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有這麼一個人出手，倒的確省去了不少事。”丹青妙筆說。他和葉默想法相同，誰死誰活，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他所看重的是元老會被人剿殺一空，如此一來，聯盟勢必會出現勢力真空，只要此人再加把勁，成爲新的死神也說不定。
“既然聯盟已經註定要倒，你又爲什麼答應接手秘密小隊呢？”丹青妙筆提出了新的疑問。
“計劃。”
“計劃？”
“嗯，自救的計劃。”葉默說道：“這就是死神自救聯盟的真正宗旨了。它並不是單純的恐怖組織，而是那些人寄託的載體。在成爲死神之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丹青妙筆揚起眉頭：“哦？”
葉默笑笑：“這也是我原本計劃中最爲關鍵的一環。如果我現在還是當初那個死神，必定會向高層許以重利，進入遊戲進行治療。到那時候，無論死神自救聯盟是否如何，高層都不會趕盡殺絕。或許監禁，或許派人留守集體管制，但這對撿回一條命的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丹青妙筆想了想，說道：“就算你開出的利益再大，高層仁慈到放走所有人。可是你呢？你這麼做，得來的結果恐怕只有一死吧？”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葉默攤開手，笑道：“以一個人的死換來所有人的安寧，這不是很划算嗎？”
丹青妙筆怔住，葉默接着嘆道：“我倒是很想這麼做，只可惜，他們沒給我這個機會啊！”
他拉開窗簾，默默地眺望着遠方的天空，忽然問道：“丹青，你有立過遺囑嗎？”
丹青妙筆搖搖頭。他一個大好青年，沒事立什麼遺囑？
“我也沒立。”葉默笑着說：“可是在聯盟裡，有很多人立。”
丹青妙筆再次怔住。一種莫名的悲哀突然填斥心間，苦澀難當。
“雖然沒立，但心願倒是有的。”葉默拍了拍腦門：“啊，應該叫遺願纔對。不過也沒什麼了，反正走到這一步，再退回去也不可能了吧？”
丹青妙筆心中一動，不禁問道：“你有什麼遺願？”
“我的遺願可是很大的。”葉默笑道：“讓死神自救聯盟永遠都不再出現！”
丹青妙筆愣了一下。
“很可笑對吧？”葉默呵呵笑了起來：“可這就是我的遺願。在我死之前，我想看到死神自救聯盟在這個世間消失，永遠都不會再有人想起這個名字！”
他聳聳肩：“誰讓我那時候年輕呢？”
他開心地笑了起來，但落在丹青妙筆眼中，卻是無比的沉重。他幾乎無法想象葉默竟然也有這一面，雖說少年心性，可時至青年，死亡隨時都有可能攫去他的生命。這個心願，本就不應該是將死之人所擁有的，但偏偏葉默一直將其做爲自己的終生目標而奮鬥，這觀念，是不是有點老舊了？
“但是，以我如今的情況，想再回到以前是不可能了。”葉默嘆息着說：“三年前的我有這能力，卻沒有等到療法出現；現在治療的方法出現了，可偏偏我已經退出了聯盟，真是……”
“天意弄人！”丹青妙筆接過他的話頭，淡淡地說。兩人不禁相視一笑，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油然生起。
“所以，我決定加入秘密小隊。”葉默笑着說：“林波當初來找我，我還有點不大相信呢！但現在，我至少放心了。因爲他們看起來是真的很有誠意，如若不然，現在的我應該躺在牀上，一直遊戲到死吧？”
丹青妙筆默默地看着他，面對着熟悉的面孔，他一時竟想不出要說什麼。
葉默的目標太宏大了，以個人之力顛覆死神自救聯盟，本就是一場空想。但爲了自己的心願，他不惜冒險加入秘密小隊，出現在高層的視野當中。這一切的犧牲竟然只是爲了年輕時立下的誓言，饒是葉默已經親口承認，可丹青妙筆還是有些如在夢裡的感覺，覺得這一切是多麼不可思議。
死神這個名字，已經不適合葉默了。因爲他從未見過如此不諧調的稱號，帶來死亡，真正的目的卻是要喚醒新生，這真的只是一個死神所擁有的心願嗎？
丹青妙筆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一度萌生的疑心也隨之盡去。葉默攤牌，想要換取的絕不僅僅只是他一個念頭，他想要的，還有一個未來。
他斟酌許久，淡淡地說：“那你準備怎麼做？”
葉默微微一笑，狠狠地握下了拳：“還用說嗎？這可是你的工作。”
“靠！”丹青妙筆極度鬱悶中。
“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無論遊戲還是現實，你我之間永遠只是交易一場。”葉默長長舒了口氣，笑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只要幫我達成這個心願，第一玩家，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第一玩家！！
饒是丹青妙筆淡定無比，也不禁心中爲之一顫。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葉默，說道：“這麼做，你的死期只會來得更早。”
“我知道。”葉默笑着說：“但是，我已經沒時間了。”
丹青妙筆眉頭一挑：“什麼意思？”
“生病的人，你以爲只有你一個嗎？”葉默解開了衣衫。
死神之吻！
丹青妙筆的瞳孔驟然縮成了一根針眼，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葉默，脫口問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針孔般細小的青痕。它細小地分佈在葉默的胸口上，其他的地方卻是一片白皙，如果不是他眼力異於常人，恐怕也會忽略掉。
死神之吻，藥效從手臂開始，隨着時間的延長，病情的加深，青斑會逐漸吞沒整條手臂，接着就是胸膛，最後纔會將藥效集中，流入心臟於而不散。等力量強到心臟無法承受時，心臟就會擠壓破裂,隨即致人死命。丹青妙筆很清楚它的運作方式，在面見博士時，他就曾對此做出推測。而後的結論也證明，他的推論並沒有錯，只是科技力量有限，無法解釋這種現象的產生而已。
但丹青妙筆卻清楚地記得每一具死屍的狀況：面目猙獰，肌肉極度扭曲，血管被強大的力量撕扯開來，碎成一片一片。只是由於外在的肌肉太過堅韌，無法突破錶皮的封鎖。否則病者死時應該是全身爆血而亡，而不是詭異地過渡成爲一具安靜的屍體。
但留給他印象最深的，卻還是那些遍佈了身體的青色斑痕。這種帶來死亡的莫名力量，以青斑的形式存在着，令人聞風色變。但這並不是重點，以死神之吻的運行路線，葉默應該是除心臟一點外，其他的皮膚都會變成濃濃的青色。爲什麼他偏偏獨留在心臟的一塊斑痕，其他地方都消失了呢？
丹青妙筆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葉默給出了答案。
“一個禮拜前，也就是我剛剛接觸秘密的小隊的時候，觸發了具現能力。爲測出能力能否正常運作，我開始了實驗。”
葉默回憶着那天晚上的情景，淡淡地說：“不可否認，劍魂的能力很強大。放在現實中，它的確能幫我做不少做不到的事。拔刀斬，三段斬，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都是由我自身的力量所支配的。但在試驗鬼影分身時，發生了一點意外。”
他坐到牀邊，挑起已經變冷的米飯，享受地嚼了一口。
“鬼影分身，並沒有像我意料中的那樣，直接被召喚出來。它的出現很突然，在我召喚了很久之後，才依稀有了點它的影子。就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處於冰窖，寒冷刺骨，滲入每一寸肌肉裡。在冥冥中，我似乎聽到有人在談話。”
他尷尬地笑了笑：“當時在場的只有我們四人，林波，博士，劉宏銘，還有我。我們四個人都沒有說話，卻發出異常的聲音。爲不打草驚蛇，我開始在暗中調查，希望可以找到那個出聲的人是誰。但很遺憾，直到現在，我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丹青妙筆皺了皺眉頭：“憑藉聲音就要尋找一個人，除了用數據記錄下當時的聲波頻段，以人耳根本不可能做到這麼精確。”
葉默讚賞地看了他一眼：“不錯，也正因爲如此，我才放棄了尋找‘他’的打算。”
丹青妙筆猶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沉吟起來。葉默敏銳地察覺到他還有話說，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丹青妙筆搖搖頭，一言不發。葉默見此不禁嘆了口氣：“你是怕我受到什麼刺激？呵呵，你看我現在這樣，還像是怕受刺激的人嗎？”
丹青妙筆看了看他，咬牙道：“葉默，你有沒有聽過‘冥世’？”
“冥世？”葉默怔了怔，忽然跳起來叫道：“你開玩笑的吧？這只不過是以訛傳訛而已，你還當真了？”
“如果真的只是傳言，那倒好辦了。”丹青妙筆深吸口氣，又想了想，說道：“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也只有這一個說法可以解釋了。”
他頓了頓，做了個深呼吸，淡淡地道：“冥世，是真的存在！”
葉默怔了一會，突然失笑道：“這怎麼可……”
“可能的。冥世的存在，不只是謠言而已。”丹青妙筆說道：“在死前的一瞬間，人會聽到從冥世傳來的聲音，可以讓人透過世間的迷霧，在彌死之際得到答案。”
葉默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笑道：“你是在講小說？”
丹青妙筆沒有笑，他鄭重地看着他，一時間，葉默有些動搖了。
“你有什麼證據？”葉默企圖做垂死掙扎。
丹青妙筆指指他：“鬼影分身，不就是證據嗎？”
葉默怔住，丹青妙筆看了看他手腕上的手鍊，突然笑道：“你在現實中還戴着封印嗎？”
葉默下意識摸了摸手鍊，忽然想起那一晚博士的手掌透過身體的情景，心中突生寒意。
那一掌，難道真的只是透過自己那麼簡單嗎？
“鬼神的存在，從古至今都有傳說。但至於是否存在，都沒有定論。”丹青妙筆摸了摸手臂，說道：“但你的情況不同。這款遊戲無論是否有影響現實的能力，可能力具現化的出現，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現實。”
他擡起頭，幽幽地說：“你聽到的聲音，可能就來自冥世。”
像是大冬天被人澆了一盆冷水，葉默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