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幹什麼呀,在這個酒吧遇見又不是一次兩次,因爲這邊是個慢吧,不是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所以我纔會喜歡來。而李拜天最近也不泡烏煙瘴氣的地方來,工作室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白天聊完工作,晚上小夥伴就可能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休息,聽聽音樂之類的。
之前我們遇到,也就是各玩兒各的,不怎麼打招呼。要是散場的時間合適,就一起回家,要是有提前走的,最多就隨便交代一聲。
今天不是送小邁走麼,所以玩得開了點,多喝了些,多呆一會兒也是一定的。但我也不傻,我肯定不能把自己真灌醉了,總記得回家的路的。
李拜天拉我,我挺不情願的,把他的手甩開,“幹什麼呀,我這邊還沒結束呢,你要走就先走吧。”
李拜天抿着嘴巴瞪我,心裡可能做了翻思想搏鬥,還是好聲好氣地說,“你喝多了該回家了。”
然後又要直接拉我走,我就是真要走,也得跟朋友打招呼啊,不然多沒禮貌。我再甩他的手一次,說:“我明天沒事兒!”
我明天沒事兒,所以我今天想玩兒多晚就玩兒多晚。怎麼了,姐姐大學四年都沒玩兒過,現在朋友要走,玩兒一下怎麼了。
但李拜天對我和老外廝混這件事情很有看法,他覺得我現在變開放了,世俗了,他不喜歡。他覺得外面全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壞人,跟女人做朋友,都是爲了佔便宜。
誠然,我不是個傻子,我知道很多人做朋友的初衷,有可能是想站便宜,但交情是交出來的,我可以保證,我的絕大部分朋友,對我是尊重的,只要我不同意,他們不會強迫欺負我。
因爲有這份自信在,所以我覺得李拜天很無理取鬧。
因爲在拉扯,我腳下的高跟鞋在李拜天鞋面踩了一下,這一腳給他踩怒了,我跌進他懷裡,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掌用上力度,姿勢很彆扭,我手腕也疼。
他語氣放得更重,“周問雪你都喝成什麼樣了!”
我也怒了,“我沒喝多少,你煩不煩啊!”
我覺得李拜天的這個抽風行爲,讓我在朋友面前顯得很不禮貌,我有點反感。可是我越這樣,李拜天越執着地認爲我就是喝多了,非要把我帶走。
小邁他們看我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以爲我碰到了麻煩,當然回來過問一下。今天既然是送小邁,朋友就來得比較多,有幾個已經站過來了,各個表情嚴肅,一副跟要打架似得樣子。
但人家真不是要打架,就是單純地關心我,可能李拜天有點誤會,然後李拜天的朋友也過來了。
李拜天糾結的這兩個跟自己一起創業玩兒攝影的,是他的大學校友,都對這方面很感興趣。然後李拜天以前就經常帶着他們出去得瑟,估計養成習慣了,也以爲這就是一個要打架的陣勢。
我要掙脫李拜天,小邁就幫我一把,也拉我的胳膊,問我:“怎麼了。”
我跟小邁交流了兩句,把手徹底從李拜天手裡抽出來,不知道是誰的目光不友善,被李拜天看見了。無奈李拜天又是個文盲,他說:“嘰裡咕嚕說什麼呢!”
“HeyHeyHeyHey,man.”
小邁就因爲這一句話,捱了李拜天一個拳頭。李拜天他上學,就沒好好學過英文,他就覺得這句話就是不客氣的,當然,小邁的確是有些不客氣,因爲覺得李拜天打擾了我們。但是李拜天可能把這種不客氣想得太嚴重了。
他剛纔看見小邁摟我腰了,還看見我親小邁了,他可能覺得小邁要佔我便宜。
小邁被揍了一下,微微傻眼了,伸手扶着自己的脣角,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李拜天。人家不跟他一樣,是個暴力狂,但是生氣是一定的。
小邁的朋友們就緊張起來了,李拜天的朋友也緊張起來了,我不緊張,站在小邁前面,等着眼睛罵李拜天,“你有病啊!聽不懂人話嗎!”
再一想,李拜天可不就是聽不懂,臥槽我真嫌棄他。
我也不管他了,轉身扶小邁,看看他的嘴角,不停地跟他道歉,說這是我朋友,說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誤會了,你要不要緊之類的。
小邁並不想揍李拜天,人家素質比他高多了,不悅地瞪了李拜天一眼,回到吧椅上坐着。我站在他旁邊,一秒都不好意思冷落了人家,道歉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
李拜天憤憤地看了我們幾眼,帶着朋友走了。
那天小邁把我送到住的地方樓下,說了很多告別的話,我又道歉一次,他說:“你那個朋友我非常不喜歡,很不友善。”
我說:“他只是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意思,我會替你教訓他。”
但其實我也沒教訓李拜天,我只是對他無語了,神經病。就今天這一件事兒,李拜天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一次一落千丈。
馬上就畢業了,房東過來收房租的時候,問我下個月房租到期,還要不要接着住了。我已經鎖定了好了兩份工作,一份工作地點在上海,另一份是在北京。但北京那個工作,距離這邊也很遠,繼續住下去估計不方便了。
我看了看李拜天上了鎖的房間,知道他不在,我說:“他怎麼說,還接着住麼?”
房東告訴我,“他是下個月就不住了。”
我點點頭,“我應該也是,這樣您下個月過來結押金吧。”
還剩下最後一個月,我和李拜天的同居生活,就告一段落了。說不捨得,有點兒,但其實好比我們最近的狀態,也並沒有太多交集,我爲了他買的那些鍋竈,已經很久沒有動過。
我打算過兩天,在學校裡擺攤賣了。
沒幾天,李拜天又若無其事地來找我,也不對上次的事情發表看法,還是讓我陪他去醫院,跟劉舒雨做產檢。
我手邊上沒什麼事兒,黑着臉陪他去了。劉舒雨這個孕婦的精神狀態,真是很飽滿,從醫院出來,坐在車上跟李拜天聊。
“該給孩子起名了,我很喜歡‘煜’這個字,就是火日立那個‘煜’,要不咱們的孩子就叫李煜什麼。”劉舒雨認真地跟李拜天建議。
李拜天開着車,悶悶地“嗯”一聲。我懷疑他的腦子根本就沒有在聽,可是孩子早晚得起名啊,是他的就是他的,他還能真不管麼。
現在是不管,等那孩子呱呱落地,圓滾滾地抱他手上的時候,我就不信他稀罕。
此時我輕飄飄說了句,“南唐後主李煜聽說是個gay?”
劉舒雨明顯愣了一下,我餘光瞟見李拜天脣角若有似無的一絲笑。笑,他還有臉笑。
聽說懷孕的女人尿頻,車子經過西單附近,劉舒雨想下去上廁所,李拜天於是停下等她,我纔不打算陪劉舒雨去上廁所呢。
就在車上看着,這邊人多車多的,劉舒雨一個大肚子孕婦,走路上看着還怪叫人害怕的。我說:“你也跟着去扶着點兒,讓碰着了怎麼辦。”
李拜天倒是並不嚴厲,教育了一句,“有這麼說話的麼?”
擦,還輪得到他來教育我?我撇了下不悅的目光,看着擁堵的人流,留下一句,“以後這事兒別叫我,看見就煩。”
“沒兩天……”李拜天可能想說沒兩天的事兒了,等生了我想來都來不了了,看見我正推車門,問我:“你幹嘛去?”
“自己送吧,我去逛逛。”
“唉……”
李拜天沒留得住我。他留我幹什麼呀,他的女人踹着他的孩子去產檢,他還非得叫上我,想過我什麼心情沒有。
哦,對了,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因爲我們都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許多事情只單一地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所以有很多東西說不通,就只能給自己找氣生。
我亂逛,其實沒什麼打算買的,只是喜歡這種被人潮淹沒的感覺。身邊的一個個人,你不認識的話,他們就好像根本不是人,只是我們生存的背景。但其實每個人,也許都有自己綿長的故事,我忽然覺得,世界之大,真他媽神奇。
我咬着一個冰激凌甜筒走在路上,看着相擁相攜的男男女女,心中升起一絲孤獨的感覺。
我還沒談過戀愛呢,我還不知道,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大大方方摟摟抱抱地走在路上,被別人羨慕或者鄙視,那是什麼感覺。
有人說秀恩愛死得快,你有的秀也行啊。
李拜天,是我這些年一直堅持單身的唯一理由,可是現在這個理由,已經完全不能成立了。
電話響了,接起來,是袁澤的聲音。
“天兒告訴你沒,我這兩天可就到北京了。”
“嗯。”我淺淺應一聲,袁澤所在俱樂部,要來北京和一個國內俱樂部打交流賽。
聽我情緒不佳,袁澤,“怎麼了?心情不好?”
“沒有,逛街逛累了。”
袁澤笑,“那你這兩天可省着點兒逛,咱們的首都我還沒正經去過呢,你們不得陪我好好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