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家大門外下跪請罪?”敏瑜語調微微上揚,顯然,馨月鬧出這麼一出讓她也深感意外,她原以爲馨月正滿心歡喜的等着進薛家和董夫人共侍一夫呢!
“是啊!”覃夫人臉上是掩住不住的失望,她嘆氣道:“不僅如此,她還當衆將昨日在沈大人家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她也是被人算計了的,她也是受害者,說什麼她知道董夫人心善,定然會接納她進門,但是她寧願削髮爲尼,常伴青燈,也不願意做那忘恩負義之人,進薛家的門給董夫人添堵……”
看着一臉悻悻的覃夫人,敏瑜淡淡一笑,問道:“董夫人呢?她是什麼態度?”
“她……”覃夫人撇撇嘴,昨日之前,她對董夫人多少還有幾分敬佩,但現在,卻只有怨恨了,她冷哼一聲道:“董夫人慣會裝好人,一開始自然是不同意,還好言安慰馨月,說什麼既然已經這樣了,她又怎麼可能不管她,說她一定會爲薛大人將馨月納回去,讓馨月回善堂踏踏實實的等好消息。”
敏瑜眉毛輕輕一挑,聽着覃夫人繼續道:“但那馨月似乎鐵了心,聽了董夫人的話之後,不但沒有乖乖離開,居然還當衆絞了頭髮明志,董夫人便也沒有再勉強……”
“這應該是董夫人希望看到的結果,她又怎麼會不順水推舟呢?”敏瑜笑了,誠然,薛立嗣是喝了那可能針對楊瑜霖的加料酒,失去了自制力,和馨月有了首尾,但她卻不相信馨月就是清白無辜甚至是被算計的——她如果沒有攀附薛立嗣的心思。當時高呼一聲,便能引人爲她解圍,何至於失/身?她現在這般表態,無非是兩種可能。一種是董夫人私下威逼利誘,讓她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另外一種就是她另有算計,這不過是以退爲進的招數罷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覃夫人嘆一口氣,她原本還打算早一點將馨寧納進門,然後以此擠兌董夫人的,但是現在……先拖着,拖不了了再說吧!
“那麼現在呢?”敏瑜問道:“馨月回善堂去了,還是被董夫人趁熱打鐵的送去了某個庵裡?”
“估計董夫人也擔心遲則生變。已經把馨月往庵裡送了。我看啊,她一定會讓馨月立刻落髮,以免再添事端!”覃夫人又一次撇嘴。道:“我敢肯定,馨月一定是被董夫人逼迫才這樣做的,要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會這樣呢?”
“看來董夫人是真着急了!”敏瑜搖搖頭,董夫人還真是沒有耐心,她就不知道,這麼着急的話,只會讓人心生疑慮,懷疑她私下做了什麼,才讓馨月這樣做。還有薛立嗣,他現在又是什麼感受呢?說不定之前還對馨月充滿了憤概。覺得是她不檢點。刻意勾引自己。害得自己夫妻成爲衆人笑柄,但這麼一鬧之後。薛立嗣說不準會對馨月生出憐惜,更會對董夫人生出淡淡的不滿……董夫人這麼做,看起來乾淨利落,但實際上卻給自己留了隱患,如果馨月從此老老實實地,永不出現在他們夫妻生活中,那還好,要是馨月不死心的話……
“可不是着急了嗎?”覃夫人恨恨的道:“她這麼喜歡給人送女人,給那些不要臉的姨娘撐腰,怎麼到她自己的時候,就變了一副嘴臉?哼,那個馨寧啊,我準備就讓她在善堂熬着,我倒要看看,董夫人會不會好意思爲她出頭!”
“馨寧遲早要納進門,你又何苦這般置氣呢?”敏瑜搖搖頭,有些無奈,覃夫人比大了兩歲,但卻經常讓她覺得孩子氣的緊。
“我心裡不舒服!”覃夫人直接道:“我昨天一回去就衝着予盛大發脾氣……您不知道,我們成親這半年多,我們倆可從未紅過臉,但就因爲這個事,我……”
說到這裡,覃夫人有些哽咽,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滲出的淚水,又道:“好在予盛自知理虧,由着我,要不然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我們會鬧成什麼樣子。”
“要是這樣的話,你更該讓那馨寧早點進門了!”敏瑜安撫的笑笑,道:“他現在心中有愧,你要是讓那馨寧順順當當的進了門,他這愧疚還可能加深,但如果相反,他心中的愧疚只會慢慢減弱,甚至在某一天埋怨你……”
敏瑜的話讓覃夫人眼中的淚意更甚,她不甘願的道:“我昨晚發脾氣,鬧別捏的時候,奶孃也是這樣勸我的,我也知道您和她說的都是對的,都是真心爲我好,可是我這心裡……再說,我也擔心這馨寧以後會像沈大人家的王姨娘一樣,仗着董夫人的勢,不把我放在眼裡的胡來。不是我杞人憂天,這都已經是這些出身一樣的女人的習慣了。”
“此一時彼一時,我倒認爲,你大可不必擔心這個!”敏瑜搖搖頭,道:“現在可不比以前了,別說馨寧未必能像王姨娘等人借勢,就算能……覃夫人覺得,董夫人還好意思爲她們出頭嗎?”
“您說的是!”覃夫人精神一振,道:“她自己也都容不得人,憑什麼還要讓別人大度,還給那些不要臉的撐腰?她以後要敢給馨寧撐腰,我就把這話丟到她臉上去!”
覃夫人的話讓敏瑜失笑。兩人又說了一會,敏瑜纔將心情轉好的覃夫人送走,覃夫人前腳出門,秋霜便過來,輕聲道:“少夫人,江氏求見您,奴婢見您正忙着,便招待她在抱廈休息等候,您看……”
“江氏?”敏瑜微微有些詫異,但卻沒有遲疑,而是點點頭,道:“左右無事,就請她進來吧!”
“是!”秋霜應聲出去,很快便引了江氏進來,江氏給敏瑜見過禮之後,坐下,笑着道:“今日倉促來訪。給夫人添麻煩了!”
“江夫人客氣了!”敏瑜微微一笑,道:“不知道江夫人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麼指教?”
“夫人這樣說可要折煞妾身了!”江氏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而後略帶幾分不安的道:“妾身沒有與夫人說清楚自己的身份。妾身江青月,是原肅州都指揮使斷事吳益民的妾室……”
“原來不是江夫人,而是江姨娘!”敏瑜臉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江氏的身份一點都不出她所料,她之前就猜到了江氏極有可能是妾室,她這麼說不過是證實了她的猜想而已。
敏瑜態度的變化江氏看在眼中,心裡暗自叫苦,敏瑜當衆給那些姨娘沒臉的事情她自然也聽說了,不等敏瑜端茶送客。立刻笑着道:“昨日在沈大人家中發生的事情,丁夫人可覺得意外?”
“你指的是什麼?”敏瑜臉色淡淡的看着江氏,心裡卻有了幾分猜想——難不成馨月的事情是江氏在其中推波助瀾?只是。她爲什麼這樣做呢?
“馨月不聽如月的安排,沒有向方興方大人投懷送抱,而是找上了薛大人的事情。”江氏直接道,她可不認爲敏瑜能猜中其中的關鍵,這件事情她做的極爲隱秘,除了她和馨月之外無人知曉,而她也肯定馨月不會將這件事情透露給任何人,包括她的親姐姐如月。
“是你對馨月說了什麼,才讓她改了主意的吧!”敏瑜輕輕搖頭,道:“只是不知道你對她說了些什麼呢?是分析利弊。讓她覺得選擇薛大人比方大人要明智的多嗎?尤其是薛大人而立之年尚無子嗣。要是馨月有那個福氣懷上薛大人的子嗣。那可就真的是一步登天了!”
“看來妾身的雕蟲小技瞞不過夫人的火眼金睛!”江氏微微一驚,但很快便又覺得理所當然了——纔來肅州短短兩三個月。就讓董夫人連連吃癟,這位看起來和氣的年輕夫人定然有非凡之處。想到這裡,她心裡也在暗喜,只要能說服這位夫人相幫的話,自己的處境應該能夠改變了吧!
“只是不知道你爲什麼這樣做呢?”敏瑜輕輕挑眉看着江氏,她心中猜到了某些,但是卻不願意說明,而是淡淡的道:“江姨娘想必也是善堂養大的,董夫人對你們的恩情可不淺,你這樣做似乎不大……”
敏瑜沒有講話說完,只搖着頭,其中的意味不說自明。
“妾身知道這樣做會讓人非議,說妾身忘恩負義,可是,妾身真不認爲董夫人對妾身,對善堂出身的姐妹有多大的恩情!”江氏冷哼一聲,道:“善堂是朝廷所建,養育我們用的銀錢不是朝廷撥款便是善心人士捐贈的,董夫人可沒有如她表現出來的那樣付出良多。再說,就算真的爲我們付出不少,但她可不見得真就是善心,不過是想將我們養大了之後,爲她,爲薛大人籠絡人心罷了,哪有真正爲我們着想過!”
敏瑜淡淡的看着江氏,沒有反駁,更沒有附和她的說辭,就這麼淡淡的看着她,直到江氏訕訕的閉了嘴,才淡淡的道:“江姨娘今日上門,不是爲了與我說這個的吧!”
“這……”江氏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敏瑜的反應實在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原以爲敏瑜聽了她的話之後會和她同仇敵愾呢?她想了想,道:“馨月原本要投懷送抱的是方大人,而纏上方大人的馨寧原本則是爲楊大人特意安排的。”
“我聽外子說過,有一個女子對他有意圖,被他避過了!”敏瑜淡淡的點點頭,她知道江氏說這話是想向她討個人情,但是她卻不想這般輕易的就欠了個人情。
江氏噎住,剩下的話就那麼被堵在了嘴裡,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江姨娘今日過來,應該有所求吧!”敏瑜又淡淡的道:“江姨娘所求爲何,不妨說出來聽聽,如果與人無妨的話,那麼看在我們有緣相識的份上,我不會吝於相幫,但如果與人有礙的話,那麼我只能端茶送客了!”
被敏瑜揭破了心思,江氏略有些尷尬,但事到如今,卻又由不得她再賣關子,一來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拖延。二來則是她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這樣順利的見到敏瑜。她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妾身聽說,丁夫人和定國將軍馬將軍的女兒馬姑娘是好友?”
“不錯!”敏瑜點點頭,心裡大概明白了江氏所求爲何。無非不過是希望想以前在肅州一樣,找一個靠山,而後憑藉着靠山和正室叫板罷了!只是,她怎麼會認爲自己會像董夫人一樣,做那種不符合身份,也遭人厭惡的事情呢?
“妾身想求夫人和馬姑娘或者王夫人打個招呼,讓她們略爲照顧一二!”果不其然,江氏說出了敏瑜意料中的話,她看着敏瑜。苦笑着訴苦,道:“夫人不知道,我家夫人是個極不能容人的。前些年在肅州,她有所忌憚尚好,但去了兗州之後,沒了忌憚,對妾身母子動輒懲罰,妾身尚能忍受,但孩子……妾身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才趁着那惡婦疏忽,帶着孩子逃了出來……”
江氏說着說着,似乎說到了傷心處。眼淚潸然而下。敏瑜看着她落淚。卻淡淡的道:“你去求了董夫人,她沒有管你。所以你記恨在心,這才煽動馨月吧!”
敏瑜這話一出,江氏也哭不下去了,敏瑜又淡淡的道:“至於這件事情,恕我無法幫你!”
“夫人~”江氏急了,苦苦哀求道:“這件事情對夫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那是對妾身母子而言卻是活命的大事,還求夫人垂憐!”
“做這件事情或許只是舉手之勞,但是所做的事情卻超出了我的底線。”敏瑜淡淡的道:“想必你也聽說了,我對妾室,尤其是那些不安分的妾室素來無感,決計不會給她們撐腰,幫着她們和正室鬥法的。”
“夫人~”江氏急了,道:“還請夫人看在妾身爲夫人做事的份上……”
“江姨娘,慎言!”敏瑜語帶警告來了一句,而後淡淡的道:“我與江姨娘不過是萍水相逢,可沒有讓你幫我做什麼事情,你做了什麼,與我無關。當然,要是江姨娘想將自己做過的事情推到我身上,而後再向別人提什麼要求……我無所謂,只要江姨娘願意承受那樣的後果。”
看得出來敏瑜不但沒有幫自己的意思,還隱隱有了怒氣,江氏只能起身告辭,但她終究還是不甘心自己一無所獲的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轉身道:“丁夫人不想知道馨月接下來會怎麼做嗎?”
“她怎麼做,做些什麼,與我完全沒有干係,江姨娘有什麼話,還是說給想聽的人聽去吧!”敏瑜輕輕搖頭,道:“當然,前提是江姨娘能夠承受住某人的怒火!”
江氏最後只能悻悻的離開,她一走,一直在一旁聽着她和敏瑜說話的秋霜便上前爲敏瑜換了一杯熱茶,而後輕聲問道:“少夫人爲何對江氏如此不留情面?”
“這人心太狠,也太貪,不是善於之輩,最好一次能夠絕了和她的往來。”敏瑜淡淡的道:“我之前沒有摸清楚她的心姓,自然願意留一份香火情,但現在……和這樣的人少打交道爲妙,這樣的人,你根本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就能爲一點點利益起了害人之心。”
“少夫人說的也是!”秋霜點點頭,而又有略帶好奇的問道:“江氏顯然知道那個叫馨月的還有後招,少夫人可知道她還能算計什麼?”
“還能是什麼?”敏瑜笑着搖搖頭,道:“無非不過是子嗣和薛大人的憐惜之心罷了!就看董夫人做事夠不夠乾淨了,如果董夫人思慮周全,在送馨月去庵堂的路上,給她灌一碗避子湯,而後斷絕了她和外界的往來的話,那麼自然會少很多麻煩,如若不然,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鬧出更大的事情來,只是會是馨月有了身孕,母以子貴,而後被擡進薛家還是她在施展什麼手段,讓薛大人起了憐惜之心,而後不顧董夫人的意願擡進門我就猜不到了。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也絕對會在三四個月之後了。”
秋霜捂着嘴笑道:“那少夫人到時候就等着看董夫人的大笑話好了!”
“我可沒有心思看她的笑話!”敏瑜搖搖頭,而後看着秋霜道:“秋霜姐姐,你交代丁勤一聲,讓他找人盯着江氏,我總覺得這人不會安分!”
“是,少夫人!”秋霜沒有質疑敏瑜的吩咐,看江氏離開的表情就知道,她現在定然是滿心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