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很快就到了。
主帳兩側站滿了掌握一定兵力的將領。
“末將高浩參見英王殿下。”
“末將景光暉參見英王殿下。”
“……”
待所有人拜見完畢後,蕭緒大手一揮,“請坐。”
在右側最前端是臉色蒼白的蕭然,雖然蕭緒不贊同他不愛惜自己身體,但也沒有讓他回去。
蕭緒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進入正題。
“將目前你們手上擁有的士兵情況一一併報上來。”
“一營原有人數一萬兩千人,戰死五千六百一十二人,傷三千五百七十八人。”
很快一個接一個稟報上來,旁邊有一位文職官員在紀錄着數據。
就算楚傾顏以前沒有經歷過打仗,但是單憑這些數據,便能夠體會到戰爭有多麼可怖,與南蒼的仗打得是有多激烈,損失有多慘重。
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了前面的蕭然身上,只見他每聽到一個數字,臉色就蒼白一分,手指扣在扶椅上,青筋暴起,臉色平靜,然而眼底卻灰暗一片,可見隱忍得非常痛苦。
楚傾顏不由長嘆一口氣,他終究不是大冰塊,不能怪他沒指揮好大軍,控制好局面。
就這個晃神,衆人都已經稟報完畢,蕭緒立即下令,明早操兵演練。
衆人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關節骨眼上,蕭緒還會有閒情逸致演練,但是多年來蕭緒的積威在衆人的心裡仍舊不可磨滅地存在着,所以大多數人都領下了命令。
但總有一些人不怕死挑戰權威,例如蕭然身後站着的人,傅守與。
傅守與站出來,語氣陰陽怪氣,“平南將軍,不知您這個命令有什麼意義?大敵當前,您在這裡演練,不怕沒有防備,城池再次失守嗎?您可是朝廷特地派來對付南蒼大軍的,不是玩小孩子過家家的。”
在這個時候,居然有人不怕死敢站出來與蕭緒作對。
這人還是右相旁支的子孫,對上蕭緒,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衆人面面相覷,氣氛一下子就冷凝了。
蕭緒淡淡掃了他一眼,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然而昂首挺胸的傅守與卻被他這一眼,給生生抹殺了幾分銳氣,輕飄飄的眼神,卻給人一種肅殺鐵血的威壓,傅守與忍住想要後退的腳,硬着頭皮強撐着。
“傅將軍是吧?”
傅守與自知自己從未見過他,卻不想他竟然知道自己,“正是末將。”
楚傾顏在旁邊看着,當大冰塊一個眼神一句簡單問話,就已經掌控了大局,對方氣勢已然輸了三分。
她很是期待大冰塊接下來會是怎樣教訓這個出口不遜的人。
“十日前,你領着五千的士兵駐守南城,對方派了六千士兵對抗,雖然人數上有些懸殊,但是你只用了三日就兵敗城破,可有此事?”蕭緒神色平靜地看着他。
傅守與不知爲什麼會扯到自己身上,但是既然提問了,他不能迴避,他辯駁道,“不錯,對方採用了車輪戰,我們的人疲憊不堪,最終慘敗,可以說是輸在人數少。”
“是嗎?”蕭緒低聲笑,聽在衆人耳裡,有些毛骨悚然。
傅守與感覺自己被看輕了,冷笑道,“難道末將敢欺瞞將軍嗎?”
蕭緒沒有理會他的話,狼毫在手指間打轉,不急不緩地道,“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給你的那五千是三軍中的精銳,而對方只派出了普通士兵。”
在場的人譁然。
因爲最近被這場戰役弄得焦頭爛額,很少會關注這些細節,當此事被蕭緒揭開的時候,衆人才紛紛想起來,目光震驚地看向傅守與。
能夠稱之爲精銳的,便是三軍中最爲強盛的士兵,至少能以一敵五,若是這樣都敗在了六千普通士兵裡,那隻能說明,領軍之人,領導無方做出了錯誤的部署,纔會將將固若金湯的城池失手送給了敵方。
感受到衆位同僚的審視和質疑,傅守與從方纔的傲然一下子變成了慘白。
他沒有想到蕭緒居然會這麼清楚他的一舉一動,簡直是太可怕了。
而且他本來就是因爲是傅家旁系,纔會被舉薦到三軍,很多人都知道他不是走正規錄用渠道,但是如今這層遮羞布被蕭緒掀開在大庭廣衆之下,他頓時顏面無存。
傅守與靠着裙帶關係,作威作福,胸無點墨,既無將才,又無內秀,很多人早就對他心生不滿,但是畏懼於傅家的勢力,明面上都不敢多說什麼。
“現下,傅將軍還有異議?”蕭緒仍舊語氣平淡。
傅守與怎麼敢再說話,人家不正面回答,隨口一件事,就打得他措手不及,他領軍失敗,還有何顏面開口?就算他不平,恐怕也沒有人願意站在他那邊。
而在場的還有幾位傅家的派系,本想出來聲援傅守與,但是一見他出言就被蕭緒堵得啞口無言,他們回想着自己在戰場上的表現,默默地收回了腳,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被蕭緒盯上人,然後被拿出來開刀!
蕭緒見他無話可說後,環視了眼底下義憤填膺的衆人,擲地有聲地開口,“本王既然擔任了統帥之職,必然不會枉顧三軍的安危,明日寅時一刻,本王要看到所有的將士,若是有人缺席遲到,就按軍規處罰,所在隊列的將軍領雙份處罰!”
“是!”
衆人領命。
“將你們寫的作戰卷宗交上來,好好準備明日的演練。”蕭緒沒有廢話,就讓他們散了。
衆人礙於蕭緒的沉冷威嚴氣場,靜默無聲上前交了卷宗,就退了下去。
英王殿下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燒在了傅家身上,第二把燒在了三軍上,恐怕第三把很快就要到了。
可是在衆多盡忠職守的人眼裡,這火把燒得好,燒得妙,燒得呱呱叫!
待衆人離開後,營帳裡還剩下蕭然。
只見他站起來,猶豫了半刻,才道,“大皇兄,你不需要看在臣弟的面子上,該懲罰就懲罰,臣弟絕無怨言。”
他指的是傅家派系,其實他也厭惡這些走關係的人。
蕭緒打開卷宗,快速瀏覽着,仿若不在意地道。
“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鑽空子的人。”
蕭然臉色澀然,果然大皇兄還是這麼鐵面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