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終決定將他們三人先軟禁在浣月軒。
離開時瞥向林昭言的眼神叫人禁不住汗毛倒立。
林琛緊緊護着林昭言,生怕皇上會對她不利。
倒是林昭言一直都保持雲淡風輕,直到皇上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直到浣月軒的殿門被緊緊關上,直到周遭的一切都趨於平靜,她才腿一軟,差點要栽倒在地上。
“昭兒!”林琛扶住她,眸中盡是責備和心疼,“你這是何苦!”
林昭言無力地笑了笑,“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送死。”
林琛閉了閉眼,心中越發的酸澀痛楚,半響,才沙啞着嗓子開口,“是父親拖累了你。”
“都是一家人,談什麼拖累不拖累,父親心中所想的,我都明白,是我先前太自我了。”林昭言反握住林琛的手,真誠安慰。
墨霜跟她說的那一席話雖是別有用心,但不可否認她說的很有道理。
她無法替父親做決定,更不應該將自己的觀點安插在父親身上。
她想要父親活着,可更應該尊重他的意願。
林琛心中一痛,猶如萬箭穿心。
生女若此,夫復何求?
是他辜負了女兒的一番心意,反倒累她受害!
這一刻,他已經不想再追究林昭言是如何得知真相又是如何進宮的,在生死麪前,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他緊緊握住林昭言的手,“昭兒,父親絕不會讓你出事的,你大概還不知道,父親跟蕭王府的蕭王爺暗地裡有合作,他定會保你平安無虞。”
林昭言扯了扯脣角。蕭王爺會不會幫她她不知道,蕭歧卻是一定會幫她的。
只是他肯定還有別的目的,指望素文大約是沒戲了。
至於二皇子,他不是隻懂情愛的愣頭小子,她已經把話講得那麼清楚明白,他要是還頭腦發熱就真是枉費她的用心了。
所以還是得靠自己。
生死攸關的事兒,哪能一心一意指望旁人?
林昭言從袖中掏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皇宮地圖,指着早已經研究過多遍並用墨汁標記過的一處地址,轉頭問宛妃,“娘娘。從浣月軒到這個亭子大約要多久的路程?”
沉默。
“咱們時間不多了,皇上很快就會查出我在撒謊,所以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雖說暫時還出不了宮,但可以避一避風頭,反正這宮裡頭沒幾日安寧日子了,等時機到了,咱們就可以趁亂逃出去。”林昭言繼續自顧自地解釋。
這是她一早就制定好的計劃。
她想要救宛妃出宮的計劃。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一早就想過要利用那句預言讓自己被皇上抓到宮裡來。這樣她纔有機會可以接觸到宛妃。
可如此一來自己又會危險重重。
不說皇帝會忌憚她,靜妃之流也一定會尋找機會害她。
爲了防止自己在還沒有成功之前就被人給害了,她必須要找好退路。
她沒那麼廣的路子可以在戒備森嚴的情況下帶着宛妃逃出宮去,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然後再趁着三皇子被逼造反,皇宮內亂的時候逃出去。
她相信那句預言說出去之後三皇子憋不了多久,畢竟她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助龍飛天不是擺明了要助二皇子繼位嗎。自大狂妄如三皇子,怎能甘心?不放手一搏都對不起他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爲。
原本她也是存着放手一搏的心態,可自從和鳳清公子有了合作後她就對自己的這個計劃多了幾分底氣。
畢竟鳳清公子與三皇子的關係擺在那裡。在宮裡頭可用的人要比她多上許多,他們要跑起路來會更容易一些。
更何況,她原本以爲鳳清公子是有本事帶着宛妃先出宮的。
她一個人,沒什麼牽掛,總會更方便一些。
只是……
想到鳳清公子,林昭言心裡一陣陣發疼。
從她進宮後就一直都沒有看見鳳清公子,也不知道他是屍首被怎麼處置了。
她不能救活他,至少,該好好安葬。
林昭言越想心中越是疼痛,好不容易逼自己平復下來,才意識到氣氛如死一般的寂靜沉默。
宛妃一直都沒有迴應她的話。
“宛妃娘娘?”林昭言狐疑地擡起頭,頓時怔住。
只見一張清麗絕倫的臉上佈滿了淚痕,她盯着她,不說話,只是眼淚不斷地流淌,漆黑的眸中是深切的哀慟和渴望。
她還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眸中看到過這麼撼動人心的情緒。
深切的哀傷,極致的喜悅,這樣錯綜交錯在同一個人的眸中,叫人從心靈深處感到震撼。
林昭言的心猛地一顫,才意識到,這是她們第一次正式相對,以母女的身份。
先前心情緊張複雜,又或許是早已經在夢裡見到過無數次,竟一時沒有注意。
此時此刻,她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叫她一時間無法面對。
她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宛妃兩個人母女相認哭天搶地互訴衷腸,於是偏了偏頭,強自冷靜地開口:“我……”
“心兒!”徐宛如卻猛地上前,一把將她摟入了懷中。
林昭言頓時僵住。
“心兒,是母親對不起你,是母親對不起你!”徐宛如緊緊抱着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好似要將她刻入骨血裡。
她的女兒,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兒,午夜夢迴醒來後總會爲她撕心裂肺的女兒。
她還活着。
活生生地在她懷裡,她能感受到她的體溫,能感受到她輕輕軟軟的身子,一如她剛出生的時候。
從清兒口中得知真相後,她沒有一刻不在期待和心兒的重逢,她以爲她會興奮會滿足會喜不自禁。
可直到方纔,看着她那樣冷靜沉着地與皇上對峙,她才驚覺,她有的只是惶恐不安和害怕。
她的心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小小嬰孩。
她早已經不需要她這個母親了。
她還可能成爲她的負累。
她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可是我的心兒,母親那麼軟弱無能,又該怎麼保護你?
“心兒,我的心兒……”徐宛如更用力地摟緊了她,不留一絲一毫的縫隙,她害怕將來沒有機會再抱着她,所以這遲來了十五年的愛,她想要一分不留地全部給她。
雖然,她好像什麼都給不了。
林昭言被她抱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可卻沒有一絲掙扎,最初的驚愕過後,十分順從地任由她抱着,甚至也伸手環住了她,輕輕開口,“母親……”
徐宛如的心猛地一顫,全身上下都開始不可遏制地發抖。
“你,你喊我什麼?”
“母親。”林昭言重複,喃喃低語,“心兒一早就知道了您纔是我的親生母親,心裡頭早就存了念想,也一直想找機會進宮來看您。”
徐宛如抖得更厲害了,已經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簌簌而落,瞬間打溼了林昭言的後脖頸。
林昭言只感覺後頸涼涼的,可心裡卻暖得不行,像是溫泉水緩緩流淌過心田。
可目前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她嘆了口氣,輕聲道:“母親,您放開我吧,我不跑,從今以後,我會永遠陪着您。現在,咱們要討論怎麼從這裡逃出去。”
徐宛如聞言,果真立刻迴歸到了現實。
她鬆開林昭言,垂眸啞着嗓子開口:“是我沒有顧慮周全,是我的錯。”
林昭言知道,她定是想到了鳳清公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