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放假,年關將近,薛淼淼開始準備回老家的事情,爸媽在老家,每年過年都要祭拜,她不能不回去。她跟鍾浩天說了,鍾浩天也沒阻撓,只說飛機票他讓人訂,讓她在這邊多呆幾天再回去。
這樣的安排當然是極好的,這一回去就大半個月,她也很捨不得他,能多呆幾天是幾天。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才呆沒幾天呢,就接到老家姑姑的電話,說是奶奶病重,讓她放假了就趕緊回去,別耽擱。
當年爸媽死後她曾經在姑姑家住過幾天,後來因爲特殊的原因沒繼續住,而奶奶,重男輕女的思想極其嚴重,當年爸媽死後就主張把她賣給一戶沒孩子的家庭,要不是媽媽那邊的親戚阻撓了一下,她現在不知道是什麼光景。爸媽死後這些人都說她是掃把星不願意收留,漸漸地也斷了聯繫,沒想到她到c城來讀書倒讓他們想起來有這個人了。
薛淼淼心裡覺得好笑,可到底是親人,爸爸的媽媽,她要是不回去盡孝,死去的爹肯定不高興的。
和鍾浩天說過之後,改了機票時間,一個人踏上了回老家的旅程。
臨走的時候鍾浩天還給了她一張銀行卡,裡面有多少錢他沒說,只說有需要就儘管用,不用節約,他的心意她領了,有了他之後,她再也不是那個遇事孤立無援的薛淼淼了。
m城屬於北方城市,冬天比c城的溫度低,但好在白天有太陽,看起來顯得不那麼冷。
薛淼淼是中午下的飛機,未坐停留,直接乘坐了大巴車回縣城。
她們一家的親戚幾乎都是在縣城,姑姑在縣城的銀行上班,爺爺和奶奶不適應城裡的生活,兩個人一直住在鄉下的老房子裡,這段時間因爲生病才接到縣城的醫院接受治療。
到縣城之後,也沒有人來接,薛淼淼打車到姑姑薛淑雲以前的住處,結果被告知搬家了,又連忙打電話去確認新的住處,還被罵了一通,說她讀書讀傻了,一點點事情都辦不好。
到底是爸爸的親姐姐,對方罵得再不入耳,薛淼淼也忍了,默默地將行李放在指定的某個角落,連口水都沒讓她喝,薛淑雲就帶着她趕往醫院。
“淼淼,你奶奶就我和你爸兩個孩子你是知道的,你爸從來就是她的心頭肉,現在老人家生病了,你爸本來應該在旁邊伺候着盡孝道,可是他死了,正好你放寒假也沒其他的事情,接下來的一頓時間就由你照顧奶奶的吃喝拉撒了。”
“……”話說得好有道理,薛淼淼竟無言以對,當初把她這拖油瓶往外趕的時候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血濃於水根葉相連的,恨不得她能有多遠就滾多遠。
她不計較,但卻依舊芥蒂。
縣城人民醫院,人滿爲患。
薛奶奶稅敏珍連病房都沒住進,躺在醫院走廊新加的病牀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味道很大。
薛爺爺薛陽坐在旁邊,只是坐着,蠟黃的手不停地打顫,行爲能力可想而知。
薛淑雲領着薛淼淼過去,俯身在稅敏珍的耳邊大聲說道:“媽,我把你的孫女給你請回來了,以後就她伺候你的吃喝拉撒,咱們也不用請護工了,可以節約一大筆錢呢!”
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薛淼淼抿脣,被不客氣地拽了過去。
“媽,這個就是您的親孫女,我哥的女兒,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使喚就是,我晚上還要加班呢,先走了啊。”
說完,轉身就走。
薛淼淼跑上去攔住,“姑,奶奶和爺爺兩個人,我一個人怎麼照看得過來,晚上我睡哪裡?吃飯什麼的怎麼解決?”
這樣就想把爛攤子甩手扔給她,想得可真是輕巧。
薛淑雲回頭白了她一眼,沒想到她會直接問,不悅地皺起眉來,“你奶奶經常半夜要拉屎拉尿的,你得一直守着,別讓她弄身上了麻煩,她弄身上了也是你洗,我提醒你一下可以減少很多負擔。至於吃飯,醫院有食堂,隨便湊合就是。對了,我看到機票了,你是坐飛機回來的,看來有錢嘛,姑最近手頭緊,你表哥馬上要娶媳婦了,你表妹明年考高中,我們一家開銷太大了,你有錢你先墊着,回頭姑有錢了還你就是,先走了啊。”
薛淼淼扯了扯嘴角,看着那抹身影進電梯,頭都沒回一下,一如當初將她趕走的時候那般絕情。
折身回稅敏珍的病牀旁,有護士站在旁邊正等着家屬過去,看到薛淼淼就問,“你是58牀病人的家屬嗎?卡里的錢沒有了,還要繼續治療嗎?要繼續的話就去繳費,不然要停藥了。”
將收費單子塞在薛淼淼的手裡,走了。
望着那單子,薛淼淼欲哭無淚,擡眼看坐在排椅上的爺爺。
“爺爺,你還認識我嗎?”
薛陽擡眼看她,滿臉的褶皺如山壑,目光渾濁,掉光了牙的嘴張合着,放在腿上的手不停顫抖,但是沒回答,很陌生。
倒是躺在病牀上的稅敏珍端詳了她半晌,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是嘉嘉嗎?小嘉嘉對不對?你終於來看外婆了嗎?”
心一蟄,薛淼淼的手緊緊地貼在腿邊捏緊了收費單子沒伸出去,嘉嘉,是薛淑雲小女兒的小名兒,周愛嘉。
“我先去繳費。”她紅着眼,轉身就走。
一共一千多塊錢的費用,薛淼淼倒還承擔得起,她問了病房的事情,護士站那邊說要明天才有,那今天晚上,有得熬了。
肚子餓,她下樓到醫院門口的飯店打包了飯菜,看薛陽和稅敏珍吃得囫圇吞棗的樣子,好像幾輩子沒吃過肉了,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爸爸要泉下有知,不知對姑姑的行爲做何感想。
打理好醫院的事宜,薛淼淼又打車去姑姑家拿行李,醫院旁邊有個經濟連鎖酒店,接下來她都準備住那裡,得把行李帶過去,她纔不會傻乎乎地在醫院暖氣都沒有的走廊上幹坐一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