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是誰？地上躺着的又是誰？
黑暗帶有束縛人手腳的力量，迫使程陌薰僵硬在原地，不敢隨意的動彈一下。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她的內心卻像是跳了幾百下，慌亂無措到了極點。
“陌……薰？”身後響起有些沙啞的聲音，語氣中帶着些許不確定。
程陌薰瞪大了眼睛，她快速的轉過身，隱隱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的輪廓。
亂跳的心臟一下子變得安分起來。
但緊接着，不等她來得及鬆一口氣，便感覺有什麼重物迎面壓下，使得自己勉強能撐住不摔倒在地。
在一片血腥氣息中，終於聞到熟悉的菸草味道，程陌薰伸出雙臂將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緊緊地抱住：“鬼王？”
黑暗之中無人給她迴應。
若不是能隱隱感到壓在身上的人，還有着算是均勻的呼吸，她這會兒又要開始不知所措。
到底發生了什麼？
面前的人是鬼王，那麼地上躺着的……難不成是馬修？
這個推測讓程陌薰感到後背一涼，她吃力的扭頭，努力在黑暗中想要看清些什麼。
“姐姐，他流了好多血呀！”阮阮像是驚呼，又像是發現了新奇的事物而興奮大喊。
“阮阮，不要靠近他。”程陌薰吃力的拖着鬼王，不，應該是許梓煜的身體，試圖挪遠一些。
那股血腥味兒讓她感到非常非常的不妙。
眼下應該做什麼？去找酒店工作人員，來收拾這詭異的爛攤子？
或者她應該先想辦法，把鬼王或是許梓煜喚醒？
無論地上的人是不是馬修，都可以判斷他流血過多，導致呻吟都變得虛弱……這樣下去，也許會有生命危險。
雖然馬修是個不小的麻煩，還是怎麼都拋不開的那種；但是，若真是讓他喪命在這裡……
前世今生的種種因由，糾纏在一起，並不是馬修一死就能了之的。
萬一馬修真在這裡死掉，轉世之後如此生一般，記得前世記憶……到時絕對讓人防不勝防。
程陌薰搖了搖頭，努力把這些瑣碎的思考拋出腦海。
現在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她現在很難看清周圍有什麼東西。
若是有不知道的危險潛伏在附近，她也只有被動的份兒。
思索之際，似乎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在眼前一閃而過。
恐懼一下子席捲了全身，程陌薰來不及後退，就聽到阮阮突然尖叫了一聲，然後哭着縮到了她的腿邊。
程陌薰被小傢伙突然的變化嚇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了？”
“好嚇人……”阮阮的聲音夾着哭腔，她小手緊拽着程陌薰的褲腳，將布偶熊死死地扣在懷裡。
“你看到了什麼？”程陌薰驚恐萬分，低頭看向貼着自己的阮阮：“有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地，她就聽到耳邊響起一聲輕笑。
那笑聲並不算陌生，或者說，頗爲熟悉。
她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感到周身有一瞬間冰涼無比，緊接着四肢突然變
得毫無力氣。
同時，本來是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的漆黑走廊，突然之間在她眼裡變得清晰可見。
“嘖……”她聽到從自己的嘴巴里，發出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嫌棄意味。
她沒有想要開口啊！這是怎麼回事？
“小傢伙。”嘴巴開啓閉合，更多的話語不受控制的說出：“你在這裡做什麼？”
說話的對象，明顯是阮阮。
程陌薰看到，阮阮錯愕的揚起小腦袋，盯着自己看了許久，突然就像是發現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瞬間鬆開手跑到一邊。
同時，隨着阮阮的移動，她也看到了走廊中駭人的狀況。
走廊兩邊的牆壁上濺滿血跡，同時表面被一些不規則的劃痕所破壞。
地毯由於本身就是深色的，所以很難判斷，到底有哪些地方被血所洇溼。
走廊吊燈的燈泡全部碎掉，玻璃碎片散落的滿地都是，其中一部分由於比較靠近馬修，所以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跡。
沒錯……那個躺在地上呻吟的人，雖然伏在地上看不清五官，但是可以通過着裝和身形判斷，他就是馬修。
“呦呦呦！”之前在耳邊輕笑的聲音再次響起。
程陌薰愣住，她想扭頭，看看這個開口一連發出三聲驚歎的人，究竟是誰。
只是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她就像是被鎖在身體內部，看着外面發生的一切，卻不能做出任何事情。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
梨花精？
她在心裡默唸出這三個字，隨即感到自己的身體僵了一下。
“反應太遲鈍了。”她聽到自己這麼說道，像是在無奈的抱怨。
聞言，程陌薰終於鬆了口氣。
這時，一個紅色的身影自旁邊掠過，停在幾步之遠的馬修面前。
那每走一步，都會在布料上顯現幾百張猙獰面孔的紅裙子，以及走路彷彿漂浮一般的姿勢……
程陌薰若不是無法控制身體，早就驚呼出聲。
這個身影，是阿曼啊！
“這麼多年用靈力任性妄爲，根本不知道對肉體的損害有多大。”阿曼勾着嘴角，眼皮微垂，俯視着伏在血泊之中的馬修。
馬修的手指動了動。
“感覺如何？徘徊在死亡的邊緣，意識卻清醒的猶如活人。”阿曼繼續笑着說道：“過分依賴靈力，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回事？程陌薰忍不住在心裡地問道。
“鬼王應該是重創了他的靈魂。”她聽到自己開口說道：“被鬼氣壓制，靈力也大大減少。”
馬修在世多年，應該是用靈力做了不少常人所不能做的事情。
比如說瞬間移動，或是出手用靈力攻擊他人。
這種事情，偶爾做那麼一兩次，普通的肉身還能承受；若是日日月月，一直都這樣……身體的損害積壓增多，只能靠靈力維持着完好無損。
在這種前提下，靈力不足，那麼隨之而來的，就是身體失去消耗的能量，繼而大面積出現傷損。
這些讓人作嘔的血跡，無一例外都是馬修的身體受損導致的。
鬼王沒有出手傷害他的身體，而是由內部破壞，將他毀的徹底。
還有一個比較令人同情的地方，就是馬修的靈力雖然減少，但還不至於淪落爲普通人。
他躺在地上幾近死亡，意識卻由於靈力的維持，此刻清醒無比。
也就是說，他能知道周邊環境發生的所有事情，自身則無能爲力。
“想不到，鬼王居然能輕易將他害成這樣。”阿曼輕輕蹲下身，完全不顧忌血跡會否沾染到自己身上：“你的靈力起了大作用。”
後半句話是對梨花精說的。
梨花精聳了聳肩膀。
“既然已經變成這個樣子……”阿曼一隻手擡起，用食指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脣瓣：“不如由我直接帶你回地獄。”
馬修在地上悶哼了兩聲，雖然發音很吃力，但足以讓人聽出有多麼不滿。
“早些時辰去，也免了你在這兒多受苦。”阿曼話說完，自己忍不住輕笑出聲：“瞧瞧，我多麼善良的爲你着想。”
程陌薰只能看到，馬修身上的衣服被血所浸染，無法分辨出他到底哪裡受傷。
若是受傷那麼久，現在還能意識清醒的話，也許他還有搶救一下的機會。
“你是想要救他嗎？”梨花精突然開口道。
程陌薰愣了一下，她居然忘記了，自己所思所想會被梨花精全部知悉。
“救他？”阿曼有些納悶的扭過頭，思索了兩秒鐘：“若是可以這麼理解的話，也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與你講話。”梨花精微微嘆了口氣，她使用着程陌薰的身體，將昏睡中的許梓煜暫時安置在了一邊。
許梓煜雙眼緊閉，眉頭微微蹙起，像是陷入噩夢之中。
他倚着被破壞嚴重的牆壁，腦袋垂下，看起來毫無生氣。
程陌薰很想靠近看個究竟，但是梨花精卻很快轉身走到了阿曼身邊。
血腥的味道一點兒都沒有減少，程陌薰恨不得能擡手捂住鼻子，以避免自己縮到牆角去吐。
明明是在同一副身體內，梨花精卻像是毫無感覺一般。
“怎麼？程陌薰想要救他？”阿曼側臉看着她，眉毛微微挑起，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程陌薰在心裡遲疑了一下，但不想否認自己有這個念頭。
“看樣子是的。”聽不出梨花精的語氣好壞，也無法判斷她的想法心情如何。
“哈，有意思。”阿曼的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亮：“眼下這個亂糟糟的節骨眼上，也無所謂多出這麼一份兒麻煩。”
“你……休想……帶走我……”馬修虛弱的聲音響起，夾雜着喉嚨裡發出的一些奇怪的聲響。
阿曼站起身，輕輕的撩了一下裙襬，無數張猙獰的面孔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既然如此。”她開口好似嘀呢，聲線空靈縹緲：“好自爲之。”
話音逐漸消失，紅色的身影像是蒸汽一般，在空中驟然不見。
“走了？”梨花精似乎有些意外和不滿，她左右看了看，然後很是無奈的長嘆一口氣：“還以爲能多幫一些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