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一章

終於到了學校,趙詳先是到孫海班上找,被告知不在,他也決定去宿舍找找看。

但是在樓外的牆邊遇見了孫海,與孫海在一起的還有劉照。

在看見孫海的瞬間,趙詳便在心裡確認,這個人,就是兩次讓自己出現那種心悸感的人!

兩人似乎鬧了什麼矛盾,在拉扯。

趙詳剛想過去勸開他們,突然從孫海的衣服裡滑出一件東西,掉在地上。

三個人都有片刻的發愣。

趙詳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本筆記本,黑色的筆記本。不知用什麼材質做的,外面的封皮不似普通的柔軟,看起來有些粗糙,上面好像還映着一些深灰色的紋路。趙詳想再走近一點,以便能看得清楚一些。

忽然,一隻腳踏在了筆記本上。

順着這隻腳往上看去,趙詳看到了劉照怒氣衝衝的臉。

孫海一下子撲在地上,用手去掰劉照的腳,好像此刻被踩在地上的,真的是他兒子一般。

“靠!你神經病啊!”劉照被弄疼了,一下踢開他。

本想上前阻止的趙詳忽然停住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覺得藉機觀察一下這個孫海,看看他到底有什麼奇怪。

孫海猝不及防之下被踢倒在地,但他第一時間沒有去查看自己,而是不要命般再次奔到劉照腳下,去扒那筆記本。

這下連趙詳也覺得奇怪了,那東西就這麼重要?裡面難道是他寫的日記?不過很難相信,孫海會因爲這點原因這麼緊張,他雖然和孫海不在一個班,但也曾聽說過,這個孫海脾氣是非常溫和的。

趙詳搖搖頭甩去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開口喊道:“哎,劉照你在幹什麼呢,還給他吧。”

劉照向這邊望來,看見是趙詳,一撇嘴,道:“你別管!這傢伙太可惡了,幾次撞到人都沒個道歉!”

這孫海怎麼總是這麼冒冒失失,以前也是差點撞到自己。他現在也只是拼命地去搶救自己的東西,絲毫沒有因爲衝撞了別人而露出絲毫歉意,實在有些過分。

趙詳就真的沒管,抱臂在一旁觀看。

這時,劉照被他吵得煩了,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噝’一下打開,一條不算太高的小火蛇竄出來,他將孫海踹到一邊,自己撿起筆記本,對着火光,邪惡地威脅:“你再過來,我就讓你的寶貝化爲灰飛!”

趙詳搖搖頭,這真是一副十足的惡霸模樣。他知道劉照的性格,雖然看起來霸道,但是非常講義氣,也明道理,他此番也只是玩玩孫海,絕對不是真要燒掉他的筆記本。

可孫海明顯不這麼想。他根本就不認識劉照,兩次不小心撞到了他也確實感覺抱歉,可劉照的反應實在太快,他還沒道歉呢,就先被嚇呆了。

現在,他看見那條小火蛇對着自己的寶貝筆記本一點一點的靠近,腦中‘轟’的一聲,只想到那裡面住着蔣新悅和□□龍啊!

他對着劉照撲過去,劉照一下沒防備,被他撞個滿懷,手裡的筆記本也掉到了地上,打火機也掉了,正好落在筆記本上面,一下子便燃起來了。

孫海愣了片刻,立刻發瘋般地衝過去,用手拍打上面的火焰。幸好火焰不是很大,才冒出了個頭便被熄滅。

孫海看着被燒出一個焦洞的筆記本,惡毒的眼睛瞪着劉照。

筆記本被燒,劉照也是嚇了一跳,他根本沒想過真燒掉別人的東西,一切都只是爲了教訓教訓這個人,他甚至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現在看見他這麼瞪着自己,劉照心裡有些發虛,他尷尬道:“對不起呀,不是故意的。”說完他才發覺,本來這句對不起是對方要對自己說的,怎麼到頭來換自己對不起人家了,實在無語。

在筆記本被燒的那一刻,趙詳便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再看到孫海此時的表情,不知爲何,他心裡有些發涼。

果然和劉界說的一樣,惡毒。

就在趙詳以爲他會有什麼反應,警惕的防備着,劉照尷尬地低着腦袋的時候,一絲微風吹來,吹起了地上的些許灰塵,也連帶着吹開了筆記本,接着,微風不斷吹來,一頁一頁,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一樣,翻過一頁頁的紙張,最後,徹底在其中一頁停下來。

被這奇異的景象驚到了,趙詳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看得很仔細,他知道,那東西就要來了…

因爲,單憑一絲細微的風是無論如何也吹不開一塊那麼厚重的筆記本封面!

孫海也驚呆了,那張翻開的紙正對着他,那張木訥的,蔣新悅的臉正對着他!

孫海一時沒有反應,直到…

他看見,蔣新悅的臉忽然扭曲起來。黑色線條不斷扭曲着,使得蔣新悅的臉孔也看上去非常詭異。扭動着,就像一個不斷掙扎着的人,正在逃離某種束縛一般!

難道不是束縛麼?

這本筆記本,就是對她最大的束縛呀!

有個聲音這樣對他說。孫海一瞬間清醒過來,臉孔還在不斷扭曲,他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究竟做了些什麼啊!他殺死了自己的愛人、朋友,只爲了那自以爲是的幸福!

可他現在真的幸福麼?

望望四周,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什麼人也沒有,什麼人都沒有,原來這就是自己一直追尋着的幸福!

他用力地拍打着腦袋,彷彿在恨着自己爲何不早日清醒過來一般。

這個筆記本真的是惡魔的筆記本,要毀了它,要毀了它!不要讓它再害人了!

撿起地上掉落的打火機,可不管他怎麼用力,就是無法打出火苗來。

壞了,孫海將打火機往旁邊一丟。撿起那本筆記本,開始撕扯起來。

但是筆記本紋絲不動,彷彿如鋼鐵做的一般,任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是無法將其撕開。

他沒有注意到,黑色線條有了新的變化。

它們漸漸地變換成一塊比原來粗大多倍陰影,如墨般的陰影蠕動着往頁面的邊緣移動。不疾不徐,直到與紙張的邊緣完全的接觸,瞬間,便消失在了紙張上。

現在的紙上,只剩下一片雪白。

在陰影從紙張上消失的那一刻,孫海忽然如定住了一般。

致使他這樣的原因是,在他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就像舞臺上的幕布緩緩升起,電影要開演了。

這一切都在他的腦海裡進行,無聲無息。是的,就像一場啞戲。

蔣新悅不斷開合着嘴巴,彷彿在說着什麼。但是孫海什麼也聽不見。

在他眼前幾步之外的蔣新悅,皮膚如雪般的白,就像,就像全身塗了白色油漆的人一樣。與此相對的,她的眼睛烏黑,像用濃墨點上去的一般。

不止如此,她的鼻子、嘴巴、眉毛,全部都是如墨般的黑,襯着雪白的臉頰,就像一個紙糊的人!

可是她明顯不是紙糊的。她的嘴巴在動,雖然聽不見說些什麼。她的手指也慢慢地擡起,手指着孫海的方向。她的手臂僵硬,筆直的伸展着,彷彿在向孫海尋求救贖。

孫海想要靠近她,他拼命地在腦海裡想象自己去接近她,但是他一點都沒有移動。

痛苦嗎?痛苦吧。怎麼會不痛苦呢,他怎麼能夠做出這麼殘忍的事!現在後悔有用嗎?沒用吧。所以,你是來找我復仇的嗎?

蔣新悅。

仿若聽懂了他的心聲一般,蔣新悅居然微微地笑了,雖然這絲微笑非常僵硬。接着,她一步一步地挪過來。雖然行動緩慢,但確實在向他走來。猶如一個木偶,控制住她的線,在那不知隱藏在何處的惡魔手中。

她扯着僵硬的微笑着走近孫海腦海中他站着的位置,忽然,她的嘴角向兩邊彎上,緩慢地,僵硬的,接着,彷彿不夠似的,她的嘴角開裂,裂痕劃過她雪白的臉頰,直到蔓延到耳後才徹底停下!

她的上下嘴脣張開,因爲沒有皮膚的遮擋,她的牙齒和鮮紅的肌肉裸露在外面。此時的她就好像一顆食人花,張着嘴,等着吞下在她面前的食物!

她漆黑的雙眼無神的瞪視着孫海,彷彿在控訴他的所作所爲一樣!

淚水爬滿了他的臉龐,甚至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想擡手擦掉眼淚,才發現此刻是在自己腦海裡進行的,他不能動。

只能觀看着這一切。

忽然眼前一暗。天黑了?

不,不對!他感覺頭部猶如進入到了一個密閉的空間,很臭,像肉塊腐爛的味道。

等等!

剛纔只是頭,現在他的手臂好像也進來了這裡…...

啊!身體也進來了,腳也進來了,他現在全身都進來了!

這是,什麼地方,到處散發着腐屍的味道。

腐屍?爲什麼會想到這個?但是,確實很臭啊…...

回過神來,孫海不明白剛纔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現在又可以看見了。

他看見——

蔣新悅那張黑洞洞的大嘴將一個人從頭到腳,一點一點吞下,那個人的手臂還在不斷地掙扎,但是現在的蔣新悅已經算不上一個人了,她的身體彷彿是個無底洞,直到那個人的雙腳也消失在了她的嘴中......孫海看見那雙腳一點點的消失,而蔣新悅卻仍張着嘴,彷彿意猶未盡般。

這一刻,他毛骨悚然。

因爲,他發現了,那個被蔣新悅吞噬掉的人正是他自己!難怪背影如此熟悉!

他不斷地顫抖着,連牙齒都不斷打顫,但是並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是在他腦海中呀!

蔣新悅那雙漆黑的眼睛瞪視着自己,那感覺,就像被一條毒蛇盯住一樣!惡毒無比!

他想逃跑,雖然這是在自己腦海裡,但是,太恐怖了!

想到這,他又是一個激靈。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腦海中,這本身就不正常!這些畫面完全不受他控制,彷彿有着自己思想般的進行,他並沒有去想這些畫面,可它們居然在他腦海中上演。

突然,他感覺自己能動了。

他伸出一隻腳,本想快速地奔跑,但是那隻腳卻只是緩慢地向前方踏了一步。

他感覺有些奇怪,好像沒力氣似的,腳很重,擡起來很費力。

怎麼回事?

他伸出雙手,卻看見兩隻雪白的肢體,有些發青的顏色。他試着走動一步,卻連擡腿都非常僵硬。

他終於明白了,原來他也變成了木偶…

這時,又一陣風吹來,躺在地上的筆記本隨之翻過一頁,那頁本來雪白的紙張上,又多了一張木訥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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