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顏根本就沒有勇氣去看獨孤邪受傷的目光，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然而，獨孤邪卻是忽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皺眉道：“顏顏，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是不是想要拋棄我，爲了夜擎去做啥事？”
“我……”
墨雪顏咬了咬脣，忽然就沒勇氣說下去。
獨孤邪放開了她，起身走到窗前，靜靜的站着。
須臾，輕聲道：“墨雪顏，我等了你十幾年，自小你就說要嫁給我，我也承諾你，等你及笄之年一定回來娶你。”
“可你現在要去爲了別的男人去死，難道就因你忘記了過去，所以便想抹殺我們那個約定嗎？”
一字一句的質問，讓墨雪顏無法回答。
她喜歡面前這個男人。
如果這個男人出事，她也一定會追隨他而去。
可她現在根本過不去心裡那關，對夜擎的愧疚，讓她不知該如何。
“獨孤邪，你……”
墨雪顏忽然站了起來，看着他道：“你先回王府吧。”
“趕我走？”
獨孤邪回頭來，深邃的目光中，隱藏了幾許心痛。
她不能就因爲夜擎出事而拋下他。
她可想過，這樣對他是否公平。
“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墨雪顏微微垂眸，思索片刻，開口道：“獨孤邪，我很愛你，是真的。”
“我也很想嫁給你，雖然我現在不想要孩子，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哪裡能當娘？”
“可如果你真的喜歡孩子，我想我們成親以後，我會說服我自己的，畢竟這是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我有時候很喜歡坐在鞦韆上，幻想以後我們幸福的生活，可天不遂人願，生活總沒有我們想象的美好，對於夜擎我實在不能不愧疚。”
“所以，即便我真的決定用性命來補償他，你也阻攔不了。”
“我阻攔不了麼？”
聽了她這話，獨孤邪忽然失控，走過來抓住她的肩膀，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墨雪顏，你說我阻攔不了麼？”
他的聲音驟然變得冰冷無比。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即便上次他誤會她，也沒如此失控。
墨雪顏呆呆的看着他，眼中沒有任何淚水。
其實，她心裡恨難受，可想哭哭不出來。
“小九。”
墨雪顏看着他冰冷的眼睛，心中驟然一痛，無奈道：“是我不好，喜歡上我，其實是你最大的錯誤。”
“呵呵。”
獨孤邪忽然笑了起來。
“是一個錯誤？”
他低頭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伸手撫了撫她憔悴的臉頰，問道：“你有何資格這樣說？”
墨雪顏抿脣，沉默不語。
“我獨孤邪喜歡你，是我的獨孤邪的事情，由不得你來說對錯。”
他咬牙切齒的看着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她。
他喜歡了她這麼多年。
憑什麼，她一句話就要否認。
他從沒覺得這份愛是個錯誤。
爲何，她卻覺得。
因爲這份愛，撐着他這麼多年從最苦難的時候，一步步走過來。
因爲這份愛，他才感覺到人生的溫暖。
這些年，即便走的再遠，他也覺得京城是他的家。
因爲在這裡，有個最愛的女子一直等着他。
錯嗎？
他從不認爲這是一場錯誤。
墨雪顏轉過了身去，沒再看他，眼眸微閉。
獨孤邪也沒有再開口，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悲痛中染了幾分無奈。
人人都說他是戰神，戰場上所向無敵，無所不能。
其實，他真的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什麼神力，許多事情也跟其他人一樣做不到。
若是現在他有辦法救夜擎。
也不至於讓兩人陷入如此爲難的境地。
“你先回去好嗎？”
墨雪顏忽然轉身，走到牀上，脫了鞋子躺下，拉過被子，將自己緊緊的包裹在被子裡，輕聲道：“獨孤邪，就算我求你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這個時候，她腦子亂的很一團糟，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跟獨孤邪溝通。
她知道她的做法或許偏激了一些。
但欠債還錢，欠命還命，其實也是應該的。
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墨雪顏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她知道獨孤邪離開了。
她不想跟獨孤邪吵，也不應該跟他吵。
可兩人還是吵成了這樣。
“就這麼走了，不管她了？”
清雪苑外，墨千塵倚在門口，似乎早就料到獨孤邪會離開，因此特地在這等他。
獨孤邪神色清冷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墨千塵無奈道：“這個時候，除了你，還有誰能陪她？”
“獨孤邪，你如果真喜歡她，要娶她，就是以後照顧她一輩子的人。”
“雖然她是我妹妹，但我這個做哥哥的，確實不能一直照顧她，陪伴在她身邊的人，將會是她的夫君。”
“獨孤邪，現在這樣是你放棄了她，還是她放棄了你？”
墨千塵是何等的聰明。
就算沒聽到兩人說什麼，也能大體猜出來。
說來這事他也是頭疼，更是自責。
如果當初他沒那麼堅持找出採花賊幫啞妹報仇。
又或者說他一個人去的話，也許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妹妹就不會爲難。
“我不會放棄她。”
獨孤邪站在原地愣了愣。
隨後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清雪苑。
墨千塵依舊站在原地，靜靜的望着庭院，亦是沉默不語。
距離毒發的日子已經到了。
夜擎開始高燒不退，人虛脫的厲害。
毒開始侵擾他的五臟六腑。
雖然用了很多奇藥，可都沒有效。
墨雪顏還在沉沉的睡着，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頭都沒露出來。
忽然，有人推門進來，將被子強行掀開。
墨雪顏被驚醒，坐起身子愣愣的看着墨千塵，只問了一句話，“夜擎死了嗎？”
看似無情的話，其實滿是絕望與辛酸。
墨千塵知道妹妹這是徹底絕望了。
或許她只是想睡一覺，然後起來陪着夜擎一起死，以此償還他的恩情。
“顏兒。”
墨千塵在牀邊
坐了下來，伸手摸着她的頭髮，低聲開口，“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夜擎他……”
墨千塵頓了頓，無奈笑道：“總之，夜擎他爲你而死，他是願意的，若你也因此搭進了一條命，你說在黃泉路上碰到他，他會不會生氣，想要一腳將你踹回來。”
“所以，你好好活着纔是對他最好的交代。”
“哥。”
墨雪顏忽然鼻子一酸，輕輕的喚了一聲。
“想哭就哭吧，別憋着。”
墨千塵微微嘆氣，揉了揉妹妹的腦袋道：“你若真的死了，獨孤邪怎麼辦，哥哥怎麼辦，爹孃怎麼辦，他們以後若是能回來，卻發現自己疼愛的寶貝女兒不在了。”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你真的忍心麼？”
墨雪顏愣了愣，清亮的眸中，滿是淚水。
她忽然一頭扎進哥哥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悲慼的哭聲，連涼月跟畫扇都覺得心疼，何曾見她如此無助過？
而此時，夜府那邊卻已經開始準備後事了。
夜夫人面色平靜的坐在兒子窗前，輕輕呢喃，“擎兒，實在對不起，你爹他在外面，沒有辦法趕回來送你最後一程。”
“當年墨將軍與墨夫人救了我們全家的性命，如果沒有他們，也就沒有我們夜府，今日你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們女兒一命，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娘不知道該怪誰，娘只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要離開了。”
夜夫人說着，忽然伸手抓住兒子已經發黑的手，嘆了口氣道：“擎兒，娘一直覺得男孩子就該頂天立地，不像是女孩那麼嬌貴，所以這些年娘對你的管教也着實嚴了些。”
“若真有來生，你還做孃的兒子好不好，就讓娘好好補償你，娘一定會好好疼你，再也不讓不動不動就斥責你了，你說好不好？”
說到最後，夜夫人終於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清涼的淚水。
哪個孩子不是母親的心頭肉呢？
前院，夜老將軍坐在主位上，面色沉靜的吩咐衆人準備夜擎的後事。
須臾，他看了一眼忙碌的下人道：“我孫兒不愧對任何人，後事一定要大辦，你們好好給我準備，不許出任何差錯。”
“是，老太爺。”
下人們忙點了點頭，神色也嚴肅起來。
雖然小少爺脾氣很不好，但他真的從來沒隨意苛待過下人。
更何況，小少爺也曾經立過許多戰功，後事爲何不能大辦？
夜擎幾乎再無生還的可能，這事人人都已知道。
夜府與將軍府一片沉痛，可其他人的府邸卻是一片歡心。
“真的要死了嗎？”
昨個被打了一頓的墨如眉，彼時正躺在牀上養傷，聽了這好消息之後，頓時高興的坐了起來，看着自個的丫頭問道：“這消息屬實麼，墨雪顏他們沒有辦法救夜擎？”
“回側妃的話，確實是這樣的，聽說夜府都已經在準備後事了。”
先前那個前去打探消息的丫頭，急忙開口解釋道。
“哈哈哈。”
聞此，墨如眉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面上陰狠的神情，讓人心底生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