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倩雲呆呆的聽着,忘記了反應.
蘇老太太還在那裡滔滔不絕的道:";熙芸,祖母不能不爲你跟熙芸的未來着想,比起你們的未來,黛雲受這點苦根本就不算什麼……";
蘇倩雲忽然擡頭打斷道:";祖母,可是,大姐口口聲聲說她是冤枉的.";
蘇老太太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嗤之以鼻道:";休書是侯府寫下來的,這件事情也是侯府往外傳揚開去的,更何況人家是親眼所見！這件事情就是說到天邊,也沒人會相信你大姐！";
蘇倩雲聞言又沉默了下.
蘇老太太斜睨她一眼,道:";熙芸,你現在還覺得,是祖母做錯了嗎?";說完這句話,她登時滿心滿眼都是期待的望着蘇倩雲.
蘇倩雲沉默了.
蘇老太太說的這番話,看似有理,卻又似乎沒理,看似迫不得已,實則充滿了算計.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蘇老太太,畢竟,蘇老太太是站在她,蘇熙芸,以及蘇緋雲與蘇薔芸的立場上考慮的,這一切也都是爲了她們.她要是在反駁的話,那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就在她覺得蘇老太太這番話說的是對的時候,心中卻忽然閃過大夫人那張悲傷欲絕的臉來,登時便有不知所措了.
蘇老太太暗自瞧了她一眼,不由在心中感嘆:蘇倩雲這個孫女各方面都沒得挑,就是這心也實在是太軟了,狠不下心腸的女人,怎麼能出人頭地呢?忽的,她心裡面閃過蘇熙芸那張總是笑嘻嘻的臉,想起那雙總是雲淡風輕的眸子,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一樣.
蘇老太太心中動了動,有一股異樣的感覺涌上了心間.忽然間,她失去了談話的興致.
";你先回去吧！明日得空了再來看望祖母.";蘇老太太伸出手來撫摸着蘇倩雲的鬢髮一角溫和道.
蘇倩雲點點頭,十分溫順的向蘇老太太請了個安便退出去了.
不說蘇老太太這一晚上又是徹夜未眠,且說蘇倩雲,她從蘇老太太的屋子出來,便瞧見蘇熙芸正懶洋洋靠在門口的一棵大樹上等着她.
這一刻,蘇倩雲忽然在心中產生一種奇怪的輕鬆感覺,彷彿看見蘇熙芸,她的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好起來了.剛剛在蘇老太太屋子裡的那種壓抑心情瞬時便一掃而空了.
蘇熙芸回到院子裡吩咐了周燦去偷聽蘇老太太與蘇倩雲的談話之後,便帶着小綠返回蘇老太太的院子門口,靜靜等待蘇倩雲出來.
";姐,你總算是出來了,咱們回去罷！";說着,蘇熙芸便上前拉住蘇倩雲的手往回走去.彷彿這已經習以爲常.
夜晚靜悄悄的,路上很是安靜,只聽得見三個人的腳步聲,小綠手裡的燈籠散發出橘紅色的光芒,將地上三個人的身影拉的老長老長.
三人正走着,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哭喊聲與叫嚷聲,期間還有推搡聲,聲聲入耳.
姐妹倆面面相覷.
小綠遲疑的開口道:";二小姐,三小姐,那邊,似乎是大小姐的院子?";
蘇熙芸眉毛一挑,登時便想起蘇老太太吩咐李嬤嬤去熬墮胎藥餵給蘇黛雲的事情.聽這動靜,便是已經開始灌藥了.
蘇倩雲差不多也是同時反應過來,她的臉色頓時變的很蒼白.聽着蘇老太太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無奈的,是被逼的,是爲了她們好,她可以原諒她,因爲當時站在蘇老太太的病牀前,她絕對想不到親耳聽到的事實是這樣殘酷,這樣悽慘.
";熙芸,咱們去看看吧?";蘇倩雲忍不住道.
蘇熙芸聽了這話,不緊不慢道:";真的只是在門口看一眼就走?你說的是真的?";
蘇倩雲點點頭,這麼晚了,而且是老太太的人手在那裡執行任務,她們去了跟本就無濟於事.因爲李嬤嬤她們根本就不會聽她們的.當然是在門口看一眼就走了,不然進去等着被李嬤嬤發現麼.
蘇熙芸嘆口氣,道:";好吧,咱們這就去看一眼去,你確定你這不是隔岸觀火麼.";最後一句話的聲音非常低,語速也很快,蘇倩雲沒有聽清楚,便納悶道:";你說什麼?";
蘇熙芸立刻道:";沒說什麼.";說着,便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蘇倩雲無法,只好跟了上去,小綠走在最後邊,打着燈籠照路.三人步行沒有多久,便到了蘇黛雲的院子門前,這個時候,裡面的哭喊吵鬧聲已經十分的清楚洪亮了.
只聽大夫人在裡面氣急敗壞的道:";你們誰敢動我女兒一下,我便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卻沒有蘇黛雲的任何聲息.
蘇熙芸在心中腹誹,真是神一樣的老孃,豬一樣的女兒啊！自己老孃拼死拼活的在爲她的命運做鬥爭,她自己卻無動於衷,蘇熙芸想,她要是大夫人的話,她絕對不會理會蘇熙芸這個女兒的.就讓李嬤嬤給她灌墮胎藥好了.陣宏亞巴.
蘇熙芸正想着,便聽見李嬤嬤用那獨有的尖細嗓音聲音高高道:";大夫人,請您不要爲難奴婢,奴婢也是聽老太太吩咐的,您要是有什麼不滿,您找老太太去,請不要擋着我們辦事.";
大夫人立刻吼道:";我不找老太太！總之,你們今日誰敢動我女兒一下,我就死給誰看！";緊接着,屋子裡便傳來一陣抽氣聲,緊接着便聽見李嬤嬤有些驚慌的聲音:";大夫人,您這是幹什麼?您還是將簪子放下來吧！那東西太過尖利,弄不好,會傷者您的！
蘇倩雲登時便想朝院子
走去,蘇熙芸一把攔住,低聲質問道:";來的時候你是如何說的?難不成你想食言?";
蘇倩雲登時便站住不動了.
蘇熙芸回過頭來繼續聽.
這個時候,她才聽到,原來屋子裡是一直有一陣若有似無的抽泣聲的,只是被大夫人與李嬤嬤等人的爭吵聲給掩蓋住了.如今兩方人馬都有不出聲的時候,這才被蘇熙芸給發現了.
說實話,自從回門那一日她見過蘇黛雲一面之後,到如今她一直都沒有見過,記憶裡那個光鮮亮麗,囂張跋扈的蘇黛雲不知道此時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蘇熙芸是真的一點都不同情她,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不管是遇到什麼挫折,都要學着承擔.
屋子裡大夫人也哭了,一邊哭,一邊傷心欲絕卻堅定無比道:";死我都不怕,還怕傷着?我今日倒要瞧瞧,你們誰有膽子敢動我女兒一下！我就拼着跟她同歸於盡！";
李嬤嬤默不作聲了,她帶來的那些個丫鬟婆子也都默不作聲了.唯有夜風冷冷的吹過,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蘇熙芸與蘇倩雲站在門口那一片花草叢旁邊,也是默不作聲.
院子裡,李嬤嬤帶着十來個丫鬟婆子束手無策的站在那裡,心中暗暗着急,但是卻毫無辦法.看老太太那意思,想要打掉蘇黛雲肚子裡孩子的願望十分強烈.今日她們要是完不成使命回去,一定會被蘇老太太責罰.要是不想被責罰,那就只有硬闖了,但是如今有大夫人拿着匕首視死如歸的守候在這裡,她要如何才能在不傷害到大夫人的情況下,給蘇黛雲灌藥呢?
李嬤嬤想來想去,卻毫無辦法.
但是大夫人站在那裡,卻忽然發現就在李嬤嬤身邊不遠處,單獨站着一個婆子,手裡端着一碗藥在朝着這邊張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大夫人的眼睛直直的落在那湯藥上頭,眼睛裡忽然泛起奇異的光芒來.
下一瞬,大夫人便忽然迅速的朝着這邊奔跑過來,看那樣子似乎是不再理會一直縮頭烏龜般站在她身後的蘇黛雲了.李嬤嬤心中大喜,只要大夫人不在阻撓,那麼她今日便可以早早回去覆命.只是她才竊喜了一半,便忽然聽見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與尖叫聲.
李嬤嬤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慌忙回頭,霎時之間,她便瞧見大夫人衝到那端着墮胎藥的婆子身邊,一掌揮過去便將那湯藥打翻在地.黑乎乎的湯藥落在土地上,瞬時之間便吸入地底.
李嬤嬤登時便氣的直哆嗦,藥都沒了,她還要如何灌進去?
大夫人拍拍手,得意洋洋的望了望李嬤嬤一眼,又走回到蘇黛雲面前,牢牢的保護着她.這個時候,她手裡面還舉着那根黃燦燦的金簪子.
李嬤嬤氣的咬牙切齒,卻只能帶了人悻悻而歸.
花叢裡,蘇熙芸三人壓低身子,一直等李嬤嬤等人從另一邊走了之後,才慢慢從那裡站了起來.
";小姐,你說這李嬤嬤今晚上還會來嗎?";小綠有些疑惑的道.
蘇熙芸淡淡一笑,道:";今日明日又有什麼分別,反正老太太是鐵了心的要打掉她的孩子,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
小綠呆呆聽着,似乎明白了蘇熙芸的意思.於是便默不作聲了.
";走吧,回去.";蘇倩雲忽然開口道.說完,她不等蘇熙芸答應,便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