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間不早,田麗開車把我送家裡就回去了,我進院的時候特意留心了一下左側的牆腳,只有個花壇種着十幾株乾枯的花,這次卻沒看到劉鳳彩的身影。我緊張起來,以爲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然而一夜無事,白白嚇死了我無數的腦細胞,最後乾脆把心一橫,就這樣了,來天津不到一個星期,所遇到的怪事實在太多,就算是把我前半輩子經歷的奇事怪事和驚險的事情統統加在一起,也比上這幾天的百分之一。既來之,則安之。按那老和尚的話講這就是";緣法";,既然躲不開避不過,不如接受現實,坦然面對。
第二天一早,田麗就穿着便服來找我,我們在房中合計了一下,田麗說:";既然大悲院的老師傅說劉鳳彩埋在院子左側,咱們就挖上一挖,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是急性子,說幹就幹,到二樓老王家借了兩把鐵杴,老王聽我們要找劉鳳彩的屍體,也來幫忙,他怕老婆孩子害怕,就把她們打發回孃家去串門。院子左側是一個破舊的水泥花池子,與地面連成一體,要想挖開地面,就要把花壇砸碎,那花壇的水泥十分結實,我們廢了不少力氣才見到花壇下的泥土,三個人輪番上陣,用鐵杴一陣狂挖。
一個多小時之後,挖到大約兩米半深的地方。我眼尖,已是看到點東西,趕忙叫道:";先別挖了,下面有東西。";把碎土泥塊撥開,赫然見到是一塊朱漆木板。我說:";這像是個棺材蓋子。";二人點頭稱是。順着棺材蓋子向四周挖去,發現這棺材大得出奇。不得不把坑的直徑擴大。足足又挖了兩個小時,一口碩大的硃紅棺材在坑中呈現出來,年深日久,棺材已經有些腐爛,我強壓住心頭狂跳,因爲這棺材和我跟肥佬掉進去的那個,形狀極其相似,就連腐爛程度也差不多!三人累了半日,滿頭是汗,我說先不忙開棺,遞給老王香菸,老王在家泡了一壺烏龍茶,大夥抽菸喝茶放鬆放鬆,一會兒打開棺材好好幹。
老王一邊吸菸一邊說:";我在這樓裡住了十幾年,沒想到,院子下面埋着這麼大一口棺材。這事真是嚇人。還好打發老婆孩子去串門了,要不然他們見了非嚇出病來不可。";我問老王:";咱們這樓裡,有哪家是一直以來就住在這裡的?";老王說:";一樓你住那個屋子,以前是一姓沈的女人,可能身體有病,從來不出門,那個梅姨定期會來看望她,你搬進來之後,我們還以爲那姓沈的女人病死了呢。";田麗說:";等把棺材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然後我們去找那個梅姨談談,看她知道不知道什麼有關情況。
";眼看天色近午,陽光充足,三人用鐵杴一撬棺材板,竟然毫不費力,原來棺材蓋並沒有用棺材釘釘住。我抓住棺蓋前端,田麗和老王擡住另一端,把棺蓋向外移開,棺板沉重異常,一股腐臭之味直衝出來,我們秉住呼吸用力搬動,隨着棺板緩緩移開,三人見到棺中的情形,都大吃一驚。棺材裡一個壓一個的疊放着三具屍體,屍體中沒有任何的水份,乾癟的皮包着骨骼,全身赤裸。田麗沒見過劉鳳彩,我和老王卻認得,雖然和人類生前的樣子相去甚遠,但她的頭髮在後面紮了個馬尾,系發的頭繩上掛着hellokitty的吊件,這具乾屍趴在那裡看得清楚,應該就是劉鳳彩。
我想到一個花朵般的女大學生,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不禁爲她感到難過,她全家只有父女兩人,三日之內全都死了,真是滅門慘事。我和老王用勾煤球爐子用的火鉤子,把三具屍體拉了上來,誰也沒想到第二具屍體我竟然認識,居然是梅姨,老王簡直要嚇傻了,田麗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她的屍體和劉鳳彩不同,面目栩栩如生,身上的衣服穿得乾淨整潔,似乎是她自己梳洗打扮之後特意躺進來的。我們誰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故,整件事都太過匪夷所思,院子裡面埋了具如此大的棺材並不奇怪,但是從地面的泥土來看,至少幾十年沒有挖動過,更何況上面還有一個很堅固的水泥花壇和地面連爲一體,劉鳳彩和梅姨的屍體究竟是怎麼進去的?但是想到幾天前我還見過梅姨,從她手上租下房子的事兒,可把我嚇得不輕。
當真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既然想不明白,也只好見怪不怪了。看到第三具屍體之時,我們三人身上都冒出了冷汗,如果說劉鳳彩的屍體是悲慘,梅姨的屍體是奇特,那麼第三具屍體我想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了。這是一具沒有皮的屍體,更奇怪的是她身上肌肉並未腐爛,肌肉的紋理和筋脈血管清晰可見,鮮活得就像是屠宰場裡剛被人剝了皮的牛羊,從身體上看這應該是一具女屍。我突然產生了一種直覺:這具沒皮的女屍就是我見過那遺像上的女人,除了她還有誰?以前只見過她的照片,覺得就夠嚇人了,想不到屍體竟然更加猙獰恐怖。
看了張道臨的筆記後,生出的一點憐憫之心立時化爲烏有,也難怪張道臨當年那麼狠的心腸,估計就是這百年老屍那活剝人皮再吃掉的邪術太過血腥殘忍的緣故。看罷三具死屍,眼前一層層厚重地迷霧,逐漸在我腦海裡串成了一條清晰的線索,我想在場的人中只有我清楚這事兒的真相。我問田麗如何處置這三具屍體,田麗看着屍體說:";我讓公安局用車把三具屍體拉走,檢查一下,然後都火化了。";我心想這還不錯,正在爲難怎麼燒掉,想不到就這麼容易解決了。
疑惑地問田麗:";這件事情,被你單位裡的領導知道了怎麼解釋?";田麗說道:";當然實話實說,但是官方的書面報告卻不能照實寫,這些事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會料理。";一直以來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因爲跟公安說實話,會被當成神經病抓起來,又實在編不出來能解釋這一系列事件的謊話。聽田麗說的這麼有把握,懸在心裡的一塊石頭纔算落地。這百年老屍的事兒總算有了個交代,張道臨那裡也該放寬心了。
田麗想起還有件事情,就對我說:";這件事情還不算結束,你和老王別在這待着,到路口的鴻起順飯莊叫一桌酒菜,你們先慢慢吃着,回頭我去付錢。";我問田麗還有什麼事情要辦,田麗一笑回答說:";我帶人把屍體送回分局,然後去找你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咱們毫無頭緒,唯一的線索就是你說的那個租房子給你住的梅姨,等會咱們去你屋裡調查一番。";田麗回局子找人搬運棺木,我和老王準備到街邊的宏起順,要上滿滿一桌酒菜,好邊吃邊等,剛出門就碰到肥佬開着車來找我,原來是肥佬怕我忘了明天要去報社上班,專門買了些新衣服來提醒我,正好,三個人一起吃飯喝酒。
老王那廝雖然年紀一大把,卻是個十足的好事之徒,他見晚上還有行動,興奮得大呼小叫,引得飯館裡的食客和服務人員都向他投來奇怪的目光。我覺得應該低調一點,就岔開話題對肥佬講:";明天我不準備去報社上班了,這些天經歷了很多事,我似乎成熟了許多,目睹一些人的死亡後,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生命是如此脆弱易逝,人的生命與廣闊的天地相比,實在是渺小的微不足道。我不止一次地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現在終於有所覺悟,我再也不想逃避了,等現在身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要回北京去直接面對自己的人生,我要去見韓葉娜,我要再一次的告訴她我愛她,不論她能否原諒我,我都坦然接受自己應該得到的結果。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懦夫了。";肥佬聽了十分高興,說我終於自己想通了這個道理,並且又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今天我老婆身體不適,去醫院檢查結果發現懷孕了,老子這回真的要當老子了。";我聽到哥們兒要當爹了,自然是替他高興。腦海中浮現出肥佬抱着個肥仔的情景,覺得十分滑稽,忍不住大笑,笑笑又想起我那屋子裡的坑還沒補上,萬一田麗去了,我豈不是要變成嫌疑犯?所以我對肥佬使了個眼色,出去上廁所了。
馬不停蹄,我殺回小屋,那大棺材和三具女屍已經被吊車拉走了,一個人沒有,左右一瞧,正好!外邊堆了不少土還沒來得及填回去,我趕忙來回跑了幾趟,把屋裡那個洞填滿,又把牀拖過來壓在上面,看看正好挨着那個衣櫃,心想我今晚說什麼也不回來睡覺了,有啥事情都明天再說。出門前,想想忘了點啥,金老片給我那一萬塊錢還沒動,也塞進懷裡,至於黑焰燈我就犯頭疼,個大不好帶,爬出盜洞時可以別在腰裡,現在可不行了,最後我把這燈也塞進了那衣櫃裡,好在這裡的陣法不是誰都進的來的,再加上又是凶宅,我倒是不擔心小偷來光顧。
回到飯館,幾乎是和田麗前後腳進門,肥佬他倆已經在飯館裡坐了個把小時,見到田麗進來,精神一振,小聲對我說:";你這蜜可真夠颯的啊,你小子太不地道了!我可要告訴韓葉娜知道。";田麗聽到了這話,眼一瞪說道:";好你個柴勇,幾年不見居然和老馮一樣裝做不認得我了!";肥佬這才認出來是田麗,忙不迭的賠禮道歉,似乎對田麗有點害怕,急匆匆地說自己吃好了要趕回去上班。田麗大大方方的跟肥佬握手告別。
見她中午還沒來得及吃飯,我又隨便新點了幾個熱菜。我問田麗:";你怎麼能肯定梅姨和那具無皮女屍有關係?也許她只不過是和劉鳳彩一樣的遇害者罷了。";田麗說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中午的時候我只是憑我多年來公安偵破的經驗,說她是一條重要的線索。回到局裡之後,查了梅姨以及那棟樓的檔案資料。你猜我查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