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十三章

“操!”劉照狠狠罵道, 此時他也再不管什麼鬼不鬼的了,被那一推,他直接就摔了個狗吃屎。吐掉嘴裡的草屑, 劉照的心中此時氣憤早已戰勝了恐懼, 這麼沒有形象的跌下來, 完全不像是他劉照會做的事, 如今居然被一隻鬼給玩弄了, 他真想破口大罵。

經過這一出,劉照也不怎麼害怕了,他甚至還朝車裡吐了口唾沫, 外加狠狠一句國罵,接着就大搖大擺地朝大路走去。

劉照就是這個樣子, 平時就是不肯受氣的一個人, 雖不喜歡惹事, 但要是別人先惹了他,那他可就不管對方是人是鬼了, 事實上,髒話出口後,雖沒實際改變,可劉照真心安心不少,腦子也活躍起來了。爲了讓周圍不再安靜, 他甚至還吹起了口哨。

劉照無聊地蹲坐在公路邊, 看樣子這條公路應該挺偏僻的, 都這麼久過去了, 還沒一輛車經過, 也不知那輛汽車怎麼會開到這裡來。忽然,劉照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立刻反射性的跳開,那人似乎被他的反應嚇到了,連忙道:“啊,抱歉。”

劉照警惕的瞪着他,在這荒郊野外,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任誰都會覺得奇怪,而且劉照又剛經歷過,得知這是一個存在鬼怪的世界,他更加警惕了。

“呃,我也在等車。”那人說道。

劉照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之後就往一旁挪了好一段距離,荒涼的郊外,二人就這麼默默的坐着。

忽然,一道刺眼的燈光衝破黑暗,劉照不由得眯起眼睛,待得那道光在他身前不遠處停下,劉照剛站起,便看見剛剛和他一起蹲着的傢伙一個箭步就上前去,劉照幾乎本能的停住腳。

那人和司機說着什麼,接着便欣喜地拉開車門,忽然一頓,看向還呆在原地的劉照,說道:“朋友,你不走嗎?”

怎麼辦呢,是和這人一起走,還是再等等?可是,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車輛經過,錯過了這輛,萬一再也沒有了,那他還不得哭死。想了半天,劉照還是做出了決定。

他走上前,對着拉開車門的人,道:“當然走。”便第一個進了車裡,那人笑笑,似乎並不在意劉照的無禮舉動,也跟了進來。

劉照還是很警惕他,在外面可以和他保持距離,可在這封閉的車裡,再怎麼保持距離,也不過兩個位子的距離,如果那人有心,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夠到他。這種情況實在很糟。劉照知道這有多危險,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一轉眼就是一個改變,根本不是正常人能適應過來的。可是,不上車又不行,他不想一個人在那種四周鬼影重重的荒野裡呆着,況且,即使他能克服內心的恐懼,誰能說那兒又沒危險呢?

一路無話,車子幾乎在道路上飛馳,看來這司機也是一個開快車的主,好像也沒在乎此時他身上肩負着的,是三條人命。劉照在心裡念着阿彌陀佛,保佑他平安到達。他也不期盼能回D市了,只要在一個城鎮放他下來,他自然會打電話求救,長途汽車什麼的,他已經受夠了。

這一路上他不敢再睡了,怕就怕睜開眼睛又是另一個讓人崩潰的陌生環境。遠遠的,劉照看見了有現代氣息的房屋,他知道,只要再前進一點,便可以進入城市,心情都雀躍起來。這一晚,他可真是受夠了心驚膽戰。

劉照激動的透過玻璃望着前方不長的道路,五彩繽紛的燈光在夜色中交相輝映。快點,再快一點...腳掌不自覺地拍打着地板,劉照計算着,最多還有三分鐘,他就可以脫離這股詭異的氛圍了。

身邊坐着的這人自上車後一直沒有說話,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劉照因爲很警惕他,所以眼角餘光一直都關注着他,而看着看着,劉照卻心驚不已,不管車子經過了何種顛簸,那人動都沒動。甚至,有一次由於一次大轉彎,劉照慣性地向他那邊倒去,就算劉照拼命的控制身體,可還是不可避免的與那人碰在一起,這時這人沒有再沉默了,而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劉照也是這個時候纔看清楚這人的眼睛,他根本就沒有眼珠子!只有兩隻黑洞洞的眼眶!而且,劉照不小心觸到這人的手臂,根本就沒有溫度,沒有身爲人類該有的體溫!劉照心中一片冰冷,他想着,自己一定死定了。幸運的是,這人沒有立刻要了劉照的命,在瞪了他一眼後,竟然又垂着頭,彷彿入睡了一般。

劉照嚇出了滿頭大汗,他望着司機的後腦勺欲言又止,幾次想要開口讓司機把車停下來,又擔心因爲自己的舉動會讓這人,不,這鬼有什麼動作,所以一直忍着,現在好了,照這種情況來看,這鬼應該只是想搭一輛順風車,不會對他做出什麼危險的事,雖然他也不明白鬼爲何還需要搭車。

忽然,劉照感覺到車子在減速,他也不敢隨便開口詢問,心裡又着急的他連向司機遞眼色都不能,他可不會忘記,車上還有一隻鬼啊!而且這隻鬼就和他坐在同一排後座上!就算他平時再怎麼膽大包天,此時也只有哀求的份了。

車子緩緩行駛,最後乾脆就在離城市還有兩分鐘路程的地方停了下來,劉照心中大呼“吾命休矣!”,但也認命的想看看到底爲什麼停下來,一邊還要注意着身邊這鬼的一舉一動,所幸,鬼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意識不到車子已經停下來了。這實在很驚險,劉照分出一絲心神注意着鬼,以防它隨時發難,一邊去看車子爲何停下來。

他看見司機下車,走到公路一旁,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話,之後領了人過來。是要搭車嗎?劉照長呼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完全呼出去呢,剩下的一截憋在喉嚨裡,怎麼也不得輕鬆。他忽然想到,只是離城市兩分鐘的路程,還需要搭車嗎?他心驚膽戰地看過去,副駕駛座的車門被誰拉開了,接着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坐了上來。

劉照忽然怔住了,上來的這人,這人...怎麼和他,不,和他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劉照頭皮發麻,無數的信息在頭腦裡交匯着,他忽然想到了...初次來時遇見的醫院和人羣、人羣之中的鬼影、之後被拋至荒郊野外、忽然黑下來的天、身邊坐着的鬼、再加上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男孩...原來這一切是安排好的嗎?他見過的所有人,經歷的所有事,都是那不知隱藏在何處的鬼怪安排好的嗎?目的就是爲了玩弄他!

爲什麼自來到這裡之後,一路上那鬼都在看着他吧?他太笨了,當時看見那所醫院就應該想到,這是他記憶中最深的那一塊記憶啊!而他正是對當時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所以才被探測到內心麼,纔會被利用,所以,這還是他所在的那個世界嗎?恐怕,不是了...

也許是幻象,還是什麼,總之,一定不是以前那個安全平靜的世界,所以連司機也不是人嗎...劉照忽然木然了,之前遇見的種種都不能叫他受一點打擊,可現在他看清楚了整個事件的本質,忽然就絕望了。如果還是在以前那個世界,再怎麼樣也可以逃吧,可現在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在哪裡,又是否在幻象裡,逃?要怎麼逃?往哪逃?

劉照的表情是絕望的,他覺得他就算想破了腦子累斷了雙腿,大概也是回不去的吧。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淚水已經流滿了臉頰,這是絕望的淚水,絕望得,甚至生不出一絲希望。

旁邊這鬼不知爲何“咯咯咯”的笑着,鬼臉一點一點靠近,兩隻黑洞洞的眼眶注視着他,臉幾乎要覆蓋住了他的臉。可劉照什麼也感覺不到,這一刻,他的感覺就像被剝奪了一樣,他感覺不到希望,甚至感覺不到恐懼,他只是認命了,所以一動不動,任它們爲所欲爲。

視線看到原本的街道漸漸消失,與黑暗徹底融爲一體,車子前後左右已經被黑暗覆蓋,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色,彷彿一切都不存在似的,這景象,讓劉照想到了虛空,所以,這個世界是假的嗎...

除了車外的景象,車內還亮着燈,劉照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司機將自己的頭拿下來,放在右手邊,接着將自己的手伸進血淋淋的脖子裡,手在裡面攪動着,大量的鮮血不斷噴濺出來,將整個椅背染成暗紅色,甚至,有少許的鮮血飛濺出來,落在劉照的臉上,血液的溫度冰冷,沒有一點熱氣。

劉照可以想象,這隻鬼的手肯定已經沾滿了它自己內臟的鮮血,它將手拿出的時候,甚至還有像大腸一樣的器官纏着它的手臂,不肯脫落。

按道理說,劉照此時應該覺得噁心,大吐特吐纔對,實際上,噁心他的確感覺到了,只是他一點也不想吐,他覺得,這是多餘的,反正結果都是一樣,他已經可以預見了,他的死狀,絕對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劉照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心中是絕望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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