我摔死了嗎?
我每動一下,就能感受到身上每一寸骨骼摩擦般鑽心的疼痛。
我記得我用雙牙擊碎了鏡子,然後就掉落在了這裡。
我緩緩地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正趴在又一面大鏡子上,我的四周都是鏡子的碎片,那些碎片劃破我的皮膚,刺入我的身體,斑駁的血跡零散的滴落在冰冷光滑的鏡面上,反射出誘人的紅色光芒。我感到頭暈目眩,不知道是因爲摔下來的緣故,還是因爲這裡的環境使然。
這裡……簡直是一座地下鏡宮。
四周都是大大小小不同角度的鏡子,牆壁上,地面上,天花板上,不同樣式和大小的鏡子錯落有致地堆放在這裡,將這裡變成了一座光影的迷宮。我放眼望去,能看到無數個渾身傷痕的自己,孤單無助地趴在那裡,一臉惶恐。
我的一舉一動,都被這些鏡子給放大、複製,然後一遍遍地重演。
這……是什麼鬼地方。
我緩了好久才能正常移動自己的身體,我擡頭看去,頭頂並沒有任何缺口,那麼,我到底是怎麼掉進來的?我身邊這些鏡子的碎片,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先不管這些,我從自己隨身的包裡找到消毒棉球和鑷子,輕輕地將扎入皮膚裡的鏡子碎片一一拔出來,然後給那些細小卻鋒利的傷口消毒。
好疼。身上傷痕累累,以後恐怕會留下疤痕吧。兩條胳膊是重災區,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臉頰上還好,只有三四片碎片和一條細細的劃傷。其他地方由於有衣物的遮蓋而沒有造成什麼損傷。看來以後的夏天我是沒法再穿短袖了。
我就坐在那裡拔自己身上的鏡子碎片。這座鏡宮雖然沒有什麼光源,但是通過無限的反射,這裡的光線反而很明亮,深邃的空間立體感在這裡顯得那麼神秘莫測,我的一舉一動都被映射在四周的鏡子上,有的影響甚至扭曲變形,有的被無限放大,有的我直接是倒置的畫面。我敢肯定,這裡的每一面鏡子都是經過精心調製過的,角度和大小都是經過精密計算,纔可以將我完完整整地映射在每一面鏡子上。
我包紮好胳膊上的傷口,站起身來。我腳下踩着的也是一面鏡子,我小心地向前移動,鏡子連接了一個光滑的鏡面旋轉式臺階,我猶豫了片刻,見沒有其他出路,只好順着臺階小心地走了下去。
臺階旋轉着向下,我手扶着旁邊的扶手,生怕自己腳下一滑,再次摔倒,萬一再打碎了幾面鏡子,那我就可以和刺蝟相提並論了。
我的鞋底在鏡子上發出滋滋的摩擦聲,這讓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程祥?”我輕聲呼喊,試圖尋找到他們三人的蹤跡。
“小公主?”沒想到,程祥的聲音居然距離我很近很近,可是我無法看到他,我的四周都是鏡子裡我自己的影像,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
“你在哪裡?”我急切地追問。
“我……我也不知道,這裡他媽的全是鏡子,走着走着還能撞着腦袋,真是見了鬼了。”程祥衝我抱怨,聽他的聲音似乎就在我的身旁,幾乎是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距離。
“章正和尚舒呢?你們怎麼會到這裡的?”我循着聲音問道。
“我們剛走沒幾步就撞在了一面鏡子上,然後鏡子碎了我們就像掉進了一個洞穴裡,醒來就在這裡了。我醒來之後只有我自己,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掉在哪裡去了。你呢,你怎麼也進來了?”程祥的聲音忽然離我越來越遠了。
“哎你別亂走啊,就待在那裡。”我急忙呼喚他。
“什麼?”程祥不解。
“我說你別亂跑啊,剛纔聽你聲音離我還挺近的,你這一走好像離我又遠了。”我抱怨着。
“沒有啊,我一直都沒有移動啊。”程祥不相信地說。
“不可能,你的聲音明明變小了,肯定是你移動了!”
“沒有。我摔下來的時候崴了腳,移動本來就不方便,聽到你說話我就坐下了,一直沒有移動過。”程祥心平氣和地對我解釋。
我瞬間陷入了恐慌……程祥沒有移動,我也沒有移動,爲什麼我們的聲音會變得遙遠?
“我們所在的這座鏡宮,在移動。”程祥聲音顫抖,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的,我們所在的這座神秘鏡宮的內部,正在不停地無規律移動,就像一個碩大的魔方在不停地拼接旋轉,卻讓身處內部的我們渾然不覺。這也就說明了,爲什麼程祥掉落進來之後會和尚舒和章正分散。
“怎麼辦?照這樣下去,我們不又該錯過去了嗎?”我頓時有些慌亂,我不想在好不容易遇到程祥的情況下再次和他分離,畢竟,一個人面對這些未知的恐懼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太過於困難了。
“不要着急,我們能夠尋着聲源想辦法彼此靠近。這裡鏡子太多,畫面太多,迷惑太多,用視覺在這裡判斷根本是自尋死路。小公主你聽着,你聽我的,按照我的方法來做好嗎?”程祥也有些慌張,可是他爲了穩住我,不得不強撐着鎮靜地對我說。
“你說,我聽着了。”我趕緊站起來。
“你找個東西蒙上自己的眼睛,我們繼續說話,根據聽覺的判斷來移動自己的腳步,我相信這樣比用眼睛看要有用得多。”程祥說道。
我認同了他的方法。的確,很多時候,眼睛反而會成爲阻礙自己的屏障,眼見也並不一定爲實。
我撕下衣服下襬的一個布條,然後矇住了自己的眼睛。頓時,剛纔光怪陸離晶光閃閃的鏡子都消失在了黑暗中,我突然有些害怕。
“程祥?”我試探地喊道。
“我在。”
我聽到程祥的回答,才定下了心來,朝着聲音的方向緩慢地移動了過去。
“小公主?”程祥繼續喊我。
“我聽到了。”我漸漸適應了黑暗,雙手摸索着在鏡宮中艱難地移動,同時,我知道在那邊的程祥也在不停地摸索着朝我這邊移動。這種感覺很奇妙,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程祥。”我一邊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一邊繼續沿着我認爲對的方向走過去。當然,不免會碰撞到一些鏡子,但由於我的速度並不快,因此鏡子並沒有碎掉。這個過程很艱難,也很漫長,每次我好不容易移動到了我認爲準確的位置,再試探地喊程祥,卻發現他又出現在另一個方向。
“程祥,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我和程祥繼續聊天,保證彼此的聲音持續傳遞。
“怎麼了?”程祥的聲音突然聽起來有些緊張。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問了出來:“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爲什麼一直都叫我小公主?”
程祥那邊突然沒有了聲音,像是被掐斷了的電話線。
“程祥?”我急忙喊他。
“我在。”聲音出現在我不遠處的右前方,“沒什麼,這只不過是個名稱罷了。”
我能聽出來,程祥在對我隱瞞着什麼。我本來是想要告訴他,我對他有不一樣的感情,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我倆之間其實還有很多隔閡沒有解決,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縱然我解除了子息大人帶給我的意識影響,我和程祥也不可能順順利利地在一起。
不知道爲什麼我會有這種想法。
“金子息,你別亂想。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不再這麼叫你。”程祥突然也嚴肅了起來。
“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好像在隱瞞什麼。其實……我其實……”我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是沒有勇氣和顏面告訴他,我對章正和他的感情。
“是,我的確是在隱瞞。”
沒想到,程祥居然主動承認了。這下,我就更說不出來話了。在一片黑暗中,四周都是鋒利無比的鏡子,這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蒙上自己的眼睛僅憑聲音去定位對方,若不是對面有一個極度信任的人,怎會冒如此大的風險?
“你……算了,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我本想追問,可想來想去這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沒關係,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之前不敢告訴你,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或許有可能。但是現在,自從你告訴我你喜歡章正之後,我就覺得這些其實都無所謂了,即便告訴你也無妨。”程祥的聲音突然變遠了,我也只好轉身循着聲音改變方向。
我剛準備反駁我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章正,那隻不過是子息大人的意識在影響我,可誰知道,程祥卻自顧自地開始講述了一個我從未聽過的故事。
“我清末民初的時候曾經愛過一個女孩子,她和你長得很像,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她是清朝的公主,也就是真正的小公主。”
程祥的聲音像一把利劍,瞬間將我封喉,讓我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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