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廣義微微錯愕，高老頭睜大了眼睛，我眼裡閃過異彩。
初入魔者，多數神志不清，以殺戮爲樂，若不是把心中一口怨氣發泄出去，就會反噬已身，身心俱受折磨。
但路遙的情況，似乎大爲不同。
雖然同樣陷入了瘋狂狀態，但在跟路廣義爭執的時候，卻是有理有據，而在封鎮城受襲後，竟表現出……
要去守護封鎮城的樣子！？
“這……我剛纔沒聽錯吧？”高老頭愕然道。
“你沒聽錯，路遙大將軍，是要去守護封鎮城。”
“縱然入魔，但初心不變，這就是路遙的‘義’，這就是路遙的情。”
舍儒入魔，這對儒家來說，是不忠不義，但封鎮城對於路遙來說，是他守護了十多年的‘家’，這是他割捨不掉的情。
而對路遙來說，雖然他並不認可所謂的‘大義’，但這就是深植心中，無法根除的‘義’，只是如果封鎮城羣衆，知道路遙已然入魔，這又會是怎生景象？
這……最後的結局，可能會更加悲悽。
“哼，黃口小兒，妄論大義！”
路廣義揮動衣袖，紅日消逝、儒生消散，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但臉色，卻似乎好看了些。
死要面子活受罪，聽了我的話，路廣義的心裡，明顯舒服了很多，但可能限於輩分或是身份的原因，無法認可。
“我欲乘風歸去！”
風起雲涌、颶風咆哮，席捲着路廣義，直往封鎮城而去。
“高老頭！”我看了高老頭一眼。
“你可別再打我主意！”高老頭像踩到了什麼一樣，立刻炸了起來。
“好，那我們，就此別過了！”
我正打算離去，衣物一緊，轉頭就發現高老頭滿臉憤懣。
“咋了？”
“你就忍心，這樣拋棄我了？”
……高‘大’先生，你究竟想咋滴？
“你不是不去嗎？”
“那你也不能這樣就丟下我啊！”高老頭眨巴着眼睛，有點猶豫不決樣子。
我去，這死老頭，貪生怕死，又不想錯過這罕見的素材。
“那你想怎麼樣嘛？”
“算了，我實在放心不下你，還是陪你去吧。”
好吧，是不是人到了一定年齡，都會變得特別愛面子？
“難得遇到跟我這麼合得來的，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良心肯定過意不去，而且……”
高老頭正在嘮嘮叨叨，明顯極想第一時間回到封鎮城，但心裡又怕得要命，只能通過不斷地胡扯，來平定內心的不安，同時，也想拖延一點時間吧。
我一把拉住高老頭，身形閃爍。
“哇哇哇……我靠！”
“慢點，我的老骨頭啊，有沒有點公德心的！”
“你們現在的這些孩子，會體貼一下老人家不……”
……
我和路廣義，幾乎是同時到封鎮城的，路廣義極爲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完全無法相信，我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我朝他點了下頭，如果不是高老頭浪費了時間，我能比路廣義更快抵達。
此時的封鎮城，戰火連天。
城牆破損、死傷枕藉，城裡城外，都亂成了一片。
鋪天蓋地的妖魔，已經殺進了城裡，跟城裡的守備軍交上了手，而且明顯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
到處都是哭聲、到處都是血跡，妖怪在啃噬着抽搐的屍體，而手持着兵器的將士一刀過去，妖怪身首分離。
又是一片驚叫聲！
在這種情況下，守備軍既要保護城裡的民衆，又要跟妖怪作戰，身心疲憊。
但他們眼裡閃爍着異樣的光芒，目光時不時望向天空的路遙，意志堅定。
不多時，已漸漸有逆轉戰局的趨勢。
路遙傲立高空，身後站着萬千儒兵，氣勢磅礴。
不，不是儒兵，應該是非儒非魔。
血紅戰袍，沒有之前的素雅清新，但在戰力上，卻似乎比之前凝聚出來的儒兵，更加強悍。
但無論什麼情況，只要路遙出現，封鎮城的將士，就有了更強的戰力。
這就是領將的魅力，或是說，魄力！
縱然已入魔，但路遙依舊是封鎮城裡，不可取代的軍心，不可取代的悍將。
只要路遙大將軍還在，封鎮城，就還有一戰之力，就還有希望。
唉，這些將領，估計還不知道，這曾經如戰神般的路遙大將軍，已經入魔。
跟路遙對待的，是一個由血腥污血組成的魔人，通身鮮紅，嘴角更帶着詭異的笑容。
“哈哈，有趣！”
“這次進攻，第一個冒出來的，不是以儒家爲首的百家流派，而是一個妖怪，一條蛇妖。”
“這條蛇妖，擋住了我的妖魔大軍，而在擊敗她之後，封鎮城的守護神，路大將軍，終於出現了。”
“而出現的時候，路大將軍，你竟已經入魔了？”
“哈哈，這是妖魔與百家自千古交戰以來，最爲荒唐的事了。”
“入魔？”
“路大將軍，入魔了？”
“這不可能！”
“妖魔，你休得再胡言亂語，亂我軍心！”
路遙入魔的消息，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城防守備軍怒罵出聲，衆口一聲、同仇敵愾，顯然並不相信這妖魔的話語。
但也有少數人，疑惑地看着路遙，尤其是看着那些凝結出來的‘儒兵’。
那些‘儒兵’，並沒有往日的儒生風範，而是更近乎於妖魔一般，嗜血好戰。
軍心微動。
路遙並沒有開口，反而是目光一轉，看向了城牆之上。
那裡，有一個衣杉破損、滿身鮮血的女人，神情委頓，身體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但突然精神一振，若有所感地擡頭望向天空，當對上路遙的眼神時，頓時露出了‘傾城嫣笑’。
對，傾城嫣笑，笑得極度美麗。
彷彿這一刻，這個笑容，對封鎮城的羣衆來說，這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笑顏。
一個以妖怪的身軀，對抗妖魔大軍，最後力竭，幾近陣亡的笑顏。
宮月坊，九姑娘。
一個從最低賤的地方，走出來的蛇妖。
雖然沒有說話，但封鎮城裡的每個人，都似乎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
封鎮城，我幫你守住了。
守備軍靜默。
如果不是這條蛇妖，封鎮城早在妖魔大軍的奇襲之下，潰不成軍，城敗如山倒，也根本撐不到路遙大將軍的歸來。
這時，這條蛇妖對封鎮城裡的羣衆來說，不再是蛇妖，不再是對立的種族，而是一個女人。
一個有着傾城笑容的絕世美人。
美得冒泡，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