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車氏不懂事,我已經教訓了她,還請丁夫人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放在心上。”封維倫很是歉然的看着敏瑜,他近日到楊府拜訪,最主要的便是親自向敏瑜道歉來了。
秋霞將車秀娟押送會封府的當天,封維倫便派了管事媽媽帶了禮物上門,一是代他向敏瑜道歉,二是感謝敏瑜管教車姨娘,禮數上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
“封大人太客氣了!”封維倫這般會做人,敏瑜自然也不會做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她笑着道:“說起來原是我越俎代庖,讓貴府的姨娘受委屈了!”
“是她沒有規矩,丁夫人肯出手管教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封維倫心裡明白,如果沒有李安恬的情分在,敏瑜絕對不會理會車秀娟,更不會特意讓人將車秀娟押送回去,留下那番警示自己的話語,他笑着道:“如果沒有丁夫人的提醒,我還不知道車氏在外面輕狂成哪個樣子呢?”
“封大人真不知道?”敏瑜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把封維倫狠狠地噎了一下之後,便笑着起身,道:“封大人,我去廚房看看今日的菜色,讓瑾澤陪你坐!”
“內子年紀小,說話的口氣衝了些,道緒別見怪!”等敏瑜出去了之後,楊瑜霖才做出一副抱歉模樣的道。
封維倫無奈的搖搖頭,他剛剛在一旁可看的清清楚楚的,丁敏瑜埋汰人的時候,他那眼神可只有寵溺縱容,沒有半點責怪。
“不過,她說那些話的出發點卻是好的!”楊瑜霖話音一轉,卻又爲敏瑜辯解道:“如果不是因爲與尊夫人相得,內子也不會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更不會說這種不太好的話。”
“這個不用瑾澤說。我心裡也清楚!”封維倫臉色微微一正,道:“前幾天我接到內子來信,信上還說起尊夫人……”說到這裡,封維倫微微一頓,將原本要說的話嚥了下去,笑道:“內子不止一次說尊夫人聰慧機敏,她自嘆不如,我原本倒有些不信。覺得內子有些言過其實,但現在卻覺得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敏瑜和董夫人幾次過招的事情,封維倫都聽說了,自然知道敏瑜幾次都穩穩地佔了上風,而原本以爲定然很有手段的董夫人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外強中乾的。對於這樣的局面,封維倫覺得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以封維倫的身份,自然隱約聽說了皇后對敏瑜的心思,也聽說了敏瑜和九皇子青梅竹馬的情分。知道敏瑜名義上是公主陪讀,但宮裡那些人精在教養她的時候卻將她當成了未來的皇子妃。這般教養出來的女子,又怎麼可能輸給董夫人那樣的人呢?只是之前覺得,董夫人年紀比敏瑜大了不止一倍,又在肅州經營了那麼多年,佔得優勢,敏瑜剛開始的時候必然要吃點虧,可是沒有想到敏瑜第一次出手便旗開得勝,之後更是連連告捷,讓董夫人一再失利。
“她確實是個聰慧的。很多時候我都自嘆不如!”楊瑜霖贊同的點點頭。知道封維倫這是有感而發,對於敏瑜在短短的時間內就不止一次的讓董夫人連連吃虧他也很意外——不過他意外地只是敏瑜的效率,而不是敏瑜的能力,敏瑜從未在他面前藏拙,他自然知道敏瑜的手段。
封維倫頗有些見不得楊瑜霖那副“還算你有見識”的樣子,打趣道:“瑾澤心裡是不是覺得,有如此賢妻。此生再無所求了?”
“是這樣的!”楊瑜霖卻點了點頭,這讓封維倫大感意外的怔了怔,而他卻又笑道:“不過,道緒有安宜郡主那樣的賢內助,倒也不用羨慕我了!”
“唉~”封維倫嘆了一聲氣,而後苦笑一聲,沒有接這話,看樣子。對李安恬卻帶了些不滿。
楊瑜霖原本不想多問,但是想到敏瑜提及李安恬時的那毫不掩飾的欣賞。卻還是多了一句嘴,道:“道緒爲何這般?莫不是和安宜郡主有了什麼間隙?”
“沒有!”封維倫立刻搖頭否認,他和李安恬之間確實有了不小的間隙,但是卻也不至於和楊瑜霖說起來。
“道緒夫妻間的事情,我一個外人原本也不該多嘴,只是內子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提及安宜郡主,每次提及的時候都說安宜郡主這般好那般好。前幾日,內子發作了貴府姨娘之後,還與我感嘆,說如果安宜郡主在的話,又怎麼可能讓車姨娘這般輕狂,一副招惹是非的樣子!”楊瑜霖看着封維倫,誠摯地道:“道緒或許也聽說了,我和內子原本沒有打算今年完婚,是因爲我的任命下來,知道我上任之後,三五年之內恐怕都無暇回京完婚,這纔將婚期提前。道緒也一樣,三五年內輕易回不了京城,那道緒爲何不將安宜郡主接到肅州,既能夫妻團聚,也能安心的將內宅交給安宜郡主打理,不用分心他顧,更不用擔心妾室不守本分的招惹是非。”
封維倫搖搖頭,苦笑一聲道:“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尊夫人一樣,願意拋下習慣了的錦衣玉食,到這苦寒之地來受苦的!”
封維倫的話讓楊瑜霖的眉頭微微一皺,直接問道:“難道安宜郡主不願意到肅州來?”
“她到沒有說過不願意到肅州來,事實上我們也沒有商量過這件事情,只是我想着,她從出生起便被嬌寵着養大,應該不願意,便沒有和她說起,免得遭了拒絕。”一看楊瑜霖的表情,封維倫便知道他他心裡在想什麼,他搖搖頭,苦笑一聲,道:“不瞞你,我和內子也是打小就認識的,成親之前一直覺得能夠娶到她那般出身家世,才貌品行都無可挑剔的妻子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但成親之後才知道,人生哪有那麼事事如意圓滿的。”
封維倫得到任命的時候,李安恬身懷六甲,自然不可能和他到肅州來,封母黃夫人便做主,讓車秀娟跟着他到任上侍候他的起居,他到了肅州之後,夫妻兩人也就寫了那麼兩份信,更沒有機會提及此事。黃夫人在中秋前後讓人送東西過來的時候,倒也捎了一封信,信上抱怨了一堆,對李安恬的怨言頗多。
對母親的抱怨,封維倫很是厭倦,他有的時候也想不通,當初把李安恬誇得無一處不好的母親爲什麼在他們成親之後便開始事事挑剔起來,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爲李安恬說話抱屈,但是挑剔多了,他便也漸漸的埋怨起李安恬來。
“聽說,道緒能謀到肅州通判這個缺,令岳父靖王出了不少氣力。”楊瑜霖輕嘆一聲,說起了似乎不相干的事情來。
楊瑜霖的話讓封維倫的臉色一僵,不自然的點點頭,一副不想深談的樣子。
“道緒是不是覺得仰仗着岳父才能一展才能,心裡很不知滋味?”楊瑜霖笑笑,道:“但是道緒可曾想過,相比起才華,其實這纔是我們最大的優勢!以你我的年紀資歷,如果沒有長輩的提攜,根本就不可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官階。這世上與我們一般年紀,但卻比我們出衆的大有人在,只不過沒有個好出身,也沒有個可以仰仗的岳家,所以只能慢慢的熬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出來。”
封維倫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楊瑜霖說這個是爲什麼,他苦笑一聲,道:“若是自家長輩或者師尊別人倒也不會多說什麼,但換成了岳家便不一樣了,別人會說,不過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攀了一門好親,靠着裙帶上位。”
“道緒覺得你是靠着一副好相貌才被靖王看中的嗎?”楊瑜霖搖搖頭,這樣的話他其實也聽過,就在他被任命爲肅州都指揮使的時候也聽到不少類似的酸話,說他如果不是靠着未過門的妻子是皇后跟前的紅人的話,哪裡有這樣的好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任命是怎麼來的,自然對此一笑了之。
“當然不是!”封維倫頗覺得受辱,李安恬固然是讓人趨之若鶩的高貴郡主,但他也不是那種攀了一門好親就一步登天的寒門小子。
“既然如此,道緒糾結什麼呢?”楊瑜霖笑道:“至於說靖王爲你活動的事情……你是他的女婿,是半子,他不幫你幫誰?你應該理直氣壯地接受靖王的關照,你需要的不是糾結,而是努力做事,讓人知道,職位是靠着長輩得來的,但是功績卻是自己實打實的幹出來的。當然,作爲女婿,孝順岳父岳母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這一說,我這心裡真的是舒坦多了!瑾澤,謝謝你的開導!”封維倫覺得心裡一下子坦蕩了,他其實並不是那種愛鑽牛角尖的人,也不是那種聽了別人的酸話就遷怒的人,只是他和李安恬成親之後,不光是身邊的朋友同僚用一副羨慕嫉妒的眼神看他,說些他娶了郡主必然平步青雲的話,就連家人也有不少這般說,而母親黃夫人又總說李安恬高傲看不起人,所有的加在一起,真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我可不是爲了開導你才說這些!”楊瑜霖搖搖頭,道:“我想說的是,如果安宜郡主不想跟着你到肅州的話,你覺得靖王還會幫你謀求到這個職位嗎?”
封維倫呆了呆,他真沒有往這方面想,可是母親……想到母親,他忽然靈光一閃,驟然間想通了一些事情,他起身,鄭重的朝着楊瑜霖一鞠,道:“多謝瑾澤出言提醒,我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