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能不能再等幾天?你走了,屋裡要是有個什麼事情,我跟誰商量?”
“我明天就走,家裡的錢都快用乾淨了,再不走怎麼辦?一家老小都喝西北風去?”
“哎,不是還有土嗎?你們都走了,也沒人辦土了。”
“你愛辦土你辦,我纔不想再過這種日子,在外面打工,多少也有些錢,辦土一分錢沒有,未必一家人光吃飯不用錢嗎?”
“哎!”
一聲長長的嘆息之後,婆媳倆結束了談話。
老人名叫秦世珍,今年六十一歲,三十年前,丈夫姜得貴因病去世後,將一雙兒女留給了本來就體弱多病的她。秦世珍不忍丟下還未成年的孩子,所以一直沒有改嫁,靠着一雙勤勞的手,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一雙兒女終於拉扯成人。本以爲可以怡養天年了,爭奈福氣太薄,女兒姜艽在十五年前出外打工時,莫明其妙失蹤了。她和兒子姜圖爲了尋找姜艽,在兩年內欠下了近兩萬元外債,並最終因爲債臺高築而被迫放棄了尋找。
兒子姜圖初中未畢業,便加入了民工大軍,跟着幾個小學同學去了廣東,折騰幾年後,又回到了老家,並與鄰村的姑娘趙金牌喜結連理。
婚後不久,姜圖又出外打工了。從結婚到現在的近十年時間裡,他先後在廣東、湖北、河南、新疆等地打過工,雖然沒有掙多少錢,但日子較從前還是有了明顯的改善。三間住了幾十年的老瓦房也終於換成了一棟小洋樓。
最近這兩年裡,他一直在北京打工,具體乾的什麼活兒,家人也不是很清楚,收入也不似以前那樣穩定,有時一兩個月也沒一分錢匯回家,但平均算來,跟前幾年大致相當。
妻子趙金牌並不甘心做個家庭婦女,但因爲兩個孩子都還小,婆婆又體弱多病,無法獨立支撐門戶,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留在家裡。心想再過兩年,等大兒子能幹些家務,並可以照顧他的妹妹了,自己也出去打工掙錢。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三個月前,姜家再現了十年前的悲劇,丈夫姜圖又象他的妹妹姜艽一樣失蹤了。
6月20日,她剛起牀,就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打電話的是一個自稱跟他丈夫在一起打工的一個工友,名叫王樹立。王樹立簡單自我介紹幾句後,便直奔主題,問她的丈夫最近是否跟她聯繫過。
她覺得奇怪,說丈夫已有一個多月沒給家裡打過電話了,並反問他自己丈夫是否出了什麼事情。王樹立支唔一會,才告訴她說,她的丈夫已經失蹤一個星期了。
她聽了大吃一驚,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王樹立說自己也不知道,所以纔打電話來問她,她又問他們到底在哪兒打工,王樹立說在一個建築工地。問那個工地在哪兒,具體在幹些什麼,王樹立答得很含糊,說他們流動性很大,老闆什麼工程都接,因此工人們的工作內容和工地都不固定。她還待再問,電話忽然斷了,她又驚又疑,忙回拔過去,但王樹立沒有再接電話。
此後兩日,她一直想方設法聯繫自己的丈夫以及王樹立,但奇怪的是,兩人都聯繫不上,丈夫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而王樹立的手機,不是無人接聽,就是關機了。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往北京,去尋找丈夫和王樹立。但北京那麼大,人那麼多,她又根本不知道丈夫在北京幹什麼,因此不知要到何處去尋人。
過了一個星期後,因爲始終無法聯繫上兩人,她無計可施,便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公婆,並聽從一些村民的勸告,到鎮上派出所報了案。
但結果與她想象的不太一樣,由於沒有足夠的證據和跡象顯示這可能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公安人員並不重視她提供的情況,她在報案後的半個月裡,連續幾次去派出所詢問情況,才總算有了一個結果。
讓人震驚的是,王樹立已經死去。據一名公安人員講,王樹立是死於一場意外事故。北京郊區某片新開發的小區,一臺挖土機正在挖土,王樹立本來不是工地工人,但不知因爲什麼原因,反正他當時正站在土坑邊上閒逛,結果不慎掉入一個大土坑裡,恰在此時,土坑左邊的一大片泥土發生了塌方,一座小土山將他活埋了。雖然施工人員馬上進行了搶救,但還是沒能挽救他的性命,當工人將他從土堆下面扒出來時,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雖然心急火燎地等了半個多月,卻只等到王樹立的調查結果,但她還是看到了一線希望。她對派出所的人員說,既然王樹立已經找到了,那就可以調查到他生前在哪個工地打工呀,但辦案人員的回答卻讓她大失所望。
北京警方並不知道王樹立在哪兒打工,之所以確定了死者身份,是因爲死者身上有一部手機,警方是根據這個手機號碼確定屍源問題的。但讓人遺憾的是,王樹立的身份證是假的,根據身份證上的信息,根本找不到他的家人,北京警方雖然張貼了認屍佈告,希望能找到認識他的人,但至今無人跟警方聯繫。因此警方只得通過有關渠道,先將屍體進行了善後處理。
此後的一個月裡,她又去了派出所幾次,但每次都沒有結果。由於沒有證據能證明姜圖的失蹤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警方只是做了備案處理,並沒有正式立案。
看來,在沒有出現更多的線索之前,寄望於警方是不太現實的,她決定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親人。
在丈夫失蹤的三個月裡,她一共去過北京兩次,但因爲沒有任何線索,加之經濟與家庭方面的原因,兩次尋人之旅最後都草草收場了。
人一時找不到,而日子卻得過。她決定象以前那樣,出去打工掙錢。婆婆雖然放心不小,但兒媳畢竟不是女兒,加之自己兒子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所以她也不敢使強,勸了幾句後,眼看兒媳主意已定,只得默默閉上了嘴。
“媽媽你看,有人來了!”
婆媳二人正各想心事,正和妹妹在門外院壩裡玩耍的兒子姜上進忽然跑到門口,手指前面樹林方向說道。
婆媳二人都是微微一驚,“什麼人來了?”趙金牌一邊問,一邊好奇地走出門去觀看。
只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正朝自己家走來。男人鼻樑上架副眼鏡,看樣子有點象老師,女人雖然看不出是幹什麼的,但很有氣質,看樣子也是有正當職業的人。
婆婆也走了出來,一家四口好奇地看着兩人。
“你好,請問這兒是姜圖的家嗎?”那個年輕男人走到院壩邊後,停下問道。
“是,請問你們是……?”趙金牌納悶反問。
“哦,我姓施,名字叫施計,她叫簡潔,我們是從武漢來的,專程來這兒,是因爲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你們一下,請問姜圖在家嗎?”
“你們是來找姜圖的?你們……認識他嗎?”
“不,我們不認識他。”
“我老公……不在家,你們找他幹什麼?”
簡潔與施計對視一眼,說道:“你是姜圖的家屬吧?我們有一件急事想問,希望得到姜圖的幫助!請問他……?”
“哦,那……進屋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