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
西軒帝看着筆挺站在案桌前的大兒子,心中因爲他方纔的話而驚愕,但是多年治理朝政,早已讓他喜行不於色,他摸着鬍鬚,不確定地問道,“你真的想好了,將三軍令牌交出來?這可是你自己帶出來的將士!”
蕭緒沒有思考地頷首,“兒臣想得很清楚。”
西軒帝心中暗自歡喜,五年前,他利用了點手段,讓他交出三軍兵權,好不容易安心了幾年,卻不想南蒼大軍進犯,數月間就奪下多個城池,朝中無人能夠扛起收復衆人,只能再次啓用這個被他發配邊遠地區的大兒子,雖然忌憚他的能力,擔心他重新掌握兵權會不會兵變,特別是當他班師回朝,他每日都睡得不安穩,生怕有人過來告訴他,這個兒子要造反了!
他爲了重新拿回這兵權,愁白了頭,如果下旨收回兵權,只會讓朝廷上下心寒,說他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如今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西軒帝覺得這再好不過了,兵權收回在自己手中才是最爲安心的。
但是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否則顯得他這個帝王太過於無情。
“爲什麼突然間做這個決定?你不是管理得好好的嗎?”
蕭緒神色恭敬地回道,“這個決定不是兒臣突然間做出來的,其實早在三軍歸來的時候,兒臣就想讓父皇將兵權收回,但考慮到南蒼聯姻有可能是他們的障眼法,所以才又暫時保管一段時間。
他頓了會,語氣更加誠摯,“之所以會做這個決定,是因爲兒臣覺得江山世代有人才出,兒臣相信父皇有更好的人選來接替這個位置,而兒臣從十幾歲就在戰場上廝殺,動盪不安,到了現在,兒臣想要安穩下來,想要有一個家。而且如今盛世太平,也不用再過打打殺殺的日子,兒臣覺得,這個重擔可以卸下了。”
這些理由合情合理,西軒帝漸漸放下了戒心,這時候,他纔想起,這個不常侍奉在眼前的兒子,已經爲西軒征戰沙場多年,心裡多少也有些欣慰和虧欠。
“你說想要有一個家,是因爲楚家那個丫頭?”
西軒帝難得大發慈心,關心下這個兒子的私事。
蕭緒點頭,坦白地道,“兒臣很感激皇爺爺和父皇替兒臣定下的這麼親事,阿顏她很好,兒臣覺得能夠與她共度今生,已經很滿意了。”
“沒想到那個丫頭有這麼大魅力,讓你這個冷麪戰神認栽,不過這也不辜負朕和你皇爺爺的一片苦心。”
想當年,不過是想削弱他的勢力,防止左相一派再繼續膨脹下去,纔會答應父皇那個荒唐的建議,將年僅十歲的楚傾顏許配給他,當時,朝中不少大臣站出來反對,若不是父皇在那裡壓陣,承擔了大部分的壓力,恐怕這一門親事也沒有這麼容易定下來。如今看來,他並沒有因爲此時而怪罪於他這個當父皇,如此甚好。
“多謝父皇當年賜婚。”蕭緒垂首謝龍恩。
“這麼多年過去了,別太客氣了。不過如果卸下了兵權後,你有什麼打算?朕倒是可以給你安排一個領着俸祿的閒職,如何?”爲了不顯得太過於無情,西軒帝儘可能表現得平易近人。
蕭緒擡起頭,看着眼前正等待着自己回答的父皇,沉靜地開口道,“之前您交代給兒臣的任務,兒臣還未完成,所以等卸下官職後,兒臣想回連城,繼續監督富麗山脈礦藏的尋找。”
五年前派他去富麗山脈,不過是爲了支開他,父子兩心照不宣,誰都沒有挑破這一層窗戶紙,如今他自己提起來,倒讓西軒帝有些警惕起來。
他微眯着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的兒子,想要看穿他內心到底在想什麼。
然而只見這兒子雙眸坦蕩,不畏懼他的審視,心裡不由猜想,難道緒兒當真要在這個立太子敏感期離開嗎?
“當初朕將你調到那裡去,是因爲着實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如今你爲何想要繼續待在那裡?”西軒帝試探問道。
蕭緒坦然回道,“在連城待了五年,而兒臣和傾顏已經習慣了那裡的環境,而且傾顏喜歡那裡的風土人情,她自小自由慣了,來了京都這裡,可能有些不適應,所以兒臣覺得相較於京都,我們回連城會更好,再者,兒臣過多了那些打打殺殺的日子,剩下的日子想要活得清淨一點。”
爲了能夠順利得到父皇的許可,平日話極少的蕭緒,此時儘可能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來,爭取得到同意。
這樣的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
西軒帝覺得他離開京都,對於整個朝局更有利,與他也更有利。
“那你們年紀也不小了,什麼時候準備成親?”西軒帝忽然有了爲人父的良知,操心起兩人的人生大事。
蕭緒如實稟道,“兒臣打算回連城再從簡操辦,所以兒臣請求十日後,父皇允許兒臣離京回封地。”
西軒帝一愣,“這麼着急?一個月後就是你四弟的定親宴了,再不濟也等你三弟完婚後再走?”
蕭緒心中暗想,爲了避免夜長夢多,他們還是今早離京。
“您可知道,兒臣喜靜,太過熱鬧的地方會待不住,所以兒臣覺得婚宴主角是他們,兒臣就不去湊熱鬧了。”
西軒帝心想也是,他這個兒子基本是不怎麼參加宴會的,心裡對他的提議動了心,他也不想讓他久待在京都,以免發生什麼意外。
但是如果一口答應的話,也顯得他這個父皇太過於迫不及待想要拿回他的兵權,落在有心人眼裡,還以爲他這個做君王的,要趕這個功臣兒子離開。
“你的令牌朕先收着,但是離京的事情,得讓父皇好好考慮下,起碼也要跟你母后知會一聲。”西軒帝摸着鬍鬚,面露爲難地說道。
蕭緒看得出來父皇已經做了決定,只是爲了不落人口實,纔不立即給他答覆。
他心中大石落下,躬身道,“兒臣遵命。”
待蕭緒離開後,西軒帝摸着那塊三軍令牌,露出了滿意的笑意,內心終於踏實了。
然而這時候,曹公公進來稟報道,“陛下,月妃娘娘有急事求見。”
西軒帝聞言收起了令牌,心情大好地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