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底下的東西確實是奔着我們來的,雖然我們早已經確定了水下游來的東西定是那老鱉不假,但此時此刻,心裡還是不免有些打鼓,因爲從理論上講,我們此刻已經進入了大山深處,在這樣四下無人的大山裡,發生什麼事情也都是情理之中的!
棚子說:“相對於那幾頭狼,躲在水裡確實佔了不少便宜,但跟這些老王八比,吃虧的還是咱們呀!你說咱仨到底來了一個什麼地兒,岸上有狼守着,水裡的王八居然也這麼欺負人!這幫牲口是一點兒人事兒都不懂,好歹咱們來者也是客,毛主席還說打掃乾淨屋子好請客呢,它們倒好,屋子沒打掃乾淨不說,還想把客人給一鍋端了!”
我聽棚子那嘴上沒把門,越說越沒譜,便對道:“棚子你他媽就是狗掀門簾子,全靠這張嘴呢!這要是放到前兩年,就憑你這兩句話,不抓出去挨批鬥,也得關到羊圈裡反思個兩三天!主席的精神都沒領會好,還敢到處瞎吵吵!”
正說着,方紅突然在水中拉了拉我的衣角,面色凝重地說道:“小心,來了!”
果然,這老鱉岸上跑的挺快,河裡邊遊的更快,不愧爲水路兩棲!本來我想的挺好,雖然說現在是在水裡,但至少這水還沒有沒過頭,這老鱉再會游泳,作爲高智商動物,咱也有辦法治它!我想等它遊的近一些時,猛然將它抱住,然後掐住這老鱉的脖子,硬生生的把它掐死!但卻不想這老鱉的身體極爲靈活,而且遊的飛快,在水下我根本碰不到它!
我一個猛子扎到了水裡,打算和朝着我游來的這隻老鱉來一個魚死網破,結果卻連邊都沒碰到!這老鱉似乎誠心耍我,在我的身邊華麗的遊了幾個來回,這一來竟然把我給轉迷糊了。緊接着,它趁我不注意,一下子就鑽到了我的腿下,居然把我牢牢的馱了起來……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在水裡面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便被老鱉馱出了水面!剛一出水,我便看到棚子方紅兩個人也都和我一樣,同樣被兩隻老鱉駝在了背上!他們兩個顯然也是沒有弄清楚情況,見我被一隻老鱉從水裡面馱上來了,便朝我大喊。
這幾隻老鱉馱着我們也不停留,直接朝着河的上游游去,但速度卻漸漸慢了下來。棚子見狀,問我道:“老杜,這是他媽啥情況?我們是不是被俘虜了?”
我一時間也摸不清狀況,這些老鱉和我們常見的鱉類確實不同,傍晚的時候沒仔細看,現在被老鱉駝在了背上,所以看得更加清楚!雖然這種生物是鱉類不假,但我居然發現它的身上長有鱗甲,按理說這種鱗甲不可能出現在鱉類的身上,所以我竟然開始有一些懷疑,這他媽到底是不是老鱉!這時候聽到棚子問我,便隨便應道:“是的,我們他媽被俘虜了!”
棚子聽我這麼一說,頓時就受不了了,他說:“真俘虜了?老子死也不當俘虜,而且還是當這老王八的俘虜,將來要是活下來,這說出去得多丟人呀!”他嘴裡這樣說着,身子也沒閒着,我稍稍沒注意,他便一個猛子扎進了河裡!我原以爲以棚子這游泳技術,輕飄飄的就能逃上岸呢,卻沒想到他剛到水裡沒多大功夫兒,卻又被另一隻老鱉給馱了上來!
我見那隻老鱉馱着滿臉沮喪的棚子追了上來,也不再多說棚子,我正色道:“現在還不知道這老鱉的目的是什麼?它們到底想要把我們駝到什麼地方去!但現在這樣也挺好,既然在岸上我們舉步維艱,水裡面我們又不能夠自由的行動,倒不如把這幾隻老鱉當成代步,我們先在它們身上坐着,反正咱們進山也是朝着這個方向走!”
方紅當即就同意了我的觀點,一來她是個女人,經過這一天一夜的折騰,早就已經沒有體力了,二來我們自打進山之後,便一口吃的都沒顧上往嘴裡送,我和棚子倆大老爺們還能挺得住,但方紅卻早就已經嘴脣發乾了,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出現了輕微的營養不良!一般情況下,我做出的決定,棚子都是堅決支持的,所以,對於此棚子也沒有多說什麼!
我們坐在老鱉的背上慢慢朝着東方游去,經過了一夜的折騰,此時東方已經漸漸發白,天就要亮了,我們漸漸已經可以看清對方模糊的臉,所以我和棚子便將手電關掉,以便於節省能源!
期間,我們被這些老鱉換馱了幾次,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們三人發現這些老鱉實際上性情相當溫順,它們似乎是特別喜歡馱着人游泳,因爲它們一旦馱上了人以後,就似乎變得十分享受,而且遊的也較爲悠閒!
但爲什麼會這樣,我一時間卻總也想不明白。棚子說,這老王八肯定是想要把我們拖回窩裡醃着吃。方紅表示,這些老鱉並不像是想吃我們的樣子,只是非常喜歡馱着人走而已,可能這是一種至今還沒有發現的新生物!而我和方紅所得出的結論雖然相似,但我卻總覺得事情並非是這麼的簡單!方紅是一個大學生,而且還是一個忠實的馬克思主義擁護者,所以她面對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總是想着要用科學知識來化解。而我本身就生活在一團迷霧之中,雖然我也相信科學文化,相信馬克思主義,相信唯物論和辯證法,但是我同樣也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存在着一些科學文化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
而且,這一路上還有一件事兒我始終都沒有和棚子和方紅說。我總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從遇上那頭三隻眼的狼王起,這一路上我們似乎總是被人跟蹤監視着,在我們的背後彷彿有一雙深邃陰險的眼睛在洞察着我們!此外,另一件事兒也使我頗爲在意,在那頭狼王將我按在地上之時,我隱隱約約聽到從東南方向傳來陣陣老鱉的叫聲,但當我被狼王丟進河裡之後,這幾隻老鱉卻從水的下游,也就是從偏西北方向游來,爲什麼會是這樣?難道河的上游還有更多的老鱉?或是說還有其它的路可以短時間貫通東西?也或許還是其它的什麼?
雖說這老鱉馱着我們遊的很慢,但我們坐在它們的身上卻也和划船差不了多少!我們坐在老鱉的身上,從包裡面翻出了兩袋壓縮餅乾,那時候的壓縮餅乾和現在不同,那時候壓縮餅乾一般都是軍用的,常吃的就是“761壓縮乾糧”,我和棚子搞到這些東西是輕而易舉的。當時的壓縮餅乾包裝沒有現在這麼好,也不是真空的!但雖然包裡進了水,卻並沒有因此而膨化。我們也沒有別的吃的,只是從西窪溝臨走之前,棚子從支書那裡順來了幾棵大蔥和兩個芥菜疙瘩鹹菜放在了包裡,居然沒捂壞。方紅表示她受不了大蔥的那股味道,所以這幾棵大蔥全被我和棚子分吃了,而她只是弄了一小塊鹹菜就着那壓縮餅乾下嚥!
轉眼間又過去了大半天,我們不知不覺坐在老鱉的身上沿着水路又走出了三四十里遠!此時已是午後,這太陽從迎着我們出發到現在已經升到了我們頭頂上。這一路上我們也得以欣賞那來自於山間自然的美景,看遠處花草蔥香,樹木茂盛,綠色中夾雜着些微的鮮紅,鮮紅穿插在幾簇金粉顏色之中,還有片片的微藍,星星的靛紫……雖然在季節上已經接近夏至,卻不想這深山裡竟真的會有如此之景緻!恍惚間不由得想起了唐代詩人白居易的一句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但現在人間已是六月天,山中美景盡爭妍!
遊走間,棚子說道:“以前常聽老人們講故事,說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想不到這深山老林之中還真有這洞天福地,真是造化也,造化!”我第一次見棚子拽文,但總覺得聽起來有些不舒服,我說:“棚子你這也是耗子鑽進書櫃裡,咬文嚼字呢!”
棚子笑笑不語,方紅在一邊插話道:“山中樹高林密,這本身就爲山間花草植被的生長創造了好的條件,再加之地勢的原因,溫度會隨着地勢的升高的降低,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將軍嶺的深處,雖然說是遊在水平面上,但我猜測,此時我們的高度早已經和在西窪溝的時候不在同一個平面上了!”
方紅一張嘴就頭頭是道,這我和棚子早就已經領教過了!此時我見棚子似乎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細心地聽方紅說了些什麼,我見他皺眉盯着水面,似乎在想些什麼,於是便開口問他:“彭司令,究竟是什麼家國大事又惹着您分心了?”
棚子擡頭看了我一眼,搖搖頭,他說:“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兒……”
我和方紅同時一驚,異口同聲的問道:“哪兒不對勁兒?”
棚子搖搖頭:“這我說不清楚……但就感覺不太對……”
聽棚子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冷清,這河越往上走越寬,山裡樹木茂密,有花有草、有樹有藤,各種植被屢見不鮮,但是林中卻聽不到一絲鳥叫,岸邊上除了剛剛見到的那幾頭狼和一個不明生物以外,竟然也沒有絲毫存在活物的跡象!而這水裡呢,除了這幾隻老鱉以外,竟然連一條魚都看不見,雖說這可能並不是什麼大事兒,但多少也總叫人有些介意!我知道,讓棚子感覺不太對勁兒的顯然也是這些,許久以來我們兩人就很有默契,很少事兒不需要明說,主要簡單的提示一下,對方便了然於心!
我們正想着,隱隱約約有一陣“轟隆”聲傳來,像是打雷一般,越往前走,這聲音便越大。而這老鱉遊的速度也逐漸增快了,我們都意識到可能要有事情發生,此刻也不敢再掉以輕心,全都提着氣,神經也不禁開始緊張起來。突然前面的水路出現了變化,老鱉馱着我們轉了個彎兒,我們眼前立刻出現了一處幾十米高的懸崖,這水的源頭竟然在那懸崖的上方,那水呼嘯着從幾十米高的懸崖上以自由落體的方式墜落,一個渾然天成般的巨大瀑布登時就出現在我們三人的面前!雖然此時距離那瀑布的正下方還有不下千米的距離,但是我們卻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壓抑的氛圍,那轟隆隆的響聲猶如萬馬奔騰,震得人心驚肉跳。
奈何這屁股底下的老鱉卻絲毫也不減速,反而越遊越快,我們在慌張之餘也暗自猜測着,那地方究竟是什麼去處!誰知在距離那瀑布將近五六百米的時候,我們坐下的老鱉卻突然一閃扎進了水裡,這一下子來的太突然,我們全都猝不及防,連人帶包全部都沉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