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樹の枯死(四)

一進院子, 景颯就立刻被院中佇立的一顆大樹吸引去了注意力,她三步並兩步跑到樹下,一隻手輕輕撫摸樹幹, 傾時, 陣風吹過, 樹枝嘩嘩作響, 她仰起臉, 滿是驚歎,[怎麼了?]蘇曉走過去,樹枝搖晃得更加厲害, 景颯附在蘇曉耳邊悄悄的說,[這顆樹有靈性, 是靈物, 恐怕葉全每晚都會回來與它有關, 我想其中必然有些原因。]

[樹也有靈性?] 蘇曉不可置信的擡眼瞅瞅這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大樹,完全看不出它靈在哪了。

[嗯, 自然界的生靈吸收着天地精華,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再進去看看吧。] 景颯拉着蘇曉向屋內走去,剛走到門口,那位鄰居家的女人和柳薏就從裡面走出來, 婦人沒搭理她們, 徑自離開了, 柳薏告訴景颯, 裡面只有一位老人, 已經病得很嚴重,躺在牀上不能動了, 連意識也有些不清醒。三人又一起來到老人牀邊,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張炕,旁邊有個小桌子,看起來很窮苦寒酸,而且空氣中尿騷味很重,老人身上蓋的被子也髒兮兮的。蘇曉和柳薏遠遠站在門口,只有景颯輕輕走近,低下頭問老人家,[您好,請問您是葉全的父親嗎?]

提到葉全,原來目光呆滯的老人忽然有了反應,眼神中透着期盼,緩緩點點頭,對着景颯口齒不清的嘟囔着,[兒子…兒子…]

正當景颯想要再問些什麼時,剛剛那位婦人推開擋在門口蘇曉和柳薏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個大大的飯碗,坐到炕邊,沒什麼好氣的對景颯說,[他已經老糊塗了,你說什麼也沒用,回去告訴那個畜生,早晚有一天他也得是這個下場。] 然後把老人的頭微微墊起,拿旁邊的一塊破布圍住他的脖子,開始一勺一勺的餵飯。

[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他是葉全的父親?] 景颯也坐到了婦人旁邊,一邊幫忙給老人擦嘴一邊問。

婦人見景颯竟然不嫌老人髒,對她的看法略微改變,便不再擺着臭臉,嘆了口氣,慢慢的講出了葉家的事,這位老人確實就是葉全的父親,據說當年葉全的母親早早的離開了人世,父親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葉全養大,爲了不讓他受欺負,甚至都沒有再娶,原本父子倆的關係還算不錯,葉全工作以後也會時常回來看看,只是這一切從葉全結婚之後就開始改變,葉全由於家庭條件和經濟條件不好,到了年齡也沒能找到合適的女朋友,終於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老婆,他父親爲了幫兒子留住女朋友,花了不少的錢,平時自己節約謹慎,爲了兒子就什麼都不在乎了,等到葉全結婚時,葉父又盡全力給他們辦了場婚禮,結果聽說,那兒媳婦還是不滿意,嫌葉父太小氣,從此之後,葉全回來的次數就越來越少,老人挺難過的,本來生活裡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沒想到,兒子竟然還會這樣,可是突然又有一段時間,葉全經常的往回跑,原來是他們夫妻倆想買房子,葉全回來跟父親要錢,掙了一輩子的錢,本來就是給兒子的,況且兒子還說,以後會接他去住,葉父也沒多想,把積蓄全部交了出來,誰知,錢一拿走,葉全就徹底的再也不回來了,那新房子別說住,老人連看都沒看過一眼,他就天天的這麼盼着,盼着兒子能再回來看看,身體也越來越差,老人家要是不順心,心裡總惦記憋屈,那是身體垮得最快的,後來葉父就癱在牀上連路都走不穩,因爲他以前對人很好,周圍鄰居們不忍心看老人家如此悽慘,覺得要是放着不管根本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就輪流來照顧他,否則,老人可能早就餓死了.而且就連最近葉全晚上總是莫名回來,也從來沒進屋看過老人,剛走到門口聞到那股騷臭味他就馬上躲得遠遠的,周圍的人都罵他,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還怪我們多管閒事。

[怎麼會這樣…] 景颯聽得心裡酸酸的,低頭看看老人可憐的樣子難過的想哭.古人云, 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不得乎親,不可以爲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爲子.一個人怎麼能夠對將自己辛苦養育成人的父母棄之不顧,那還有一絲一毫的良心存在麼,百善猶是孝字爲先,如果連孝敬父母這種天經地義的事情都不肯去承擔,那他根本就不配做人。忽然間,景颯意識到爲什麼葉全每晚都會被帶回這裡,原來那顆樹它是想…[請問院裡的那顆樹…唉?] 纔講到個樹字,老人就顫抖的動起來,嘴角流出口水,滿是飯粒,含糊的叫着,[樹…我的樹…]

[那樹是他最喜歡的東西。]婦人解釋道,[聽老人以前說,那顆樹整整陪伴了他一輩子,從他生下來,它就已經立在那裡,小時候他經常爬樹玩耍,後來時常做在樹下思念去世的老婆,再後來,就坐在樹下盼兒子回來,兒子和樹,是他最牽掛的兩樣東西,老人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就常說,擔心他死後,房子給了別人,他們會把那樹給鋸斷,因爲那麼一大顆樹杵在院子裡確實挺礙事的。]

[原來如此。] 景颯低聲嘆了口氣,果然那顆樹只是想幫老人完成願望而已,她輕輕幫老人擦了擦嘴,然後站起身,對老人說,[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兒子回來看您的。]

老人彷彿能夠聽得懂景颯所講的話,眨了眨眼睛,充滿着期待的微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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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景颯的心一直無法平靜下來,每個人都會有年老之時,倘若一生的辛勞都給了兒女,最後卻反而得到如此下場,該是何其悲哀,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動物尚且如此,爲什麼人就可以這麼的冷漠忘恩。

蘇曉將車直接開到了葉全的家,三人敲開門時,夫妻倆都在裡面,滿臉愁容,原來葉全已經在今天正式被辭退,而且因爲休息不好,他現在根本沒辦法去再找工作,照這樣下去,這個家眼看就要毀了。所以兩人看到景颯就像看到救星似的,趕緊拉着她們坐下,焦急的詢問該如何是好。景颯正猶豫着不知道要怎麼開場,蘇曉就冷冷的說,[六千。]

[六千?] 韋女士驚訝的叫道,好像聽到什麼極爲不可思異的事情。蘇曉不屑的哼了一聲,點點頭,[對,六千,一分也不能少,先交錢,後辦事,這筆生意做不做你們自己選。]

[這也太多了吧!] 一次拿出六千塊對於他們這個家庭的現況來說,確實不是筆小數目。韋女士瞅着蘇曉,眼珠子轉了轉,扭頭向景颯進攻,[我們這個家已經窘迫到這個地步了,真的沒辦法拿出這麼多錢,孩子要讀書,我們上面還有老人…] 其實她很聰明,一眼就看出蘇曉和景颯的區別,那個漫天要價的是一隻長着獠牙的猛虎,惹不起,但這位絕對就是一個心軟的主兒,求人也要看明白該向哪個去求。誰知她剛提到老人,景颯就有些生氣的打斷道,[你們眼裡還有老人嗎?你們有去贍養父母盡孝道?]

[有啊。] 女人瞪大眼睛,說道,[不信你去問我爸媽,我們經常會回去看他們,買東西的。是不是,老公?] 她轉過頭瞅着葉全。葉全臉色有些微變,表情很不自然,木訥的點點頭說,[是,我們有經常去看你父母。]

[你是說你們會經常回去看她的父母?] 一直坐在旁邊的柳薏實在憋不住了,她騰地站起來,指着韋女士質問葉全。葉全低下頭,沒有講話,那副孬種的樣子氣得柳薏咬牙切齒,[你自己的爸爸都快病死了,你倒好,往岳父岳母那裡跑得勤快,你還是不是人了,不記得是誰把你養大的是不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唉?你怎麼說話呢!] 韋女士雙目一立,掐個腰也站了起來,脫到那虛僞的客套,完全曝露了她潑婦的本質。[他是我老公,去看我爸媽怎麼就叫沒良心了,你個臭黃毛丫頭懂什麼,我們去看誰關你屁事!!!]

[你爸媽是父母,他爸媽就不是父母嗎?我說怎麼好好的一個人結了婚就不願意回家看爸爸了,原來都是你在他旁邊煽風點火的,像你這種自私的人,誰娶了你真是瞎了眼了,我要是男人我寧願一輩子打光棍我都不要你這種噁心的女人!] 蘇曉摸摸下巴,看着情緒激動的柳薏,忽然發現,她其實也蠻有潑婦潛質的嘛,不過就目前看起來,要比之前那唯唯諾諾的廢物模樣順眼多了,其實蘇曉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就是造成柳薏唯唯諾諾模樣的罪魁禍首。

[你算什麼東西…@#%^&*8$#213$$@@1#$%&*…] 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全部從韋女士的嘴裡冒了出來,講得景颯實在是聽不下去,皺着眉頭起身想走,旁邊的蘇曉忽然拉了拉她,示意她稍安勿躁,再坐着等等。果然柳薏也不是什麼善茬,把和玄薇一起唾棄蘇曉時鍛煉出來的本事全都拿了出來,兩人脣槍舌戰不分上下,忽然,可能是嫌罵人佔不到便宜,韋女士朝着柳薏就衝了上來,柳薏是警校出身,跟一個婦女打架自然是不會吃虧,可惜沒等韋女士碰到她,那女人就已經被蘇曉一腳給踹到了旁邊,蘇曉扭過頭不屑的對柳薏說,[你是白癡?還真的想跟她動手,也不想想自己是幹什麼的。] 柳薏是警察,要是真和韋女士動了手,不管對錯,最後肯定是理虧的一方。

柳薏縮縮脖子,面對蘇曉,剛剛的氣勢全沒了,馬上點點頭,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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