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瀾滄蛇窟】
“我姥姥,她變成了一匹狼……”
姬小免低聲說完這句話,迅速把頭縮了下去,身子縮倦在一起,像是一頭受了極度驚嚇的小鹿
我嚇了一跳,趕緊扶起她,上下看了看,胳膊腿還都在,才鬆了口氣,一連聲她這是怎麼了,卻看見她兩眼呆滯,呆站在那裡,什麼都不說。
朝外看看,幾個人賊頭賊腦直往這瞅,像是在看西洋景。
我趕緊把她扶進屋,想想也不行,又硬着頭皮求隔壁包子鋪的老闆娘幫忙,買了套新衣服,給姬小免換下,再給她洗了澡,梳了頭。
收拾乾淨後,姬小免頭髮溼漉漉的,小臉粉嘟嘟的,看起來像是個女大學生,看得包子鋪老闆娘一片聲誇我好眼光,不住問什麼時候喝我的喜酒?
我順嘴胡扯,往她懷裡塞了條煙,好容易把她打發走,又從外面買了點月盛齋的醬肉,稻香村的點心,剛放在桌子上,姬小免就兩眼冒光,狼一樣撲上去,兩隻手抓着,拼命往嘴裡塞,嗆得直咳嗽。
我在旁邊看着心酸,嘆口氣,坐在她旁邊,倒了杯茶,又不想喝。又點了根菸,在那慢慢抽着,邊琢磨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我印象中,姬小免一向是很堅強、樂觀的,甚至狡詐的,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變成這樣。當然了,更讓我大吃一驚,還有她剛纔說的這句話:“我姥姥變成了狼……”
這是什麼意思?
她奶奶應該就是當年在大興安嶺神秘失蹤的姬工。
這是個非常神秘且幹練的女人。從老絕戶的講述以及狼城的表現來看,她不僅擁有超人的智慧和掌控力,而且確實有駕馭狼羣的本領。
但是姬小免說的那句話,說她變成了狼,讓我實在無法接受。
“我姥姥變成了狼……”這是什麼意思?人怎麼能變成狼呢?這不是胡扯嘛!但是看她都變成這樣了,竟然還記得這句話,顯然這句話意義非凡,絕對不會是開玩笑。
這句話又是啥意思?
按字面意思理解,是說她姥姥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匹狼。
這也太扯了,人還能變成狼?難不成她姥姥是猴子請來的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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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小免是不是說,她姥姥的生活習性等都變得和狼一樣了?
這倒是有可能。
她姥姥長期生活在地下狼城裡,生活習慣甚至相貌都可能發生變化,會越來越像狼。
我以前看新聞,說一些地方發現的狼孩,都是四肢着地,吃生肉,甚至渾身長滿了黑毛,看起來就像狼一樣。
不過我對這個說法也產生了懷疑,因爲我身邊就有一個這樣的例子。作爲被狼養大的山魈,他就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身上也沒見長黑毛。
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她是想說,她姥姥變成了老絕戶那種半人半狼的怪物嗎?這種可能到底很大。
等她吃完東西,喝飽了水,情緒穩定下來,我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問她,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爲何變成了這樣?狼城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不管我怎麼問,她都是呆呆坐在那裡,眼神直接透過我,茫然看着遠方,彷彿根本聽不懂我的話。
難道她真瘋了?
我決定帶她去醫院仔細檢查檢查,別是在爆炸中把腦袋給炸壞了。姬小免雖然對外界明顯很牴觸,什麼都怕,好在還是很相信我,一路上老老實實縮倦在我懷裡。
到了醫院,她沒有身份證,又託了個熟人,才辦好手續,在醫院給她做了個全面檢查。醫生說,檢查看不出什麼問題,應該是受了什麼大刺激,開了些鎮定神經的藥,讓她在家靜養。
出了醫院,她也累了,自己趴在車裡睡着了。回去的路上,我有些猶豫,真正論起來,我和姬小免最多算是有過幾面之緣的朋友,這樣把她帶我那去肯定不方便。
她的揹包早丟了,衣兜裡空蕩蕩的,只有幾團黑泥丸,不知道是什麼,我又給她留下了。
想了半天,我給趙大瞎子打了個電話,想把她安置在獵場,結果被趙大瞎子臭罵一頓,說:“獵場就是個和尚廟,你小子放心,老子還不放心呢!”
“看吧,你小子準是做了啥見不得光的事情,現在被人家找上門來啦!看吧,讓你小子好人不學偏去學陳世美,始亂終棄!嘿,真是他孃的活該!”
沒辦法,我只能把姬小免安置在鋪子裡。
好在姬小免不吵也不鬧,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像個模特,不哭也不叫。這樣也好,就把她當成一個不會動的服務員吧。
馬三樂呵呵地來上班,看見姬小免安靜地坐在那裡,嚇了一跳。他偷偷看了看姬小免,又仔細看了看我,小聲嘀咕了一句“鮮花爲啥總插在牛糞上?”
我大怒,剛想罵他,想想不行,自己要是罵他,那不等於變相承認自己是牛糞了嗎?
我只好裝成沒聽見,端着茶杯猛喝了一口,結果茶杯裡是新倒的開水,這一口差點把我的舌頭給燙掉了,疼得我直掉眼淚。
馬三那死小子笑得蹲在地上,差點尿了褲子,我再也忍不住,上去按住他,狠狠揍了一頓。
我嚴令馬三,這段時間鋪子開始緊急加班,不管白天、黑夜,都要呆在鋪子裡。
鋪子裡一共兩個房間,本現在分給了姬小免一間,我和馬三擠在一張牀上,背對着背,天又熱,又彆扭,還得受他的冷嘲熱諷,說他對我的吸引力比姬小免大。
不過彆扭歸彆扭,總好過我跟她孤男寡女住一起。省的她哪天恢復過來,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姬小免的病情一直沒見好轉,好在也沒變壞。她每天靜靜坐在藤椅上,院子裡那棵蒼老的古槐樹下,穿着棉布長裙,靜靜看着天空,偶爾有成羣的鴿子飛過,像一幅淡雅幽靜的水墨畫。
有時候,我也陪她坐一會,看着寂寞的天空,或者站在一旁默默抽一根菸,什麼也不說。”
她變成這個樣子,讓我有些難過,也有幾分自責:
這樣一個正當最好年華的姑娘,就這樣變成了一個木偶?
她到底在狼城中經歷了什麼?
山魈又去了哪裡?
這些天,我讓馬三四處張貼尋人啓事,看看能否尋找到她的家人,把她給帶回去。不過按照她的說法,恐怕她家裡目前也就剩下她自己了。
她從狼城千辛萬苦出來後,精神崩潰,竟然沒有回家,反而過來找我,難道說她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這麼一個朋友了?
在狼城時,我只是隨口跟她提了下鋪子名,沒想到她還真能一路找過來,這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怎麼能忍心再把她給推出去。
鋪子不忙時,我常常陪着她在樹下坐一會,吸一根菸,跟她說會話。有時候講講鋪子裡的事情,有時候是回憶點我小時候的趣事。
更多時候,我什麼不說,就這樣陪着她一起看着天空。北京城一如既往的灰濛濛的乾燥的天空,一羣鴿子飛過院子,哨子嗡嗡地響,樹枝輕輕地晃動。
我吐出一口菸圈,看着它漸漸消失,默默想着,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也挺好。
過了幾天,東家打電話叫我過去。
到了那,白朗不在,東家親自給我開了門。開了門,他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有些失神地看着天空,然後帶我去了書房。
我有些忐忑,看來這次大興安嶺的事情,對東家的打擊很大,他這次明顯露出了一些疲態。
進了書房,我還想着他想問什麼,卻看見他坐在那裡,半天沒說話,後來抽出來一支菸,拿在手裡,卻又沒有點。
我幹坐在那裡,想着給東家點菸不是,不點也尺,氣氛有些尷尬,便試圖打開話題,說:“東家……上次在,我……”
東家有點緊張,他嘴脣哆嗦了一下,突然摘下眼鏡,露出了一張蒼白的面孔,急切地問:“小七,你看我是誰?!”
“誰?!”我納悶了,“你是東家啊!”
東家的眼睛溼潤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小七,你仔細看看,我是你小舅!”
我大吃一驚,猛然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小舅?!東家……你這是什麼意思?!”
東家也很激動,他一下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肩膀上一道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說:“小七,你看看這個!”
我一下激動了,死死盯住這塊疤痕,打死我都不會忘記他肩上這塊傷疤。在我很小時,母親就給我講過,有一年冬天,她跟我小舅去山上伐木,那樹像遭了鬼一樣,明明被攔腰鋸斷了,就是不倒。
老樹被鋸斷後不倒,在大山裡有個說法,就是這老樹成精了,最後攢着一口氣,硬撐着不倒下,就要把伐木人砸死。這時候,伐木人往哪個方向跑,老樹就會朝那個方向哪倒,把人砸個稀巴爛。
要破了這樹的怨氣,伐木人要脫掉外衣,朝另外一邊扔過去,那老樹以爲是人順着那方向走了,就會順着衣服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