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什麼都沒有兒子重要

齊管家聲淚俱下,秦蕭卻不爲所動:“時間只剩下半柱香了。”

齊管家猛然變了臉色。

秋風颯颯,日影漸斜,然而齊管家站在被包圍的水泄不通的安國侯府大門口,面對着始終都是一張冷臉加不耐煩的少主人,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好半響,他才猛然一咬牙從人羣中擠了出去,飛快的奔進那道石獅子大門,向安國侯夫人稟報去了。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身穿淺綠色夾襖,梳着雙丫鬢的大眼丫鬟,眼神詭異的閃了一下,在齊管家離開了以後,悄悄的從人羣后面退出去,向着安國候府少夫人杜若雲居住的海棠院子奔去。

少夫人杜若雲近來胎已坐穩,然而她不知道怎麼的,忽然特別懼怕寒冷,纔是初秋天氣,她所住的海棠院子裡卻已經燒上了地龍,每日裡需要消耗的上好銀碳,就有好幾筐,當然,這只是杜若雲諸多奢靡生活中最小的一部分。事實上,自從秦蕭整日整日的不回侯府了以後,安國侯夫人就有意的在這些事情上頭縱容杜若雲,以此來平息她對自己兒子,對侯府的怨氣。

那丫鬟奔的急了,鼻頭已經沁出細密的汗來,偶爾有細細的風吹拂過,她卻毫無所覺。

等奔上臺階,她掀開門口那道垂絲金邊雲紋厚棉簾,迎面“轟”的一道熱浪便撲面而來。小丫鬟頓時便覺得腦袋裡昏沉沉的,不由的便站住了腳,只是還沒等她喘息上兩口,裡屋便有一個拔高了的尖細嗓音飄了來:“金桔,你個賤蹄子,少夫人命你去門口打探消息,怎麼你回來了不先進來稟報,反倒躲在門口偷懶?看我不告訴少夫人去,讓她扒了你的皮!”

金桔那被熱氣蒸的紅彤彤的臉頰頓時一白。

就在這個時候,屋內那說話之人已經從屋內走了出來,趾高氣揚的看着她,一臉的譏諷:“怎麼,你還要我八擡大轎請你啊?還不快進去!小姐叫你呢!”語氣要多不耐煩就有多不耐煩。

金桔哆嗦了一下,小聲道:“對不起,青桐姐姐,我馬上就去。”

眼前懦弱之人,像極了某個搶走小姐寵愛之人,青桐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小悠剛到小姐面前時候,那副怯懦不堪的模樣。當即,她的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濃濃的厭惡之色,不耐揮手道:“快去吧!”

金桔應了一聲,忙低頭掀簾進屋去了。

青桐原本是不想進去的,可是她瞧着金桔那離開的身影,鬼使神差的,她也跟了進去。

屋內,金桔站在屋子中央,正在給斜斜倚靠在榻上的杜若雲請安,青桐見狀,懶洋洋的也跟着行了一禮。

杜若雲沒有理會金桔,卻先對青桐柔聲道:“你來了就坐着,不要拘謹。”

青桐這才滿意的笑了一下,在小丫鬟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隨即眼神在屋子裡掃了一圈,果真沒有看到某個讓她生厭的身影,頓時在心中洋洋得意起來:少夫人身邊,她青桐都是最受寵的大丫鬟!

這邊杜若雲吩咐青桐坐了以後,便柔聲細氣的向金桔問起了侯府大門的情景。無論在什麼時候,她都是一幅這樣溫婉的樣子。

金桔的緊張稍稍淡了些,她喘口氣,便一五一十的將她剛剛躲在人羣中看到的情景講了一遍。

聽完金桔的話, 青桐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了:“那個蘇大小姐還真是狐媚!犯了通姦的罪責都還不自省!自己污了名聲被滿城人唾罵,居然還不要拖着咱們世子一起倒黴,這樣的女人就該浸豬籠!”她的嗓音又尖細又刺耳,在這安靜的屋子裡格外的響亮。金桔不敢表示什麼,杜若雲卻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只不過她也只是因爲青桐的大嗓門皺了一下眉頭,此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表情了,臉上始終都掛着那招牌式的微笑。青桐還在喋喋不休的怒罵蘇黛雲,她卻始終沒有說過一個字。

金桔趁着青桐說話的空檔,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杜若雲的臉色,結果她卻沒有從這張臉上看到一絲絲的憤怒與失落,更沒有憤慨與不甘。似乎她口中那個與安國侯夫人鬧翻的人不是她的丈夫,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一樣。

金桔不相信杜若雲心中沒有一絲觸動,她暗暗心驚於自家主子深藏不露的功夫,在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丫鬟們面前尚且如此,那在外人面前……金桔不敢去想了。

青桐喋喋不休的說了半天,終於因爲口乾而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家主子一直都沒說一個字,當下便連忙湊到杜若雲耳邊道:“小姐,這件事情要馬上告訴老爺!咱們不能讓那賤人的陰謀得逞!”

杜若雲慢慢擡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眸之中的平靜無波讓青桐大大吃了一驚,她還沒有來得急講什麼,就聽見杜若雲依舊用平淡卻溫婉的語氣道:“好了,你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情該怎樣做,我心中清楚。”

青桐有些不甘心,卻只好閉了嘴,杜若雲的話,在心中她一向是聖旨,她從來也不會違背。

杜若雲又轉頭對金桔吩咐道:“你現在再去大門口守着,看看這件事情的結局到底是怎樣的。”說完,又扭頭對青桐道:“取些銅板來賞了給她。”

青桐聽到賞給金桔銅板,立刻又不樂意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瞧見杜若雲忽然望了過來,那眼神瀲灩無波,卻又透着絲絲的陰寒,青桐打了一個哆嗦,連忙答應道:“是。”

杜若雲點點頭,閉上眼睛道:“你們兩個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金桔躬身行了一禮便退出去了,青桐卻有些遲疑。

她從前都喊秦蕭爲姑爺,但是這段時間裡,她卻只想喊他世子,恨不得他跟她們家少夫人毫無關係纔好。自從那位犯賤的蘇少夫人被攆了出去之後,這位秦世子就對她們家少夫人不聞不問,這段時間裡更是夜夜宿在外頭,不是花街柳巷,便是賭坊酒樓,反正從來也不回來看她們家夫人一眼。而她們夫人呢,一來有了身子不便侍奉秦蕭,二來也想讓世子靜一靜,從新審時度勢。便沒有去管這些事情。她們夫人相信,只要是聰明的人,就一定會知道怎樣做。

青桐那時候是很相信她們家少夫人的話的,因爲她們家少夫人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任誰也比不上。可是如今,青桐卻有些懷疑了。

秦世子一聲不吭在外遊蕩幾個月,安國侯夫人對他毫無辦法,她家小姐懷着身孕也管不了他。如今他得寸進尺的想要將蘇黛雲那個賤女人接回來,青桐相信,她家夫人心中一定是不樂意的,因爲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這個。再說安國侯夫人也絕不會同意的。此時此刻,她家小姐應該跟自己婆婆聯手將蘇黛雲給滅了纔是,最不濟也應該派人去向尚書大人報信啊?只要老爺一出手,那個蘇黛雲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並且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可是青桐看看她家小姐現在這幅無心中動於衷的樣子,卻十分不解她的做法。

待要說什麼,杜若雲卻好似已經知道青銅想什麼似的,再一次揮揮手道:“你退下去吧!”這話,已經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青桐只好退了出去。

當屋子裡只剩下杜若雲一個人的時候,她低頭撫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溫柔,好半響才輕聲呢喃道:“兒子啊,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生,你爹再胡鬧,娘都不氣,娘只有將你生下來了,才能算是徹底的坐穩這少夫人的位子,將來……這侯府也是你的,任何人都奪不走!”

她越說,眼神越是溫柔,到最後,竟然不受控制的低低笑了起來。

寂靜無人的房間內緊接着,便響起一陣嘲諷的呢喃:“呵呵,你能得到他全部的心意又如何?這世上,能在大宅門內立足,並且活的光鮮亮麗的女人,靠的,絕不是男人的寵愛,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也罷,你想進來,那便進來吧。”

……

侯府大門口。

一炷香的時辰已過,秦蕭擡起頭冷冰冰的瞧了一眼那緊緊關上的大門,再深深凝視一番,忽然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

既然這裡不能容得下黛雲,那麼,他便隨着她一起浪跡天涯去!即便是風餐露宿他也甘之如飴!

只是他的腳才邁出去兩步,身後那扇沉重而又莊嚴無比的大門忽然緩緩打開了。鐵門發出的吱呀聲重重敲擊在秦蕭的

心口上,也敲擊在馬車裡的蘇黛雲心上,兩個人心有靈犀般一個回身,一個從馬車裡探頭,都望向安國候府大門。隨着僕人們用力推開,從那門內緩緩走出一個嫵媚婀娜的身影,只是仔細一瞧,那人的雙手卻是緊緊的護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是杜若雲。

坐在馬車內的蘇黛雲瞳孔猛的縮了一下。

轉過身來站定的秦蕭也狠狠的吃了一驚,不過隨即,他的眼神裡便浮現出濃濃的厭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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