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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屍全身素白『色』的大縞喪服,不知爲什麼即使在黑暗的水中也能看到,初時照明彈剛剛熄滅,只見到有一個朦朧的身影,她仰面朝天,雙手橫伸微微垂在身後,女屍逐漸從水底浮上,隨着我們之間距離逐漸的縮短,那白衣女屍的五官輪廓也隱隱呈現。
女屍的身體裹着一層微弱的藍光,那是一種沒有溫度,象徵着死亡與冰冷的光芒,一看之下便覺得幽寒透骨,便如同墳地中的鬼火一樣,不知這具女屍亦或者是女鬼,爲什麼會突然從水底浮了出來。
我儘量讓自己的狂跳的心率降低下來,但是這身體中這股莫名的恐慌卻始終消除不掉,我心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似乎身着古裝,不是近代的裝扮,在這獻王墓地下的深水水底突然冒出來,絕非善類,我們必須先下手爲強。”於是伸手去取黑驢蹄子,打算等那女屍從水底接近的時候,就突然動手,把黑驢蹄子塞到她口中再說,如果不是殭屍而是幽靈,那就用染有硃砂的糯米招呼對方。
shirley楊與胖子也是相同的想法,都各自拿了器械,靜靜的注視着從水底浮上來的女屍,就等着動手了。
誰料那具四仰八叉,從我們斜下方水底慢慢漂浮上來的女屍,忽然消失在了黑暗的水中,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看水底,已經漆黑一團,那團裹夾着女屍的幽暗藍光也好像照明彈的光芒一樣,消失於無形的黑暗之中。
然而那種莫名的恐慌感緊跟着消失了,我開始還以爲只有我出現了這種感覺,一看另外兩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跟我感受完全相同,剛纔都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慌感糾纏。三人面面相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管她是妖是鬼,倘若直接放馬過來,雙方見個你死我活的真章,也勝於這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地消失,這樣一來更加讓人難以揣摩這女屍的意圖。
我們上半身浮在水面上,胸口以下都在水中,水底深不可測。好像是遊在黑暗無底的深淵之中,胖子不由得擔心起來:“我說老胡,你說那女屍是不是咱們平時說的那種?河裡的死漂兒(水中漂流的浮屍)?”
我搖頭道:“誰知道是死漂還是水鬼,不過是水鬼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否則屍體怎麼會發出藍幽幽的冷光,沒聽說說過水裡也有磷光鬼火。”
我和胖子歷來膽大包天,但是平生只怕一樣,因爲以前有件事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十六七歲是一個人世界觀和價值觀形成的重要階段,那個時期發生的事,往往會影響到人的一生。
所以我一說到女鬼,我和胖子便立刻想到水鬼拉腳的傳說,以前每到夏季,孩子們都喜歡到河裡或者池塘中游泳,大人們爲了安全,經常嚇唬小孩,說河裡有抓替身的女鬼,專門用鬼爪子抓游泳人的腳脖子,一旦被抓住,憑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掙脫,就會活活憋死在水底,成爲幽冷深水中的冤魂。不過我和胖子小時候對這件事根本不信,因爲我們上小學一年級便知道,水中掛住人腳的東西是水草而不是鬼手。
但是後來我們十六七歲,當了紅衛兵,天天起鬨到處糾鬥牛鬼蛇神的時候,有一次正趕上三伏天晚上,天氣熱得好像下了火似的,我們這些人鬧得累了,剛好路過一個廢棄的小型蓄水池,地點大概在現在的平x(草字頭下面一個磊字)一帶,晚上回家的時候,舊蓄水池底下有不少泥,但是上面的水有循環系統還算乾淨,不過這個蓄水池很深,不容易『摸』到底,有些人當時熱得受不了,就想下去遊個痛快,但是另外有幾個比較猶豫,對是否要下去游泳持保留意見。
正在此時來了個穿白襖的老太太,招呼我們道:“來水裡游泳吧,這水中是涼爽世界,水下別有洞天,我孫子就天天在裡邊游泳玩。”
一聽說有人天天在裡邊玩,那就沒危險了,於是大夥都跳下去游泳,等上來的時候那穿白褂子的老太太早已不見。
還有個跟我們一起的小孩說他哥哥不見了,但是他哥到底是誰我們都不太清楚,因爲我們那批人除了少數幾個互相認識以外,都是在革命鬥爭中,也就是打羣架的時候自發走到一起的革命戰友,人又比較多,所以說誰對誰也搞不清楚,於是就問那小孩他哥長什麼樣,什麼穿着打扮。
但是那孩子太小,說了半天也說不清楚,我們就沒當真,以爲根本就沒有這麼個人,更有可能是革命意志不夠堅定,遊了一半就臨陣脫逃,回家吃飯去了,於是便作鳥獸散,各自回家去了。
沒想到過了兩天我們又路過那個小蓄水池,見到那裡有很多人正在動手放水,原來那小孩把他哥游泳之後失蹤的事告訴了家長,那小子的爹是軍區管後勤的一個頭兒,帶着人來找他兒子,我和胖子當時喜歡看熱鬧,哪出了點事都不辭勞苦的去看,這次既然撞上了,自然也沒有不看的道理。
結果等着把蓄水池的水放光了之後,果真是有個和我們年紀相仿的少年屍體,已經被水泡得腫脹發白了,他的屍體被大團的水草纏在水底,他的左腿被從水草中伸出的一隻手拉住,但是人們都非常奇怪,哪來那麼多的水草呢?
蓄水池中是不會有水草的啊,把水草都撈上來清理掉,那裡面竟然有一具白骨,就是這具在這底都爛沒了的人骨用手抓住了紅衛兵的腳腕,他才活活被淹死在了蓄水池底下。
當時是唯物主義者的天下,沒人敢相信這世界上鬼,即使信,也沒人敢說,只能歸結到巧合上。這個半大孩子肯定是在水裡游泳的時候,不小心把腳『插』進水草裡了,剛好趕上水草裡還有個很早以前被淹死的人,掙扎的時候糾纏在了一起。
但是至於他腿上,被死人抓住腳腕的地方,深深的五道淤痕卻誰也無法自圓其說了,而那個引誘我們下水的白衣老太太,則被說成了潛伏的特務份子。這件事當時在我們那一帶流傳甚廣,版本也很多,但是我和胖子是爲數不多的親眼見證,我們雖然當時也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但是那被水浸泡腐爛的死屍把我噁心得三個月沒好好吃飯。
那實在是個無法抹平的記憶,這次忽然看見水底浮起一具女屍,又如鬼似魅地突然消失,自然是感覺不太良好。雖然那女屍忽然在水下失蹤,但是我們都十分清楚,那只是因爲失去了光線,我們目力不及而已,那詭異的女屍還仍然存在於黑暗幽冷的深水中,而且遲早還會再次出現,屆時將會發生什麼,鬼才知道。
我的腦中閃過這些念頭,越想越覺得不妥,必須儘快通過這片陰森幽暗的水域,便奮力向前划水。
順着緩緩前流的水脈,穿過大片的化石森林,終於在前邊發現了一個半圓形地洞口,直徑不大,僅容一人通過,洞口在水面上『露』出一半,地下水從中流過,那邊是另一個山洞。
我和shirley楊說:“這地下洞『穴』一個接一個,也不知離獻王墓究竟還有多遠,但是咱們既然已經進來了,索『性』就一口氣走到盡頭,等出去之後再做修整。”
shirley楊點頭道:“從瀾滄江與怒江這一段地域的山脈走勢判斷,蟲谷的縱深應該不會超過三四十英里,我剛纔估計了一下咱們已經走過的路程,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二,不會太遠了。”
洞口內部的山壁光滑如冰,用『射』燈一照石壁上都散發出閃爍的紅『色』反光,整個洞『穴』呈喇叭形,越往裡面越大,其中也有許多的植物根莖從頭上垂下,墜在半空,那些上古森林形成的化石更加密集,外形也極其怪異,這些事物混雜在一起,使得洞『穴』中的地形極其複雜。
我和胖子把氣囊和登山包重新紮緊了一些,準備快速通過這片區域,這裡空氣似乎遠不如外邊的另一個洞『穴』流暢,『潮』溼悶熱的氣息很大,蚊蟲開始增多,水流也沒了那種陰涼的感覺,使人的呼吸都變得格外粗重。
地下的巖洞中,竟然也有一條如此濃郁的植物帶,溪谷中滲下來的水,順着那些植物的藤蘿根莖不停的滴落下來,掉進水中,整座化石森林中,似乎是在不斷地下雨,到處都是水滴落進河中的聲響,猶豫洞『穴』弧形的結構,使得水滴聲十分空靈,頗象是寺廟中和尚敲木魚的聲音,給原本寂靜無聲的巖洞增添了一些神秘的氣氛。
我們只好忍耐着酷熱的環境,又繼續前進了大約有數百米的距離,速度不得不慢了下來,由於這個洞『穴』中的化石樹越來越粗,必須繞着游過去才行,在漆黑漆黑的洞中,水流都被那些巨大的化石樹分割得支離破碎,形成了不少漩渦和『亂』流,已經不能再完全依賴水流的流向來判斷方位,一旦偏離了方向,就要用指南針重新定位,格外的麻煩。
前方的水面上有很多漂浮型水草類植物,阻擋了我們在水面上的前進,只好取出工兵鏟,不停地把這些漂浮着的水草撥開,浮萍和水草上生長了很多的蚊蟲,水蜘蛛,螞蟥,不斷的往人臉上撲來。
正當我們不勝其煩的當口,忽聽前邊有陣陣嗡嗡嗡的昆蟲翅膀振動聲傳來,我下意識的把衝鋒槍從防水袋中抽了出來,爲了看清是些什麼東西,胖子只好又打出一隻照明彈,光亮中只見前邊被垂懸下來的植物根鬚和藤蘿遮擋的嚴嚴實實,無數巨大的黑『色』飛蟲,長得好像蜻蜓一樣,只是沒有眼睛,數量成千上萬,如黑雲過境一般,在那片植物根鬚四周來回盤旋。
這種昆蟲誰也沒有見過,可能是地下『潮』溼的特殊環境裡才存在的,昆蟲是世界上最龐大的羣體,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品種尚未被人類所認識。
不過這種好像黑『色』蜻蜓一樣的飛蟲,看上去好像並不會攻擊人,但是這麼龐大的羣體,看上去也不免讓人頭皮發乍。
我看情形不太對勁,空氣中悶熱,似乎有着一股正在躁動不安的危險,便問shirley楊那些飛蟲是哪類昆蟲?
shirley楊說:“好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是一種『潮』熱的溼源纔有的黑『色』蝱蚊,但是那種昆蟲,最大的只有指甲蓋那般大小,而對面的這些飛蟲,大得好像山谷中的大蜻蜓……”
shirley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停住不說了,因爲我們三人見到一隻拳頭大小的水蜘蛛從前面爬過,我們所見過的普通水蜘蛛都是體積極小,可以用腳撐在水面上行走而不落入水中,而這隻怎麼這麼大?
見了這麼大的水蜘蛛三人都覺得心中駭異,肌膚起慄,尚未顧得上細想,又有兩隻如拳頭大小的水蜘蛛前邊遊過,爬上了附近一棵倒塌斷裂後橫在水面上的古樹化石。
胖子驚奇的說:“這裡的蟲子怎麼越來越大?外邊可沒有這麼大的水蜘蛛。”
我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山洞,石壁光滑異常,而且還帶有很大的弧度,又是紅『色』的,頗象我們在山神廟中所見的那隻葫蘆,咱們莫不是掉進葫蘆中了……”
shirley楊環顧四周,看了看附近的植物的昆蟲,對我和胖子說:“有個問題必須要搞清楚,是這洞『穴』中的蟲子和化石樹越來越大?還是咱們三個人越變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