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道聖宗的人進入內廳的時候,我們早已經在一座巨大的雕像後藏了起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座雕像居然是一座三尸公像,沒有想到三清山絕雲觀供的也會是三尸公,他們和靈山十部又會有什麼關係。然而,已經沒有時間給我考慮了,那幫黑衣人,已經把棺材團團圍住,爲首的那位臉色完全變了,那人上前一步,說道:誰來過。
這時候,外頭又有人跑進來,說道:三護法,絕雲觀的人,已經被人殺光了,院子裡怨魂凝聚,而且都是新生的魂魄,未得輪迴。
“哼,先將院中魂魄處理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子,到底想要做什麼!”那人一揮手,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刀來。
是一把日本太刀。
那人一刀切在十孽棺身上,我看見那刀刃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棺材之內,他低聲嘶吼:我們等了百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切就要成了,不能被這些個宵小之輩壞了大計劃!
黑衣人們,有人離開出去,有人開始在四周搜索,劉慶忽然輕輕在三尸公像的背後一按,三尸公像發出一陣輕微的摩擦聲來,我們幾個靠在三尸公像後頭的人,居然直接隨着旋轉的門板,到了那巨大雕像的內部。那內部,居然是一座十幾平米見方的密室,密室裡帶着一絲陰冷的氣息,空氣裡還有腐臭的味道,我皺了皺眉,藉着四周幽微燭臺的燈火,才發現,這周圍的牆壁上,居然到處都是人臉。
凹凸的人臉,一個個面目猙獰,瞪着眼,張着嘴,有的地方還有突出的手掌印。
“這些是……”我不由得顫聲問道。
“哼,他們把人剝了皮,就融在這三尸公像內。外頭以符灰和水銀融合澆灌,再塗上一層硃砂,這些魂魄,在神像內自生自滅,沒有輪迴的資格,只能被煉化直到魂飛魄散。”劉慶沉聲說道,“當初趙青松假死,潛入絕雲觀,就是先躲在這個地方,以此爲籌碼要挾絕雲觀衆。”
“以此爲籌碼?”我愣了一下,說道,“絕雲觀的人,會輕易就範?”
“別忘了趙青松身後的是誰。”劉慶冷笑一聲,說道,“是十孽棺主人,聖宗宗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卻頓時感覺滿口滿鼻都是臭味,不由得乾咳一聲,險些嘔吐出來。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像是比他們自己都知道他們的事。”這時候,李桂芬忽然說道,“你是他們內部人?”
“我當然是內部人。”劉慶並不避諱,笑道,“我若不是內部人,當初他們就不會想要嫁禍於我,讓蕭家和十孽棺主人產生嫌隙了。”
我不由得撇了撇嘴。
我總感覺,我們所有人都太想當然了,所有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計劃和處事方式,交叉在一起,就把一切變得無比複雜,但實際上事情卻往往並沒有那麼複雜。難道人就是如此,必然會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麼?
劉慶繼續說道:趙青松以爲自己能鬥得過十孽棺主人。他大概並不知道聖宗這一層,以爲那東西只是一個埋藏在棺木中的百年惡靈,所以他纔敢和十孽棺主人做交易,若是他早知道這是烏衣道聖宗的陰謀,我想,他沒這個膽子。
我又問道:那之後他知道了。
“知道了,但已經是騎虎難下。”劉慶說,“所以他選擇了假死,以此來騙過十孽棺主人,騙過烏衣道。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和烏衣道不是一條心,他想借用十孽棺來反煉化烏衣道的魂魄,當然,他也成功了不少次。”
“那個時候在江夏村殺人,佈陣,和趕屍人聯合,修煉趕屍之術的也是他……”我不由得想起了更多的細節,更多那個時候沒有弄明白的事情。劉慶點了點頭,說道:趕屍自然不是他願意修煉的,不過趕屍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爲了找到更多的屍源。十孽棺內屍身化血,實際上只是一個幌子,之所以化血是因爲死者的靈氣和七魄被破壞了,但是軀殼卻並不會消失。而之所以消失,是因爲趙青松用了障眼法,偷樑換柱,把屍體悄悄帶走了。
“那是十孽棺主人的意思,他需要趙青松幫他找到更多的屍體,來複活烏衣道的魂魄?”我問道。
劉慶點了點頭,說道:難道這樣的解釋不夠合理?
我沒有說話,實際上,走到這一步,眼前的很多事,終於豁然開朗了。從前和現在終於練成了一條線,雖然還有很多說不清楚的地方,但大體上我已經瞭解。
我望着那滿牆的屍體,聞着這股淡淡的腐臭味,說道:楚山教,又想幹什麼?他們只是想分一杯羹麼?
“楚山教和烏衣道自古就有聯繫,但是,對他們的資料,我知道的可就少了。”劉慶淡淡說道,“不過正值亂世,誰不想分一杯羹,你不想麼?你不想麼?”他看看我,又看看李桂芬和啞巴陳,那兩人分別把頭偏向了一邊。
說實話,我不想,我只想要安定的生活,我是個怕麻煩的人,捲入這一切,已經是給我打來了最大的麻煩,我不想再有更多的麻煩。
或許我慫,我不願意肩負責任,更不願意總是捨身範險。但是,我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的看着牆壁上的屍體,看着這些屍體,我心中有種莫名的憤怒,我想,這種憤怒能支撐着我繼續和他們鬥,鬥個你死我活。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繼續說道:現在烏衣道來幹什麼?
“做最後的儀式。”劉慶說道。
“最後的儀式,在絕雲觀內?!”我瞪大了眼睛。
“沒錯,在絕雲觀內……”劉慶說道,“不過,烏衣道能不能完成這最後的儀式並不取決於某個地方,而取決於最後一口真正的十孽棺在什麼地方。”
“十孽棺……”
我瞪眼說道,“趙青松所躺的,是真正的最後一口十孽棺?”
“不錯,十孽棺有真有假,雖然殺人的效用都差不多,不過真正能吸魂煉化,完成鑄魂大陣的,卻只有烏衣道最原始的十副棺材。那十副棺材非一般的刀兵火焰可破。”劉慶說道,“當初爲了引劉慶上鉤,十孽棺主人,烏衣道聖宗宗主,讓劉慶看過十孽棺的威能。這要深切體會其威能,自然是要用真的棺材了……”
“所以,唯一剩下的一副棺材就在趙青松這裡,也就是……”我看了看外頭,劉慶也點了點頭,接着冷笑一聲,說道:他們大概是來和趙青松談判的,若是有楚山教和絕雲觀從中調和,那這次談判指不定能成,還會形成更龐大的聯盟,現在,我們滅了絕雲觀,你又亂了絕雲觀高層的陣腳,情況可就不一樣了。呵呵,一會兒趙青松醒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會是什麼表情。
“趙青松會醒來麼?!”我說道。
“自然會!”劉慶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大聲問他要做什麼,他卻抽出一柄匕首,愕然之間,劉慶的匕首已經準備向我襲擊而來。與此同時,一柄*,一杆銀槍,已經從兩邊,分別抵在了劉慶的身上,大概只要他一動,身體就會多兩個血窟窿。
劉慶卻不動聲色,淡淡一笑,說道:怎麼?這麼緊張,不過,大可不必,我不會害他,只不過要借他的血一用。
“你要做什麼?!”李桂芬冷冷問道,“他一個衛道前期的修道之人,半桶水晃盪,他的血有什麼用?”
“呵呵,你自然不知道。”劉慶又是一笑,根本不解釋,直接割破了我的手指,一滴血珠,落在了匕首上,滾落到匕首一端,劉慶忽然抽出符紙,在匕首尖端一劃,一瞬間,那張符紙上迅速出現了一道紅褐色的痕跡,同時,伸手在那牆壁的一處空白的所在一拍,嘭的一聲,那牆壁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窗戶,符紙就順着那窗戶飄飛而出,準確的貼在了雕像下的棺材上,默默的燃燒,沒有人發現。
那符紙燃燒殆盡的片刻,我透過小窗子看出去,一眼便看見,那十孽棺開始瘋狂的震動起來,周圍查看狀況的那些黑衣人都驚呆了,有幾個外頭的也跑了進來,一下子就把棺材團團圍住,十孽棺嘭的一聲巨響,接着,我就看見,趙青松的身子直挺挺的站了起來,似乎冷冷的看着前方,過了很久,那僵直的身子伸了個懶腰,說道:嚯,陣仗不小啊,狗日的。
我當時,已經並不關心他趙青松醒不醒來的問題了,我扭頭看着劉慶,低聲,但急切的說道: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是我的血,爲什麼我能讓他醒過來?!
“我曾經試探過你,也試探過別人,至於爲什麼你能成,我就不清楚了,這隻有你自己可以解釋,或許你的父母也可以解釋。”劉慶笑道,接着,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指了指外頭,說:你還在糾纏些什麼?看好戲吧!
我哪裡有看戲的心情。
可是這個時候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咬牙看着前方,昏昏沉沉,我看見,趙青松一步步的從棺材裡跨了出去,那爲首的烏衣道聖宗門徒冷聲說道:你怎麼比約定時間醒的早了那麼多?
“你們不也比約定時間早來了不少麼?”他嘲諷道,“你們早來,我當然要早點起來待客,否則不是有失君子之道麼?狗日的。”
“你……”那人指着趙青松,似乎還上下打量一陣,接着說道,“既然是這樣,我也就不廢話了,將你借去的靈氣,迅速關注入十孽棺之內,我們要完成這最後的計劃,以成鑄魂大陣,令我烏衣道聖宗重歸人世!”
誰知道,趙青松沒有回答他們,也沒有任何動作,卻坐在了棺材旁邊,長長的嘆了口氣。
那爲首的三護法表情立刻變了,我看見,他蒼白的臉上,肌肉一抽一抽,說道:你爲何長嘆。
“我自然是嘆你們可憐了。”趙青松說道,“一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在這世上尋覓了成百上千年,就爲了求一個生存的權利,真是可憐……”
“你,”那人乾咳一聲,說道,“不用廢話,趕緊做你該做的!”
“若是我不願意呢?”趙青松淡淡說道。
“不願意?”護法冷笑着說道,“那便先試試我的鬼頭杖吧。”說完,忽然手一張,手裡憑空出來一杆長杖,那長杖的一端,是一張猙獰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