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微來到皇宮的時候,初晨的陽光微涼,照耀着眼前金光閃耀的宮殿。
“宋姑娘,還請稍等。鎮國公一會兒就出來。”
宋茗微對小太監點了點頭,便站着等了。
約莫一會兒,就看到盛長卿拉開簾子,走了出來。
宋茗微細細端詳了他一下。
到了鎮國公這個年紀,身上洋溢的是不惑的成熟氣息,對多數女子來說,他還是十分搶眼的。
“鎮國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盛長卿沒想到來見他的人會是宋茗微。
這姑娘當初若不拒婚,現在就是自己的兒媳了。
奈何,世事無常。
而她現在成爲了雍親王的徒弟,竟也能出除鬼,實力當屬不俗。
他點了點頭,與宋茗微來到了一個幽巷。
宋茗微定定地看向盛長卿,“鎮國公,有一個人相見你。”
宋茗微話落,一道青煙飄忽在兩人之間。
然後漸漸凝實,成爲了一個嬌豔美麗的女子。
盛長卿只覺得眼前的輕霧虛晃一過,他震驚地看着眼前之人。
女子對他輕輕一笑。
嬌俏的,可人的,甜蜜的……
萬般滋味襲上心頭。
“倩倩?”他不敢置信地搖頭。
眼中一片赤紅,他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她。
“倩倩,是你嗎?是你嗎?”他通紅的眼眶落下了淚,激動地渾身顫。
宋倩咬着脣不斷點頭。
“長卿,你還記得我?”
“我怎麼可能忘記,我怎麼會忘記?就算到了死了,我都不會忘記。可是你……你,是鬼魂嗎?”
他多麼希望,她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但,那一場葬禮,是他親自cao辦,就連那蓋在棺木的第一抔土,都是他雙手捧上,撒在上面的。
“是啊,我已經死了十幾年了,長卿你不怕我嗎?”
怕嗎?
盛長卿搖了搖頭。
“十幾年了,你從未到我的夢裡來。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就算我夜夜期盼,我恨不得這世上真的有鬼魂,你化作鬼魂出現在我面前,哪怕是來質問我,哪怕,你是來索我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宋倩聞言,淚如雨下。
“傻瓜,我怎麼會要了你的命。你是我的命啊。”
盛長卿一慟,忍不住地想要抱她。
然而,抱住的卻是自己的雙臂。
宋茗微動容地看着這一幕。
“你,是我的命。”這句話盤旋在她的腦海裡。
宋茗微不由得想起允祀信誓旦旦的模樣,似乎她必須得信這句話,也要不得不信這句話。
她輕嘆了一口氣,看着盛長卿頹然的臉。
“不要緊的,我能看着你就好。倩倩,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他盯着她,十幾年了,她一點都沒有變,而他卻老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像是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有些無措地捋了捋自己的鬢角。
雖然沒有什麼白髮,可總怕被她看出半點不妥,免得她嫌棄他老。
宋倩看着他這番模樣,想到了當初二人在西湖的遊船上相見。
他也是這般,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她噗嗤一笑,道:“長卿,你一點都沒有變。”
她笑得開懷,半點沒有即將離別之時的哀傷,似乎能見他一面,便是最大的幸福。
盛長卿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倩倩,你又在笑我了。”
宋倩我聽得他這句熟悉的話,像是許久,沒有任何對她這麼說了,而這句話猛地撞入她的心頭,令她泫然欲泣。
盛長卿道:“倩倩,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可是你沒有給我機會,當初你撒手人寰。我恨不得就跟你走了。可是倩倩,你爲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就這麼走了。你爲什麼不聽我的解釋?”
解釋?
宋倩搖了搖頭。
她在看到他和樂陽在牀上顛鸞倒鳳,親眼所見,她傷心欲絕,又怎麼會聽。
“倩倩,是樂陽,她給我吃了藥。當時我神魂顛倒,根本不知爲何。後來我才發現的,可是那時候你已經帶着我們的孩子走了。”
宋倩紅了眼,歇斯底里道:“又是樂陽,這個賤人!”
她身上的戾氣暴漲,宋茗微忙唸了清心訣,才讓她恢復平靜。
“後來呢,你難道不恨她,怎麼還娶了她?”
“她懷孕了,皇上讓我娶她。”盛長卿低下了頭,苦不堪言地閉了眼。
宋倩鼻端一酸,所以,她就這麼被拋棄了嗎?
沒人追究她的死因,是不是皇家的人都知道了樂陽下手殺了她,所以,她註定成爲了生產之時的意外?
“你就不懷疑,我的死嗎?”
盛長卿渾身一震。
“倩倩,是我當初激怒了你,害得你難產,這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我當初是被你氣地動了胎氣,可我的孩子足月了。我可以平安生下孩子的。是樂陽,樂陽收買了我的穩婆,壓迫我的肚子,讓孩子改了胎位,雙腳出來的。我和孩子都活不成了。長卿,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多麼期盼你能進來,救救我。”
她想起了那個畫面,她雙眼翻白,渾身抽搐,血崩如注。
眼前出現了一片片虛影,她的手高高伸着。
她想要叫出他的名字,長卿,長卿,我要見你,見你最後一面。
我們的孩子,沒了。
我……活不成了。
至死,她都只聽到長卿在門口焦急的腳步聲,和兩個穩婆的輕笑。
長卿,如果那時候你撞開門進來,讓我見你最後一面,或許我的怨恨就不會這麼深,我也不會成爲怨鬼,被樂陽拿了一魂二破,死後還不能長眠。
盛長卿臉色漲紫,樂陽?
樂陽竟是蓄意謀害倩倩?
當初樂陽伏低做小,拼命道歉,在宋倩的靈位前下跪昏迷,他才心軟,答應了皇上。
沒想到,竟是一場騙局。
這麼多年,他都被她的僞善欺騙地團團轉!
他低着頭,一遍一遍地說着對不起。
他想要拉住宋倩的手,而宋倩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手,想到了她臨死之前那高高舉起的手,沒了一點力氣,也沒有任何人來拉,就那樣頹然地落下。
與她的眼淚一同話落,成爲了她最後怨恨的語言。
“長卿,這不怪你。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家。才把你讓給了樂陽那個賤人。也是我命薄。”
盛長卿拼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