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佈置得可真是堂皇,一年更勝一年。
施秋雁在心裡默默的想着,她年年於除夕夜前,陪着爹孃進宮請安。
如若施秋雁僅僅是一位千金小姐,不問外事,怕是對皇宮的一切都十分喜歡,與其他府上的小姐沒有任何不同。
偏偏,施秋雁不久前以長風樓小小姐的身份,剛剛到京城外郊安撫了一批“遠道而來”的災難,並且將之前搜來的銀兩換成米,安排了人手在那裡照應着。
她的所作所爲是京城內的貴族完全視而不見的,本不是在爲長風樓添着好名聲。
“這衣服,真是夠難受的。”施秋雁突然轉頭對木犀說道,“真像是紙糊的。”
木犀尷尬的笑了笑,“小姐,這是您要求的,只是穿着它過上兩個多時辰,忍一忍吧。”
真就是施秋雁要求的,她想要瞧瞧有沒有機會,鬧出點事情來。
“你們在說什麼?”文陽公主聽到施秋雁與侍女的對話,不由得轉頭來問。
施秋雁尷尬的吐了吐舌頭,一副俏皮的樣子,扭過頭去。
他們很快就見到皇上與皇后,請安之後便來到了合義苑,那裡擺下了美酒佳餚,就是請着皇親國戚呢。
施秋雁遙遙的看到龍呈洪,便向她屈了屈膝,而轉頭間,發現除了龍呈楓卻沒有來到。
皇上最喜歡在這樣的佳節,爲龍呈楓安排一些事情讓他去處理,令施秋雁都認爲着,皇上是有意支開他。
他們紛紛落了座,施秋雁在佯裝整理衣衫時,故意瞧向了魏懷淳,眼見着魏懷淳面露喜色,眉色的春意是掩都掩不住。
好事要近了,施秋雁等着呢。
一切都是依例而行,沒有半點問題來。
施秋雁端着茶杯,一副嫺靜模樣,心裡就等着皇上和皇后開口呢。
開個口,就這麼難嗎?
估計有很多人都注意到,皇后頻頻的催促着皇上,希望皇上能夠儘快開口。
可是皇上板着臉,說不出來的陰鬱,讓人看着有點心驚了呢。
不會事發突然,節外生枝了吧?施秋雁在心裡默默的想着,有了幾分焦躁來。
她篤定皇后一定會答應讓魏懷淳嫁給龍呈洪,卻完全沒有想辦法去說服皇上。
皇上原本對魏家就不滿,否則當初也不會利用阮家來與魏家抗衡,每每爲魏家女子賜婚都像是嗆了火藥,這次也不例外。
“小姐,奴婢去想想辦法。”木犀也發現了皇上的異狀,連忙對施秋雁說道。
這怎麼行,這是在皇后,如果輕易的就走來走去的,豈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施秋雁立即搖頭,不允許魏懷淳離開。
“咳。”皇上咳了咳,說道,“和王,過來。”
龍呈洪一愣,怕是皇上很少會這般嚴肅的叫着他。
不過,這可是在除夕之日,就算是表情再嚴肅,語氣再嚴厲,說出來的也必然是好事。
不知爲何,龍呈洪似乎是有了某些預感,向施秋雁這邊投來暖暖一笑。
施秋雁始終低着頭,裝作沒有看到,可是魏懷淳的惱恨之意卻收進了她的眼中。
“兒臣在。”龍呈洪恭敬的行禮。
皇上很快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來,無非是讚賞龍呈洪的功績,又提出龍呈洪的缺點,之後就賞了他一門親事。
“妹妹。”施萬里喚着施秋雁的時候,施秋雁正在走神。
施秋雁早就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是爲她與龍呈洪賜婚,皇后更是不會允許,有恃無恐。
木犀也忙着扯了扯施秋雁的衣袖,這戲要做足,從來都是施秋雁所說的話,可是施秋雁表現得太不敬業了。
施秋雁迅速的收回神來,坐得端正,似乎是在等待着皇上的旨意呢。
“朕,爲你與魏家小姐魏懷淳賜婚,擇日完婚吧。”皇上終於說出了這句話,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似的,那臉上盡是疲態,顯得非常的倦怠。
累了吧,皇上,一直被魏家壓制着,瞧着都讓人傷心又難過的。
如若當初不是皇上在面對魏家強壓之下,對阮家趕盡殺絕,何苦要向像今天這般,身邊連一個可以扶持支撐的人都沒有。
自己種下的苦種,惡果也要自己嘗。
“父皇?”龍呈洪震驚不已,他是萬萬沒有想到會從皇上的口中聽到“魏懷淳”,而非“施秋雁”。
“洪兒,快向你父皇謝恩啊。”皇后立即提醒着龍呈洪。
龍呈洪整個人就像是呆住了,而魏懷淳已然上前,準備與龍呈洪一同謝恩。
此時,所有人都驚住了。
完全沒有任何預兆,且魏家也是從來就不知情的。
魏家還真的就沒有打算把哪個女兒安排到龍呈洪的身邊,就等着龍呈洪繼位以後,送進去一個庶出的女兒當嬪妃就夠了。
凡事都不能“看”得太緊,會讓龍呈洪對魏家產生反感,對魏家的百年基業沒有好處。
結果,這是怎麼回事?
施秋雁纔不管魏家如何作想,只知道這事兒啊,完成一半了。
她重重的鬆了口氣,甩出了手帕,掩住了臉,瞧着她的眼眶是一圈圈的變紅,又強忍着眼淚不能夠落下來。
在皇宮啊,剛剛有一樁喜事,只要是懂事的人都不會流下半滴眼淚來。
施秋雁從來都是最懂事的那一個,不是嗎?
她做得奶好,表情和姿態都擺得特別正,那副傷心欲絕的悲傷模樣,配上她強作鎮定的面容,真是……
讓人憐惜呢。
“妹妹。”施萬里不由得握住施秋雁的手,發現施秋雁的手冰冷得很。
“待到元宵佳節之後,朕再賜你一件,你一直想要的賜意。”皇上所說自然是龍呈洪與施秋雁的婚事。
龍呈洪愣在那裡,完全反應不過來。
於他眼中,懂事又聽話的施秋雁,纔是他的王妃。
他們之間有着許多難以形容的默契,有着很多他人不解的小習慣,當他們一同坐在京城街市的攤位上吃着早膳,瞧着來往百姓時,就是他最安全的時候。
一切都要因爲魏家的私心而打破嗎?
皇后急了,今兒的龍呈洪就是爲了施秋雁,不肯謝恩嗎?
魏懷淳同樣的是表情沉重,自然知道龍呈洪呆住的緣故。
胳膊最終是擰不過大腿的。龍呈洪謝恩之時,施秋雁的一滴眼淚就穩穩當當的落了下來。
忍得不容易,早點謝恩就好了呀,害得她憋了這麼久。
施秋雁輕輕的擦掉眼淚,再也沒有擡起頭來。
施家這邊的氣氛相當的凝重,任是誰都沒有想到,明明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怎麼會突然間就又被改了局面。
此局,突然間就成了死局。
“妹妹,沒事的。”施萬里不停的安撫着施秋雁,生怕施秋雁的心裡難過。
“是我沒用。”施秋雁輕輕的說着,“沒有辦法討得皇上和皇后的歡心。”
她纔不會說與龍呈洪之前的情誼不在呢,責任她就是打算推到皇后的身上。
文陽公主的臉色應該說是最難看的,卻一言不發,擺明了就是要將這死人臉進行到底。
“無妨。”施安突然說了話,“雖然雁兒與和王相交多年,但沒有那旨意,終不過是露水情誼。”
呵,看得看。施秋雁覺得施安的心,特別的寬。
“皇子不止他一個。”施安冷冷的說道,“雁兒也是絕對不會去妾室的。”
施秋雁微微的勾了勾脣角,從來都低調隱忍的施安會說出這番話來,也是氣急了。
“雁兒,知道嗎?”施安倒是怕施秋雁會因爲與龍呈洪的多年情誼,再做出忤逆的事情來。
那是太不瞭解施秋雁了。
施秋雁低着頭,似是酸着心,“女兒明白,女兒不會胡鬧,一切以大局爲重。”
大局?此局已是破不開的。
聲樂再起,和樂融融。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笑容,雖然大部分都是擠出來的,可是施家這邊的臉色一個個的都不是特別好。
而施秋雁的頭,就再也沒有擡起來過。
賜下來的婚旨就代表這樁事情已成,如果可以,施秋雁不會介意再派着人,爲龍呈洪與魏懷淳挑一個最近的良辰吉日。
木犀不停的抓着施秋雁的手心,時辰差不多了,如果施秋雁再不進行下一步,怕是……
就來不及了。
施秋雁轉頭向文陽公主道,“娘,我有點悶,想出去透透氣。”
文陽公主點頭道,“讓丫頭緊跟了,不要走遠。”
他們都認爲施秋雁是受了委屈的,當然不會非要拉扯着施秋雁,不讓施秋雁離開。
施秋雁在離開這苑廳時,終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來。
“小姐,要往哪裡去?”木犀問着施秋雁。
施秋雁抿脣一笑,“哪裡也不去,越近越好,否則不容易被發現。”
施秋雁所不知的是,當她起身出來之後,龍呈洪就想要尾隨,卻被年少的魏懷俱纏住。
在施秋雁身後跟出來的人,是魏懷安。
“小姐真是神算,怎麼知道的?”木犀覺得施秋雁能夠料中魏懷安會跟出來,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施秋雁微微側頭,冷冷一笑,單手扶住一根廊柱,卻是陰冷的說道,“如果不是魏懷安授意,魏懷玉怎麼會說出那麼不切實際的交易內容?”
木犀一愣,便明白了。
是魏懷安與魏懷玉串了氣,就是想要算計着施秋雁。
施秋雁的頭也靠在柱子上,一副難以欲絕,又不得不忍受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