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午時分,一輛八成新的馬車緩慢的從承安伯府側門駛出,沒有停頓的穿過門口的熱鬧大街。然後往京城最爲繁華的地段行駛而去。很快便淹沒在了人羣裡。
蘇熙芸換了一件新做的衣裳,面無表情的坐在馬車裡,一句話也不說。
坐在她對面的李嬤嬤瞧了瞧她臉色,很是識趣的閉上自己的嘴巴,縮在角落裡不敢去打攪蘇熙芸。
半個時辰之前,蘇熙芸在春暉院裡徵得蘇老太太同意,得以出府上街。可是緊跟着,蘇老太太又提了一個要求,那便是要李嬤嬤與她同行。一來,李嬤嬤可以照顧她。二來,蘇熙芸年紀還小,在挑選禮物的這一塊上,還太稚嫩了,而李嬤嬤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眼力界非常高,無論她是買玉鐲玉佩還是其他值錢玩意兒。都能讓李嬤嬤幫着參謀參謀。
蘇老太太的原話是:“熙芸,你年紀還小,不讓一個信得過的人跟着,祖母不放心。”
去她丫的不放心!這分明就是監視!
蘇熙芸心中有氣。可是蘇老太太的話卻是毋庸置疑的。蘇熙芸在考慮了一下不能出府與出府身邊還有一個跟班的情況,果斷答應帶着李嬤嬤一起。蘇老太太笑開了花,當即便答應讓她出府,但是李嬤嬤從此便寸步不離的跟着她了,連她回去自己院子換衣裳也都跟着。美名其曰:老太太吩咐的。
蘇熙芸強忍怒氣,一聲不吭的進屋換了衣裳,又跟蘇倩雲交代了幾句。出門的時候,李嬤嬤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馬車。她雖然讓人厭煩,但還有這樣一點好處。蘇熙芸終於沒有那麼討厭她了。
偏偏李嬤嬤是個自來熟。她與蘇熙芸一起坐在馬車裡,不住的問東問西,蘇熙芸不冷不淡的頂了幾句回去,這個老婆子便識趣的不再開口。
馬車經過一道又一道街,李嬤嬤沉默許久,終於忍不住道:“三小姐,您是要去珍寶閣呢還是去萬珍樓?”既然是買禮物,那自然是要去這京城裡的珠寶鋪子了。李嬤嬤所說的,都是京城裡聲譽不錯的店鋪。
誰知蘇熙芸淡淡道:“都不去。”
這冷冰冰的態度立刻讓李嬤嬤識趣的閉上嘴巴不再說什麼,她跟在蘇老太太身邊,風光了這麼多年,自然無法忍受蘇熙芸如此的態度,蘇熙芸既然不願意說,她自然不想去湊那個熱臉。
只是李嬤嬤心中對蘇熙芸的不滿卻更多了。
馬車依舊不急不緩的行走着,蘇熙芸的心中卻漸漸焦急了起來,她今日出來是要去見齊燁的,纔不是去買什麼珠寶。她跟蘇倩雲之間的姐妹情誼,纔不是用珠寶來衡量,再說,送給蘇倩雲的生辰禮物她早已經準備好了。
蘇熙芸的眼光往窗子外瞧去,隔着厚厚的簾子,她在猜測周燦究竟有沒有跟來。
李嬤嬤見了,原本想要提醒蘇熙芸不要掀開簾子去望,那樣有失體統。可是她想了想蘇熙芸冷冰冰的樣子,便住了嘴。
但是蘇熙芸根本就沒有去掀那簾子。她盯着那裡瞧了片刻,便神色平靜的轉移了目光。
李嬤嬤瞧着,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失望來。
蘇熙芸覺得,自己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去珠寶鋪子裡逛上一圈,給蘇倩雲買一份禮物才行。這樣,便能堵了李嬤嬤的嘴。想到這裡,她吩咐車伕道:“去萬祥珠寶鋪。”
李嬤嬤一聽,總算鬆了一口氣。
很快,馬車便像是有了動力一般,朝着萬祥珠寶鋪而去。
而她們身後,一個小廝模樣打扮的人從人羣中探出頭來,仔細看了看那馬車,然後飛奔着回去向自己的主子稟報去了。
齊俊寒坐在自家院子裡,因爲胳膊受傷,他的心情有些不佳,此刻,他正在後院拿着一把劍對着一棵樹瘋狂亂砍,聽到小廝的稟報,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下一瞬,那把劍也被他隨後拋擲到一旁。齊俊寒大踏步準備出去。
那小廝震驚的開口道:“爺,您這傷還沒好利索,大夫吩咐了不能出去……”
但是齊俊寒已經走遠了,遠遠的,隨風送來一句話:“爺我沒事!”
小廝頓時苦了一張臉,他有些後悔自己將這個消息帶回來了。
這邊,蘇熙芸的馬車在一炷香之後到達了目的地,馬車在萬祥珠寶鋪子前停下,李嬤嬤攙扶着她慢慢下了馬車,兩個人相攜走了進去。
珠寶鋪子裡此刻卻沒什麼生意,掌櫃的是一個花甲老頭,穿了一身嶄新的棉袍,底下還有幾個年輕的夥計,見到客來,全都欣喜不已,但掌櫃的見蘇熙芸是女客,且衣着不凡,立刻便迎了上來。他眼睛毒辣,一眼便看出來蘇熙芸的身份是千金小姐。只是不知道是哪家,他當然不敢怠慢了。
“這位小姐裡面請,看您需要些什麼?”掌櫃的熱情無比。
蘇熙芸隨着李嬤嬤一起走進去,在各個櫃檯前打量起來,掌櫃的不用吩咐,早已經將店裡的各色珠寶盛了出來,用一個方形盤子裝了,一一呈現在蘇熙芸面前。
李嬤嬤立刻湊上去細細打量那些珠寶玉飾。
蘇熙芸皺了下眉頭,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初,她今日原本是不想買什麼的,沒想到這李嬤嬤居然如此熱情。
就在這時,李嬤嬤忽然捧起一條金鍊子興奮不已的對蘇熙芸道:“小姐,你快看,這條鏈子好好看!”
蘇熙芸定睛一瞧,那鏈子是由一小朵一小朵的牡丹花串成的,雖然形狀很好看,但是無論怎麼瞧,都透着一股俗氣。蘇熙芸只看了一眼便轉移了視線,但是李嬤嬤卻還在那裡興奮不已的道:“三小姐,這條鏈子多好看啊!老太太一定喜歡……”
蘇熙芸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蘇老太太讓她帶着李嬤嬤來還有這樣一層意思。
的確,她既然出來賣東西了,那麼無論如何也要給蘇老太太買些什麼帶回去,要不然就太難看了。蘇熙芸先前沒有想到這一層。如今李嬤嬤正好提醒了她。
掌櫃的一看李嬤嬤那樣喜歡那條鏈子,立刻唾沫橫飛的開始炫耀了:“這位嬤嬤好眼光!這款項鍊可是我們店裡頭最爲好看的東西了!這鏈子的花樣是最近才時興的,只我們一家有……”
蘇熙芸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她在想象着蘇老太太脖子上戴一根金鍊子的模樣,腦海之中立刻出現一個暴發戶的老太太,還頤指氣使……
李嬤嬤卻道:“三小姐,你看這個送給老太太怎麼樣?”她一句也不提蘇熙芸是出來給蘇倩雲買東西的事。
蘇熙芸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可是,她老人家是要玉的東西才能配的上的,黃金做的鏈子,是不是不符合她老人家的身份?”
旁邊的掌櫃立刻隨聲附和:“對對對,送給長輩的東西還是玉做的比較好!我們店裡應有盡有!”他話音剛落,立刻便過來幾個小廝迅速將桌子上的黃金飾品撤走,重新換上幾盤子玉飾。
李嬤嬤臉色有些難看,她道:“這些玉做的東西都好貴,三小姐您豈不是很破費?”她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三小姐您有錢嗎?去世的三老爺與三夫人是有錢,可是那些錢都在蘇老太太手上,這次蘇熙芸出來,蘇老太太一兩銀子都沒有給她。呆央麗劃。
蘇熙芸眨巴眨巴眼睛正要答話,門外忽然傳來一個響亮至極的聲音:“誰說她沒有錢買東西的?蘇三小姐要買的東西,本世子包了!”
隨着說話聲,一個人大搖大擺的從門口走了進來。正是齊俊寒。
蘇熙芸一聽到剛剛那聲音便知道是他,等人進屋了以後,她便皺眉道:“不用你來破費。”
齊俊寒深深的凝望了蘇熙芸一眼,考慮到這屋子裡有太多的閒雜人等,他便沒有更孟浪,只是淡淡道:“本世子願意爲誰破費就爲誰破費,誰也阻止不了我。”
蘇熙芸眉頭一皺,道:“本姑娘想買什麼是自己的事情,那是我的自由,誰也別想替我付賬。”
這話如此針鋒相對,齊俊寒有些忍不住了,他朝着蘇熙芸走近了一步,道:“你就讓我替你買一次東西如何?”
蘇熙芸無奈道:“我是準備買來送給我家祖母的。”
齊俊寒眉頭一挑,道:“沒關係,只要是買給你的,送給誰都一樣。”
李嬤嬤站在那裡,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忽然換了一張笑臉對着齊俊寒道:“世子爺,奴婢給您請安了。”
齊俊寒卻不知道李嬤嬤是誰,看到她給自己請安,很是嚇了一跳,開口道:“你是熙芸的奶孃?”
李嬤嬤臉色一變,不過還是陪着笑臉道:“不是,我是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
齊俊寒臉立刻一板,道:“你既是在老太太身邊伺候,那你跟着三小姐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李嬤嬤立刻哭喪着一張臉道:“回世子,是老太太讓我陪着三小姐來的,她不放心三小姐,讓我來照顧她的。”
齊俊寒卻道:“那麼此刻我已經在這裡了,沒你什麼事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