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

「師傅說是要上京啦,可是習二爺送來的盤纏根本不夠啊!師傅做新衣服就花掉了二兩銀子,然後說要喝踐行酒又用掉了五錢,十兩銀子的盤纏還沒出門就用掉了四分之一,然後我還拿剩下的去還了上個月向山下糧店、酒店賒的賬錢,只剩下不到一兩了。。。。。。上京起碼要走一個月呢,吃飯住宿。。。。。。」

身爲賬務總管的小道童已經把算盤撥到「師傅因醉酒損壞他人器物賠償」上去了。

看一眼完全沉浸在算爛賬當中的徒弟,和他那的確是爲師不尊的師傅,衆鬼們着實同情這可憐的孩子。

「不妨事的!我們各有手藝,一路上抄抄寫寫,賣賣字畫,既可當遊歷,又可斂遊資,也是自在。」

這回,清亮柔和的嗓音接上了道童的話,阿吊驚訝地回頭,鮮少見會有意見的左靜言竟然開口提供出行方案,頭一次這麼明顯地表現出他要上京的意願耶!

而且這個教書先生思維蠻縝密的,不是一時衝動想做就做的類型,一有打算,就會認真細緻地把一切可行的方案都計劃好了。這不,他們鬧着要跟牛青雲上京還只是個構思而已,他就已經連具體的方法都提供出來了。

可是,爲什麼他想要上京呢?

還有那挖墳的軍士手裡拿着畫有他父子兩人畫像的那張畫。。。。。。

阿吊對這個先生所存在的疑問越來越多。

可恨他身上有寶,設下了層層屏障,令自己無法竊聽他的思想。

「咦,對喔!師傅還可以擺攤替人算命,只要他不老是開臭嘴講衰別人,多說好話,賞銀多少還是會有一點的嘛!」

馬上就決定了自己師傅目前可行的職業,身爲道觀總管、錢銀在手的實際掌權者,小道童雙手一拍,頓開茅塞。

「喂,你真的想上京?」

看一眼已經被未來前景給弄得背影無限淒涼,被自家道童欺壓後無聲哽咽的牛青雲,阿吊覺得內部問題還是先內部解決比較好處理。

他鬧着說上京,不過是想看牛青雲爲難,實際也很捨不得這老朋友。再加上,牛青雲這點微末的道行他是知道的,萬一上了京城又沒討到那些什麼大官、皇上、太后們的喜,就可真是掉腦袋的事情了。這裡有餓死鬼、吊死鬼、大頭鬼就已經很夠了,不需要再添個無頭鬼回來湊熱鬧。

「。。。。。。我身上的這件東西,也該還給原主兒,才走得比較乾淨。」

左靜言沉默了一晌,淡淡的笑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笑容裡卻含有飛蛾撲火般決裂的黯然。[製作]

他見到道長房裡的皇榜,看到上面提及的那個人,他又愛又恨的那個人,想笑他咎由自取,可是,在怨的背後,卻是一份說不出口的擔心。

到頭來,還是拋不開、放不下麼?

在沾上身爲尊貴皇族的他的同時,就已經預想到會有今日的結果--誰聽說過低下的賤民可與皇族結成連理?更別提他們還都是同性,什麼可能、什麼承諾都沒有保障,也不可能有未來的關係。

死,是在自己接受他之後,同時也已經願意接受的結果。只可惜連累了小元。

但那個孩子,初見時張牙舞爪,明明想要人接近又驕傲地把接近他的人推開,這種矛盾的個性一開始就吸引了他的眼光。

忍不住就壞心地想逗弄他,身爲一個以說教爲本務的先生,能把頑劣弟子成功的教化,對他來說纔是興趣所在。

後來是怎麼陷下去的呢?

他到北行宮沒多久,小皇子就因爲一場倏然來臨的寒潮而病了,病時,明明很渴望有人能陪在身邊,小小的人兒卻又死撐着放不下皇族的驕傲,兇狠地把這些賤民們都趕跑,看到已經燒得站都快站不穩的他,他只覺得有趣,能把這彆扭的個性堅持到這份上,也屬不易了吧?

故意喂他苦苦的藥,還拿小元刺激他--自己兒子雖然自幼喪母,但好在個性活潑,胃口奇佳--高傲倔強的小皇子說什麼也不要被一個賤民的孩子、還是比自己小這麼多歲的小毛頭比下去了,咕咚咕咚堵氣一口喝完那些藥時才發現上當,但在那次之後,敏感的小皇子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先生雖然手段奇特,但總歸是爲自己好、是不會害自己的,心防也漸漸打開。

那之後好勝的小皇子總想打敗這個看起來總是老神在在、老奸巨滑的先生,被他說一句:「學生平生最得意者國學,若小皇子要讓在下敬服,就請用學生最擅長的東西打敗我。」然後拼了命開始努力學習的樣子也很可愛。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小皇子雖然天性跋扈一些,卻是個很聰明的人,他越學,反而越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反而越是敬佩跟仰慕在這方面比他學得早、懂得透的先生,完全達到了他最初想用激將法將之折服的初願。

可是,後來的發展也實在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能預料到的。小皇子跟在他身邊一年後,已經把他視若親信。同時,也迎來了他成人的時光--十五歲,十五歲是一個微妙的年紀,情竇初開,少男鍾情,少女懷春。在十五歲的五皇子身邊並沒有適齡的少女陪伴,他對自己的信賴又導致了其它人一看到是麻煩的五皇子的事就跑過來找左先生,在寂寞又囂張的五皇子身邊,一直陪着的只有自己。在那個少年由懵懂無知的孩童,褪去幼稚外表的重要時期,由敬慕發展成愛慕,其實只是那麼小、那麼小的一點偏差而已。十五歲的皇子有了初次的慾望,卻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沒象宮裡一樣有個年長的醫者或是宦臣教導,這樣的皇子很別無選擇地又找上了自己是一件自然的事。在進行詳細的教導時沒能把他推開,是感覺那緊緊抓着自己的手在微細地顫抖着,有一種一被拒絕就會完全崩潰的緊張。是那麼高傲的皇子啊!就象他明明渴望有個人在自己身邊,卻撕了嘴也不會說出來的彆扭一樣。

的確,身份相差太過懸殊,他的愛慕一開始的確是一場災難。首當其衝的是自己的兒子小元,被獨佔欲極強的皇子視爲眼中釘,可是小小年紀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娘,凡事只會找爹爹的習性又怎麼是一時半會能改的?一個完全的小孩子,一個半大不小的大孩子,每每因爲爭奪同一個人的注意而把行宮鬧了個天翻地覆,孩童天真無邪的武器對宮人有效,可是對從小就被嬌寵着長大的皇子卻是毫無作用,最後導致了小元一看到鳳辰哥哥,甚至一提起鳳辰哥哥大魔王,立馬就乖了,小身板坐得直直的,也不敢撒嬌使潑,叫他又好笑又好氣,不過由於孩子沒了娘,自己對小元也是特別寵溺,有個能制住他的人物也不錯--或者,從這方面說,也是出自於自己對鳳辰不自覺的寵愛吧;其次就是他的其它弟子,這些人完全沒得商量,一率全被送出宮去,愣是一個也沒留下。結果終於達到了自己身邊只有他跟小元,他身邊只有自己。

當那個夜晚,欲言又止的小皇子顫抖地把自己的手按到那初次賁起的慾望根源,無邪的眼睛大膽地看着自己,用掩飾慌張的驕橫口吻說:「本皇子。。。。。。本皇子大概是病了,一想起你就會變成這樣,你要負責」時,他的神情羞澀不知所措,可是卻又有着少年人所特有的大膽熱情,他不得不承認,當時他被那個人蠱惑了。當青澀的***味道自他手中向空氣裡散發的時候,貢獻了初精的小皇子羞恥得把整個人埋到被子裡,很久沒敢回頭再看自己一眼。自己當時跟他說了什麼?嘴發乾着,手打顫着,自己好象跟他說,這是男孩兒成長爲男子漢的必經之路,以後他就是大人了。。。。。。說着這些詞不達意的話的時候,自己才發現,一直以爲只是個孩子的五皇子確實長大了,象一朵初綻的花,漸漸展露出他無比誘惑的美。

再往後,他的喜嗔,他的身姿,無一不是牽動了自己心緒的存在。。。。。。

被採擷到自己懷裡的五皇子,有着世間最美好的少年身姿--世間尤物意中人,輕細好身段。妒雲恨雨腰肢嫋,薄倖不來春老,羞帶宜男草。

「喂?喂?這人莫不是病了,好好的問你話也不答,出什麼神呢。。。。。。呸,倒是防得厲害,一句也聽不到啊!」

在他面前半天,再也拉不回他注意的阿吊很是挫敗地收回了搖晃着的手,不是他阿吊吹牛,他從小到大沒見過看着自己還能無視的男人。

唉,自己手下不是酒鬼,就是餓到沒大腦的餓死鬼,好容易來了個有智謀的飽學之士,更難得不象白秀才那種,除了滿口文言文外就百無一用是書生的類型,他是很高興想重新認識別人一下,可是這一隻好象也有很嚴重的毛病,時常自己出神就能出個半天,還不肯把內容和同伴們說!

照他看啊,八成是活着的時候被情人狠狠地甩掉甩出毛病來了。說不定就是那個叫什麼「鳳辰」的,他剛來的時候一天都要念叨好幾百遍的那個人乾的。

不過,這人不會真有毛病吧?一會兒臉發紅,一會兒臉發青。。。。。。

「小元過來看你爹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元?」

剛剛他們這些大人在討論來討論去,倒是沒有人注意那隻肥肥胖胖的小鬼,跑哪去了?

這麼想着的他站起來四下裡看了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同樣也是被衆人遺忘的,那個光着屁股就暈過去的王總兵居然醒了,想想自己昏迷前所見的那一幕,再驚見自己帶手下一直尋找的青衫書生,甚至包括那個小鬼都活生生在自己眼前,知道他們應該是非我族類,本着要處理麻煩就先從容易的處理開始,恰好見那小鬼不知天高地厚跑過來查看那被定住的殭屍,於是心下有了計較,等他跑近時從雪地突然爆起,一舉擒獲了肥白小豬一隻--先擋在身前做保命人質再說--雖然冰冷的手感是叫他心裡頭發毛。

「把小元放下,不然我叫你死得很難看!」

逢魔時刻,鬼物藉助天時而有了實體,卻也是最容易受到實際傷害的時刻。更別提小元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小鬼!

阿吊倏然爆起,舌頭伸出,指甲爆漲,卻忌於王總兵手上挾持的孩子而不敢有所行動。

「哼。。。。。。你。。。。。。你別過來,不然我就先殺了這小鬼!」

看到他吊死鬼的真身還是有點怕怕的,但立刻也發現他只是威脅而不敢有所行動,知道自己押對了寶的王總兵多少有點士氣大振。

從回憶往事裡驚醒的左靜言大驚,他不象阿吊這樣多少有點神通,仍是平凡無用的書生一個,但仍勇敢地直衝了過去,看到那軍士抽刀後止步。

「哼!你,就是二皇子要找的那個人吧?」

那畫像的確神似,一眼就可認出。

想到眼前這清清秀秀的文士其實也是個鬼,王總兵又往後退了兩步。

「二皇子要找的人?呃。。。。。。是,是我。放開小元,你們要找的是我,我跟你走!」

二皇子應該說的就是那個那天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長相端麗卻眼神陰狠的男子吧?他要找自己。。。。。。屍身的理由很容易想到。

左靜言苦笑了一下,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個男子見到自己懷擁着小皇子時的表情。震驚、憤怒、不屑,讓他提前感受到了和五皇子在一起後,所可能要承受的一切。

「很好。。。。。。那邊那個道士,你先把他綁起來,然後推過我這邊。」

雖然他們這個道觀怪怪的,鬼和道士好象一鼻孔出氣的樣子,可是道士手上總有克鬼的咒繩什麼的吧?

王總兵倒也不笨,眼角瞥到在角落裡的牛青雲一身道士裝扮,立刻想出了兩全之策。xiaoguiaiqiqi

一片忙亂中,最不受影響的卻是「人質」小小元,他已經被這些陌生的叔叔們訓練得很大膽,只當別人又跟他玩遊戲呢,左顧右盼中,恰好左靜言被推出時王總兵多少還是憚忌他是鬼而又倒退了一大步,這一退幾乎要靠上那被定在觀外的殭屍,小元非常高興地歡呼一聲,他想和這一直跳跳跳的叔叔玩很久了,記得阿吊叔叔是貼了紙跳跳叔叔纔不跳的,仗着自己被抱在王總兵肩上的高度剛好夠,一伸手就去撕那殭屍額上封他五感的符紙。

「小元要和跳跳叔叔玩!」

興高采烈的小鬼渾然不知危機已至。

被王總兵高大的身材掩住了視線,等阿吊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小鬼又玩出禍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被禁錮了半天才重獲自由的殭屍直挺挺地向前一跳,僵直伸出的雙手直插入王總兵的背後,如穿腐土,透胸而出。

在這種時候,跑在最前面的卻是平常都醉醺醺沒什麼作爲的老酒鬼。

他一生都謹記着自己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孩子的錯事,對小元一直是分外關注的。

跳起來搶在那雙殭屍爪穿透王總兵身體前硬生生插入到他們那微小的空隙之間,然後瞬間吸氣,膨脹,把肚子鼓成一個圓球,硬是忍住了殭屍利爪穿心的痛楚,沒再讓那鬼爪從自己胸前透出來,傷及那闖禍的孩子。

「哇。。。。。。大頭爺爺。。。。。。大頭爺爺。。。。。。」

瞬間被彈開落到地上,看着串成連體葫蘆似一串的三個人,被摔痛了屁股的小元終於知道自己闖禍了,眼見得這詭異的一串人肉葫蘆在後面的殭屍的推動下,一步一淌血地向自己靠近,不由得向最近在自己身前的人呼救,害怕得不敢動彈。

「小元要做個。。。。。。乖乖的好孩子!」

「樹綸侄兒不可!」

老鬼非常勉強的微笑勉勵和阿吊尖銳的呼聲混雜在一起,來不及衝過去的衆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上還帶着符紙的大頭鬼左手一晃,已經引燃了手上那張畫着符文的黃符。三昧真火沖天而起,在雪地上燃起青白的焰,人、鬼、殭屍三體俱焚,不多時,兩枚泛着淡淡青光小小光團升起,是那王總兵和老鬼的靈,遊離在火焰之外,痛苦地翻騰着,被炙熱的三昧真火逼得無處逃竄,似有最後靈識般向前一竄,被吞入小元張大了喉嚨哭喊的嘴哩。

或者,比起在三昧真火中被焚燬,受陰森的鬼氣吞食纔是更好的選擇。

待那團無論是人還是鬼都要敬畏的火光燒過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阿吊撲上去,掐着小元大頭下的細脖子拚命搖晃。

「吐出來吐出來吐出來!」

那老鬼連靈也被這小鬼吞了,死了的鬼再魂飛魄散,那就是什麼也留不下了。

還被咒繩縛着的左靜言踉艙兩步,本能地要護自己的兒子。

「嗚嗚嗚嗚嗚,爹爹,爹爹!」

被他紅着眼狀若瘋狂的狠嚇到了,小元泣不成聲地找爹爹,又被他掐得難受,小胖手下意識地用力一掰,叫衆人驚訝的是所有人中最厲害的厲鬼阿吊居然就這樣被那小鬼輕鬆地揮了出去,重重地在雪地上摔了個跟頭。

「完了,他還是噬了老鬼和那光屁股鬼的靈。。。。。。果然餓死鬼也沒他能吃。」

見此情形,左靜言本還以爲是之前阿吊在制服殭屍的時候受了傷,畢竟那烙入肌膚的符文看起來也蠻恐怖的,可是看到身邊的王小二也呈一副極度恐懼的表情盯着自己還在哇哇大哭的兒子看,嘴裡還喃喃地說着他這新鬼不甚理解的話語。

現場的凝重氣氛讓他也不得不增加了無謂的擔心。

那個,把阿吊摔出去的,真的是小元的力氣麼?按說,所有鬼中最弱的應該是他纔對啊!

剛剛那一下兔起狐落,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在小元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麼?

看看在場的鬼都用一種兇狠厭惡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兒子,阿吊更是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不由得揪緊了心,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了牛青雲原本就綁得不緊的繩子,搶上前幾步,呈保護姿態擋在他面前。

「看看你的好兒子做了些什麼!?他居然噬靈!還是噬了老鬼的靈!」

紅着眼睛的阿吊從地上爬起,一把抓住左靜言的衣襟,他實在因爲剛纔的突變悲傷憤怒不能自己。

「只有最卑鄙下流、窮兇極惡的鬼才會去噬靈!」

「。。。。。。」

左靜言很無言地扭頭去看自己那個據說是很「卑鄙下流窮兇極惡」的兒子。那闖了大禍的罪魁禍首反而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胖手抱住胖頭,短短的還包不完全部,就這樣拱着胖屁股整個人趴倒在雪地上,哭得嗚嗚咽咽,無比傷心。

「那個。。。。。。鬼族和人類不同,沒有什麼差別、階級之分,也從無同類柑殺之事。如身爲鬼族卻噬鬼族之靈,那就不再是鬼,而是半妖,墮入魔道。只有野望特別大,或是怨念特別深的鬼才會做這樣的事。渴望用別人的力量使自己強大起來,然後爲所欲爲,甚至強迫一個地域的鬼族爲自己所用,世人會稱之爲惡靈,或是魔鬼,是天、地、人三界都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王小二看看氣憤得已經失了常的阿吊,再看看大惑不解的左靜言,趕緊補充說明。

因爲鬼不用吃飯,也不用講究住和穿,鬼和鬼之間不存在人間的差別。除了閻王和手下的鬼差聽差辦事受人供奉外,其它無論你在生前是商賈大戶還是高官,到了地府都須一一清算前生罪孽,一筆一筆,閻王帳上記得可清楚咧,相比起來倒是公平公正得多。而那人間傳的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只是生前對金銀錢財等物特別眷戀,死後還不能解脫的斂財鬼所爲,那些讓這個諺語在人間流傳,使鬼族丟臉的對象,在鬼界根本就是淪爲笑談和被人鄙視的。

這小鬼是噬了靈應被鬼族放逐沒錯,可是。。。。。。問題在於,這小鬼根本就不是主動去噬靈,搞不好他連「野望」是什麼還不知道咧,一切不過因勢利導。唯一的麻煩就是他還成功了,半妖的威力已經初步在他身上顯現,纔不過是新死了月餘的鬼、還是一隻小鬼,短短時間內能力就已經堪與阿吊齊平。。。。。。今後他要是不容於鬼界,又被人間天師或過往神仙所收的話,一切都是因爲今天這一場誤差所引起。

說到底,他不知道是該同情阿吊好還足這小鬼好。不過怎麼說老酒鬼也是做了十幾年的鄰居。。。。。。唉!

「牛鼻子老道,你好歹是個天師,今天你來說話,這妖到底要不要除?」

突然被阿吊點名的牛青雲也很爲難。

於情於理,他十幾年的酒友被這小鬼連累給害死了,還連元魄都讓他給吞了,要報仇也是應該的。可是再看一眼哭得可憐兮兮的小鬼頭--左翊元已經被他爹爹拉起來了,卻又不敢安撫他,只能好不可憐繼續沒人理地哭着,胖胖的臉上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實在很惹人憐。

無論怎麼看都只能說是無心之過啊!公報私仇的話會不會太狠了點兒?

關鍵是阿吊已經氣瘋了,根本冷靜不下來去思考這件事。

「這妖。。。。。。咳,等他成爲禍害的時候,自然是要除的。」

不得以,他還是出來說句公道話吧!老鬼的心願,應該是保護這孩子而不是害了他。牛青雲咳嗽了一聲,力圖讓阿吊沸騰的怒火冷卻下來:「阿吊,你也已經見慣生離死別,也應該知道,有時候雖然我們不願意,可是天命總是在一個地方已經寫好了它的安排,說不定老鬼只是應劫完願,順應天時。」他在人世的死是因爲無心之過殺了一個嬰兒,現在在陰世的死卻是護了一個孩子,很難說,不是因果終有報。「再說你就算現在立刻殺了小元讓他再吐出來,那個元魄也已經不是老酒鬼的存在了呀。沒有外體庇護的元魄比鬼更弱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保存在小元的身體裡,說不定還能存在得更長久一些。。。。。。」不管是不是給那個小鬼吸收得精光了,至少是可以讓大家覺得他還存在的念想,唉!

「。。。。。。」

牛青雲的話多少還是有點作用的。其實阿吊也很明白自己是在遷怒。

可是他習慣了護短,更何況老酒鬼是他的親侄子,天天給他訓斥着、罵着,這個人突然不在了,失落、與總還覺得他在的時候沒來得及對他好的遺憾,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阿吊叔叔。。。。。。小元錯了,小元調皮。打、打小元屁屁。」

看着在自己爹爹的示意下,哭兮兮地過來領打認錯的小鬼,稚嫩的臉上寫着害怕,卻又非常大無畏地把褲子除下、彎下胖身子現出雪白的屁股,拚命叫自己打他。。。。。。唉,怎麼下得去手。

還只是個孩子--也許老酒鬼是欣慰能救了他的吧!無論生前死後,他的一生都只是個窩囊的酒鬼,可最後到底還是爲做一件好事,爲了救助一個孩子,含笑而逝,也是他的造化。

泄憤般地在他那胖屁股上拍了兩下,這樣就算罰過了吧。唉,這小鬼,以後要看緊點他才行,老鬼也在他身上呢,他有強大的能力卻是個不懂事的,他那個爹看起來做人的時候能教好他,做鬼可就不一定了,很多規矩他當爹的自己都不知道,真叫人放心不下。

「阿吊叔叔不生氣,小元以後乖,聽話,聽阿吊叔叔的話。」

討好地把胖臉蛋往阿吊身上挨擦,把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左翊元在世的時候,跟他的鳳辰哥哥認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駕輕就熟得很。

「痛死了!這小鬼到底是吃什麼長的,力氣這麼大!」

被他贈幾下差點沒給贈到地上去,阿吊抱怨地抹乾淨了他的臉,不敢相信纔不過短短時間,他的力量就已經增強到這種地步。以後說不定這小鬼會是他們所有鬼中能力和法術最高的一個。

話說回來,如果食鬼是這麼容易增加自身能力的話,難怪雖然知道是禁忌,卻仍還有人一犯再犯,甘受天懲的雷劫,也不惜做妖。

不、不行,不能想太多,也不能羨慕這樣得來的能力,不然會讓邪念侵害,小元的確是無心,懂得這道理的自己要做,可就是甘犯衆怒了。

「能力會短時間內如此提升,在我看來,其原因有四。」見阿吊已經想通了不再氣得要殺鬼,牛青雲趕緊過來發表自己的高見:「一是他一次性吞下了兩個元魄,而且還是在能力最強的逢魔時刻;二是他吞食的是經三昧真火粹練過,最精純的元魄;三是娃娃鬼本是鬼族中怨氣最重的,前生沒做好事短命應劫的就算了,可他本來應該享有的福壽過百,三歲就夭折了,也就是說,他還有九十七年的陽壽折了做陰元,比一般鬼強多了;四嘛,則是他無論在人世或是在陰間,都還未破童身,甚至連純陽初精都未曾泄過,是無比精純的元陽童子之身,此類人不可多得,修行,多有事半功倍之效啊!」

「。。。。。。」

阿吊忍耐了半晌,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想踹人的慾望,只好把它付諸於實現。

「靠,他當然是元陽童子!他才三歲好不好,他那根小雞雞現在除了尿尿之外,根本還沒有其它任何的附加功能啊啊啊!」

除了三歲小孩之外,誰會有這麼理由純潔的精純童子軀啊!不過,就算是得天獨厚,他也敬謝不敏。

「還有,你到底帶不帶我們上京?」

鞋底很猙獰地在人家臉上左旋右旋,隨着阿吊臉上的笑容越冷,這裡的空氣就越冷。

「果然他還是沒發泄夠,你師傅真可憐。」

打小元不好意思,只是意思意思兩下,老道大約就是那個給阿吊發泄足了內心憋悶的替代品吧。

王小二同情地瞥了被踐踏中的老道士一眼。

「沒關係,我師傅的臉皮厚,踩幾腳不妨事的。」

那道童也是個了得的人物,看着自己師傅在他人腳下輾轉呼救的時候居然眉毛都不挑一挑。

「我帶、我帶還不行嗎?可是你們的屍骨要怎麼處理?總不能叫我背幾口棺材下山吧?」

牛青雲終於屈服於惡勢力之下,有道是人在鞋底下,哪能不低頭?

不過,現在這邊的態勢還是不平靜,誰知道他們走後會不會又有軍士來挖墳掘屍的,他們不守在自己那枯骨旁邊,放心得下嗎?

關於這個,阿吊很理所當然地提供瞭解決方案:「你不是還有個寶貝葫蘆麼?把所有的東西部收進去就行了!我警告你,要是敢往裡面倒酒,我就殺了你!」

「呃。。。。。。」

叫他倒他也不敢啊,收着幾口棺材和死人的葫蘆,把酒泡下去他敢?麼?又不是泡什麼蛇酒那是死屍、死屍耶!都不知道有沒有屍毒。

老友,你纔去了,難道貧道連酒也要戒了麼?

人生,真是無比滲淡且無常的綜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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