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六、海上偷渡

劉建雄與梅飄然沒有能夠逃脫。他們是在一艘偷渡船上被發現的。

劉建雄後來的描述展示了這樣的情景:

船艙很小,又擠着許多人,只能一個個地緊挨着坐着,連動一下身子都很費勁。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沒有一點兒光亮,只能聽到船的馬達聲在煩躁地響着。

劉建雄和梅飄然緊挨在一起。兩個人都閉着眼睛。其實,不閉也沒有用,反正看不見東西,甚至連旁邊人的臉都看不大清。

劉建雄只能默默地握着梅飄然的手。他感覺到梅飄然在無聲地啜泣,但他幫不上忙。

此前,兩個人的話幾乎都說盡了。

這是一艘走私船,蛇頭是劉建雄好幾年前藉着警察的身份認識的。

爲了準備今天這一天,劉建雄和梅飄然密謀了許多次。

兩個人又開始交流,不過緊貼着對方的耳朵。

梅飄然說:“謝謝你,建雄。你爲我,獻出了你所有的一切。”

劉建雄說:“我也謝謝你!有了你,我才知道什麼是愛情。我是個窮人家出身的人,靠着勤奮,靠着一股蠻勁,當上了警察。現在走到這一步,我沒有什麼遺憾,我認了!”

梅飄然道:“今天晚上是最關鍵的。只要過去了,我們就可以取出我已經轉移好的存款,馬上進整容院,然後就以新身份到南美生活了。我會用我的餘生來好好報答你。我會好好享受生活,還會給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我要用我的一切來彌補你的損失。”

劉建雄道:“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已經很依足了。你理應享受生活,因爲生活對你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劉建雄緊緊地握住梅飄然的手。

突然,船艙裡響起警告聲:“注意,前面出現了巡邏艇,全體不要發出響聲。”

船艙裡的人馬上緊張了。

梅飄然那邊是個女子,竟低咽一聲,嚇尿褲子了。

然而,船還是被截住了。一隊武警戰士衝上船,逼住了船員。船艙口被打開,裡邊的人只得一個個地抱着頭出來。

劉建雄心裡一片冰涼。他緊緊地抓住梅飄然的手,低低地說:“沒關係,即使被抓住了,也沒啥大了不起的。我們手裡有錄音帶。我們還有申辯的餘地。飄然,堅強些!”

“可能嗎?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我們犯的罪惡到底有多大。”

梅飄然身子抖得厲害。身邊的人在陸續地往上爬,只有他倆不動。他突然發現,梅飄然不發抖了。梅飄然忽然湊過來,很熱切地吻了他。

梅飄然低低地說:“謝謝,謝謝你爲我所做的一切。如果被抓住了,請你一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你就說,全是我乾的,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你記住這個銀行名和密碼,你一定要記住。”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梅飄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了他銀行卡號和密碼,讓他複述。他正確地複述了。梅飄然身子忽然發軟了。她低低地說:“建雄,永別了,請多多記住我的好處。請記住,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

她的身子慢慢地向下滑去。劉建雄驚慌了:“飄然,飄然,你怎麼了?怎麼了?”然而,梅飄然再也沒有聲音了。她的眼睛閉上了,嘴角流出一絲鮮血。雖然黑,但富有經驗的劉建雄卻看得很清楚。

“飄然,飄然!”劉建雄緊緊抱住屍體,大哭起來。在這一生中,他從來沒哭得這樣傷心。

下來幾個武警戰士,硬把他拉到船上。梅飄然也被擡出來了。她靜靜地躺着,世界上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了。

劉建雄再也哭不出來了。他被拘禁在巡邏艇上,默默無語。他被帶到岸上,也是默默無語。他被直接帶進當地公安局的一間審訊室,用手銬銬在椅子上。劉建雄起先眼睛不習慣亮光,後來,才漸漸地

看到,他前面五米遠的地方,坐着幾個人,原來是米忠和、景麗和兩個他平時最要好的警察!

劉建雄默然地瞅着這幾個人。

米忠和痛苦地開口了:“建雄,我真的不希望,以這種方式與你見面。”

劉建雄顫抖一下,有些困難地說:“這麼準確地攔截住偷渡船,是你的主意?”

米忠和道:“是的。我們研究了你以前接觸過的人,確定你會從這裡逃走。”

劉建雄長嘆一聲:“啥都逃不過你的眼睛。能給我一支菸嗎?”

一個警察滿臉痛苦地過來,遞給他一支菸。

他點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說:“好香!”他望向昔日的幾個戰友,說:“我願意把一切都講出來。梅飄然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我不願意讓死人承擔更多的罪名。我將是你們最好的配合者。”

隨後,他緩緩地交待了一切事情。雖然有很多事情警察們都知道了,但由劉建雄親口講述出來,更帶有真實性。

四年前,劉建雄爲辦那個礦山爆炸案,與剛剛從美國回來的梅飄然見面。梅飄然的講述與懷疑深深感染了劉建雄,梅飄然的美麗與優雅也更深地吸引了劉建雄。在多次接觸之後,兩人建立了緊密的聯繫。三年前,梅飄然再次回國時,兩人都急不可耐地投入對方的懷抱。劉建雄年輕的身體、偉岸和挺拔的身材,以及無窮的精力和活力,使梅飄然深深地依戀上他,愛上了他。但相差十歲的恐懼,又使梅飄然憂思重重。劉建雄卻早已忘記了年歲的差異,認定梅飄然就是他今生的所愛,他爲梅飄然可以獻出一切。他承諾,如果案子查不清楚,那就以牙還牙,利用他警察的優勢,借刀殺人。

在首先殺誰上,兩人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鎖定了韓娜。只有讓韓寶慶深償喪子之恨,才能出梅飄然的心頭惡氣。雖然娜娜是那麼可愛,令人不忍,但她也應該爲父母的罪責承擔責任,死的責任!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劉建雄開始尋找替代者。

嚴通被擊斃的當日,劉建雄在門外馬路上檢到一把鑰匙。很多人都認爲這很可能不是案犯的鑰匙,劉建雄起先也沒當回事,把鑰匙放到自己的桌子裡。有一天,忽然覺得鑰匙大有研究價值。他根據鑰匙,找到了東陽市的一個住宅小區。經過小區管理人員的辨認,找到了邊姍住的地方。當時,邊姍正在屋裡,被劉建雄的突然到來弄得手忙腳亂。

劉建雄拿出手銬,要把邊姍銬走。邊姍本來因爲嚴通的死悲痛萬分,覺得自己一個人過着,雖然擁有近千萬元現金,但心裡空虛,也沒啥意思。她不想再反抗。可劉建雄只是嚇唬她。劉建雄說,案子已經結了,不想再追究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從過去的陰影裡走出來。劉建雄說,我看你年輕,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就放你一條生路吧,希望你能改過自新。

劉建雄走後,邊姍大哭了一場。她也想從此就走正路。可是,舉目無親,找工作幹也沒勁,每天都想念嚴通。寂寞之餘,一天來安城市逛街,正好碰見劉建雄。這第二次見面,劉建雄又給她講了許多做人的道理。邊姍非常激動,當時就表示可以把自己的身體獻給劉建雄,卻遭到拒絕。劉建雄正與梅飄然熱戀中,心裡容不下別的女人。劉建雄說,他不想告發她,只是由於她確實不能再作惡,所以要給她一條生路。邊姍當時跪下,連連磕頭,認劉建雄爲大哥。

半年前的一天,劉建雄突然找到她,吞吞吐吐的。後來才說要請她幫忙,怎樣幫忙併沒說。邊姍滿口答應。又過一陣子,劉建雄再次找到她,說韓寶慶就是個罪犯,警察始終沒有能夠抓住他的犯罪事實。他害死了劉建雄最愛的女人梅飄然的孩子,必須報仇。劉建雄說,報仇也要有機巧,最好是利用罪犯殺人,這樣就不會引起懷疑。他讓邊姍幫助找一個犯了罪但

還沒有被警察發現的罪犯,用電子變音器來控制他。他當即交給邊姍一個電子變音器。邊姍早就知道嚴通有個同夥名叫張長生,因爲還沒真正使用他纔沒進入警察的視線。邊姍就用電子變音器找到了張長生。同時,邊姍僞裝成省城心理學家尹旭,與韓娜聊天,以便能夠找到殺她的機會。劉建雄又告訴她韓娜的母親欒怡婷很可能與司機劉永剛關係不正常。邊姍跟蹤,結果弄到了欒怡婷與劉永剛在一起的照片。

二月二十八日半夜,張長生來了電話,說發現了北樹林子殺人犯所開的出租車。邊姍馬上報告給了劉永剛。劉永剛於半夜跟蹤那輛出租車,發現他進了小北山防空洞。劉建雄不明白他進洞幹什麼,而且對洞裡的情況又不熟悉,便偷來了狼狗“黑頭將軍”,進洞搜查,找到了那把刀,確定了沈間迎的真實身份。劉建雄找到邊姍,說殺人犯沈間迎的表哥柳林是個很難對付的人,讓她接近柳林,最好能控制他,獲取信息。

自此,邊姍被劉建雄徹底挑起興趣來了。她本來就在心裡天天想着怎麼樣能像嚴通那樣再幹一番大事,她覺得機會來了。她通曉嚴通的那些招法,覺得自己能比嚴通做得還好。嚴通說過,殺人是一種樂趣,邊姍也開始覺得快樂起來。三月二日那天,是她在飯店裡聽到韓娜約鄭華晚上去南關的,她報告給了劉建雄。當劉建雄說沈間迎沒機會下手的時候,邊姍起了雄心,決定要給自己的恩人來個驚喜。她支使張長生出擊,她在外面放鞭炮,結果殺錯了人。這遭到劉建雄的嚴厲譴責。邊姍不得不認錯。三月十六日夜,她再次起了雄心,穿戴整齊,帶了刀,還帶了嚴通留下的一支手槍,到韓娜家附近轉悠,卻不料看見欒怡婷和韓娜的車先後出去。她半路真的等到了韓娜。她沒想到韓娜手裡有電棍,被電得夠嗆。如果不是有槍,她那次就露餡了。

劉建雄始料不及的是,邊姍對柳林產生了好感。這使劉建雄極爲擔心,不想讓她再幹去了。結果,最後邊姍還是死於柳林之手。

“你知道邊姍是通靈教的人嗎?”

劉建雄搖頭:“原先確實不知道。後來,搜查她的屋子,才發現她與通靈教搭上了關係。不過,邊姍對我確實是忠心耿耿的。”

雖然邊姍死了,借刀殺人計劃落空,但劉建雄還是把張長生控制在手中。這時,梅飄然覺得不能讓劉建雄再幹下去了。她在國外通過人找到了殺手。這就是武國章。而同時,平婆婆認識了她,開始接觸她,極力要把她拉進組織裡。平婆允諾她,會幫助她擺脫一切煩惱。於是,梅飄然把殺韓娜的任務交給了平婆婆。梅飄然說,建雄,你不要再張羅了,將來有事兒我一個人擔着。這使劉建雄很難受。不能幫助心愛的女人完成她的願望,讓劉建雄覺得自己很無能。

終於,劉建雄又想到一個辦法,用狗來達到謀殺韓娜的目的。張長生對狗性十分熟悉,而且他還在一家狗場幹過,一條小狼狗對他極爲依戀。那家狗場在河北省的一個名叫個黃趟子村的地方。張長生半夜把狗偷走,關在東陽市租的房子裡養,對它進行訓練,專門攻擊韓娜的保鏢。本來,利用狗是很成功的,卻沒想到抓住的竟然是嚴夢詩。

劉建雄悽哀地說:“我沒想到柳林會鎖定了我,這讓我十分恐慌。我恨死了柳林,決定報復他,同時極力摘清自己。我與米大隊感情深厚,可我爲了保住自己,也對米大隊動了手。我利用了張長生,利用了黑棍,可現在想想,其實我被黑棍和韓寶慶利用了。他們想把柳林逼成逃犯,這樣柳林只能跟韓娜長期呆在一起,成爲名符其實的夫妻。韓寶慶這老小子早就把柳林看成了自己的女婿,下手可真狠哪!”

劉建雄說不下去了,使勁晃着頭,悲痛地說:“米大隊,我對不起你了。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該死,死一千次都不多!你們槍斃我吧,斃了我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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