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隱士會?”“正義”因爲好奇而顯得大膽,她下意識詢問起來,“這又是什麼組織?”
“它是一個只公開在‘偷盜者’內部的集會,由第四紀的雅各家族和索羅亞斯德家族後裔建立。組織要求比較鬆散,但只向有共同利益與敵人的同序列非凡者開放。至於這位敵人,就是第三紀的‘時天使’,在祂無節制地搜捕下,這條途徑有不少非凡者都遇害了。”
艾絲特停頓兩秒,給了其他人消化信息的時間,然後才轉向座首的“愚者”:
“我前兩天已經參加過他們的集會,集會裡序列和地位最高的非凡者,都不到天使層次。我……我的朋友曾經警告過我,如果在集會以外見到‘偷盜者’序列的天使,九成可能就是阿蒙的分身。
“他們的組織情況短期內恐怕不會有什麼變化,集會的時間間隔也很漫長。組織內部除了兩個家族內部較爲緊密、對外互相警惕,大部分成員都更看重自身安全,對組織僅是交流情報與材料,不會存在多少歸屬感。”
“愚者”微微頷首,在作完這簡短的彙報後,艾絲特又看向若有所思的“魔術師”:
“對於‘偷盜者’,我能給出的勸告就是,‘一個詞都別信’!
“他們很少有誠信可言,這條途徑的序列八就叫作‘詐騙師’。在沒有信任保障的情況下,必須得堅定對方說的都是假話,不然很容易被他們抓到你話語或思考上的漏洞,動搖你的想法。”
“魔術師”用力地點點頭:“謝謝你的解說,‘戀人’女士,我理解爲什麼‘世界’先生會用陷阱形容這件事了。”
“世界”偏了偏頭:“‘戀人’,關於‘偷盜者’被搜捕的事情,你瞭解多少?”
不是私下而是當衆詢問,是“愚者”的指示,還是克萊恩希望我進一步強調阿蒙的危害性,讓塔羅會的成員們注意遠離生活中“偷盜者”?
艾絲特在心裡思索的同時,嘴上也回答了這個問題:
“說實話,在別的途徑,我還真沒見過有誰,會這樣不顧瘋狂地狩獵中低序列的非凡特性。一方面可能是‘偷盜者’的序列比較特殊,‘時天使’能製作出容納非凡特性的分身,所以不會產生對本體的影響。
“另一方面,可能因爲祂是天生的神話生物,身上有某些奇異的特質……‘偷盜者’唯一性。說實話,我不太清楚那是什麼,但對祂來說,是以單片眼鏡的形態展示出來的。”
艾絲特皺了一下眉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即使聽過本雅明談起這件事,她也不太理解其間的本質,只能將它歸結爲某種“高位格的獨有物品”。
“倒吊人”倒是迅速反應過來,這件事似乎涉及很不得了的隱秘,不過聽“戀人”的說法,她對此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倒吊人”只是默默將這些信息記在心裡,沒有追問什麼。
“隱者”則對“戀人”多看了兩眼,她更加好奇這位成員的真實身份了,卻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經在現實中見過“戀人”。
“正義”的反應慢了半拍,但她更好奇的是,那種“唯一性”難道每個序列都不同?那“觀衆”序列的又是什麼?
“魔術師”、“太陽”和“月亮”的反應都差不多,聽上去雖然懂了,但仍會感覺一頭霧水。
“惡魔”的手搭在口袋邊,倒是顯得最爲鎮靜,畢竟這裡沒有煙可以抽。
“世界”點點頭:“謝謝,我瞭解了。”
艾絲特話倒是給了克萊恩一點信心,他覺得那位索羅亞斯德家的先祖,會對滯留在伯克倫德街的那位“寄生者”有興趣,或許會有助他恢復。
他完全可以利用那位“偷盜者”天使,將那個到處窺探的“寄生者”給清理掉。
在長桌上安靜幾秒後,衆人的交流繼續進行,直到結束了給“太陽”的簡單補課時間,今天的塔羅會也步入尾聲。
向着“愚者”道謝行禮,眼前的光芒消退,艾絲特在旅館的安樂椅上睜開眼睛。
她盯着房間的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窗外是一條很熱鬧的街道,白天擺開不少售賣海鮮和蔬果的攤販,從敞開的窗戶外傳來喧譁聲,還有海風潮溼鹹腥的氣息。
艾絲特就這樣聽着外面的聲音,很久都沒有動彈,她手上轉着一枚硬幣,讓它在指尖起舞,卻猶豫着沒有進行占卜。
到底該不該離開呢?
直到窗外的天色變得陰暗,不知道從哪裡飄進烤麪包的味道,艾絲特才懶洋洋地從安樂椅上爬起來。
再待兩天吧,讓我再考慮一下。
艾絲特穿過攤販間,買了杯薄荷甜茶。
那個有創意的小販會在裡面混合少許切碎的水果,所以這幾天艾絲特來這裡的頻率很高。
今天添加的是蘋果,她邊走邊喝,咀嚼着甜香的果肉,緩緩走向離她住宿旅店非常近的碼頭。
一陣晃動的鈴鐺聲從街道上傳來,正在不斷接近艾絲特的位置,這讓她下意識回過頭去。
騎在自行車上的,是一位金褐色頭髮的青年,他穿着墨綠色的郵差制服,身上揹着沉甸甸的挎包,不過他戴在頭頂的卻是純黑爵士帽,跟他身上的制服顏色很是不搭。
在他的脖頸上,鬆散地懸掛着一枚菱形徽章,正反面都雕刻着幽靈蘭花——雅各家家徽的象徵圖案。
圓片眼鏡後方是一片暗沉的湖綠色,在望見艾絲特回頭後,深處便染上了一層笑意。
艾絲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衝他招了招手。 “你怎麼在這兒?”自行車在旁邊停下來,郵差打扮的人翻下自行車,問了這麼一句。
“這可是我想說的話,普利茲港竟然這麼小,隨便走走都能碰上。”艾絲特探頭看了兩眼他的挎包,經羅塞爾改良過的拉鍊是敞開的,裡面塞着滿滿的信件,“這有些讓我意外了,原來你有正經職業?”
青年的笑容有些不快:“我一直都是有‘正經職業’的,還能有很多份,區別只在於我想不想做。過於漫長的生活裡,我總得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聽起來很有趣啊,那你都做過什麼?”
青年面露思索:“真要說起來,那可太多種職業,酒保、水手、車伕、小販等等……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又看向艾絲特,笑眯眯地問她:“你對這些事情很有興趣?”
艾絲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那輛自行車上面,好奇地轉了一圈:“也不是,只是很難想象你坐在板條箱上,跟買東西的人討價還價的情景。”
“這是貝克蘭德這幾個月開始流行的新產品,我覺得挺方便的,”青年拍了拍身上背的那些信件,“尤其是在我的工作需要四處走動的情況下。”
艾絲特的眉頭因困惑而皺起:“主要是我以前沒怎麼在魯恩見過……”
但很快她又自己給出了合理的解答:“不過時代總是變得很快,世界上不缺有天賦的發明家。”
“如果我也是發明家,那這算是收到了你的誇讚,提前說句‘謝謝’。”
艾絲特欲言又止地瞄了眼青年,最終只是笑着搖搖頭,沒有反駁他的自得。
不過青年好像在想些什麼,他又打量了艾絲特兩眼:“其實剛纔我就想問了,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有嗎?”艾絲特笑了一下,將最後一點薄荷甜茶喝乾淨。
“我從很遠的地方就注意到你了,你一個人散步的時候看上去很落寞。”
艾絲特對這句極不誠實的發言,表達了她的不屑:“假話,我聽出來了。你是不是刻意跟在後面的?”
這一次青年痛快地承認了:“是,不過我之前也是在送信途中。可能這就是非凡聚合的效果?”
不等艾絲特回話,青年衝自行車的後座晃了下腦袋:“反正你看上去也沒什麼事,我們可以回去喝杯茶。我換了新的住宅,上一個地址被祂們追蹤到,已經不安全了,迦德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遇上了別的分身。”
艾絲特沉默了兩秒,緊盯着青年的眼睛:“明明你也是分身,這樣好嗎?”
她還是會無意間影響到他,這對本雅明總歸是不正常的變化,艾絲特不確定是否該跟他有過多接觸。
“分身之間的記憶又不共享,我不告訴他們,難道你還會說出去?”青年好笑地看着艾絲特,被她這樣毫無理由的擔憂逗笑了,“走吧,我這次買了巧克力蛋糕,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商量,也可以喝杯茶或者咖啡。”
頓了頓,青年猶豫着說:“事實上,我還有些東西想給你……不過有些話不適合在這裡聊,我們需要一個更安靜的環境。”
艾絲特臉上展露出笑容,她側坐在自行車狹窄的後座上,因爲她漫不經心的動作,帶得車身一晃,在青年的控制下才穩住重心。
“你要是亂搖的話,摔下去我是不會扶你的。”青年一本正經地說。
“摔倒了也沒關係啊,我自己能爬起來。”艾絲特笑嘻嘻地回答道。
好像在本體很久遠的記憶裡,祂曾經聽過類似的話。
青年的視線陰鬱了一瞬間,隨即嘴邊又掛上慣有的笑容,他跨過車身重新踩上踏板。
隨着自行車的車輪開始轉動,車鈴又一次歡快地響起,黃昏下兩人的背影越來越遠。
“等下,你的信是不是還沒送完?我們這就回去你家了?”
“沒關係,明天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