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飛三人完全沒料到葉老會是這種表情。猴子更是沒想到,葉老臉上那招牌式的微笑竟然也會消失。在他看來,那已經不是一種笑容,而只不過是臉部肌肉的一種條件性反射而已。
餘飛看着葉老,頓了頓,答道:“這塊玉是我家老爺子給我辟邪的,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
“祖傳的?呵呵……”葉老顯然對餘飛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不過葉老並未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轉過身去走了幾步,然後回頭對餘飛說道:“餘先生,這塊古玉你可否讓與我,價錢隨你開。”
“竟然被行家看上了,莫非這塊古玉是件寶貝!”餘飛心中一陣激動。想到自己有可能立馬就能發一筆橫財,心跳更是陡然加速。他深吸了一口氣,暗道:“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先得搞清楚這塊古玉的價值!”
餘飛努力平復了一下波動情緒,以免讓葉老看出自己心裡的變化。
“這個……玉石……我也不太懂,這價錢……我也沒法開啊……”儘管已經盡力剋制,不過餘飛的話語中仍然略帶着微微的顫音。
“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來開個價,兩百萬,如何?”葉老臉上又掛出了招牌式微笑。
什麼?兩百萬!餘飛激動得心臟差點沒從嗓子眼裡蹦出來。而剛轉完帳坐在一旁的猴子更加是按捺不住,一下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心道:“靠!竟然比這我極品的老坑翡翠還貴這麼多,和田玉怎麼可能這麼值錢。這裡面恐怕有什麼文章。”想到這他捅了一下已經有點飄飄然的餘飛,說道:“葉老您可別忽悠我們小輩,現在玉石的行情大家都知道,就算是頂級的和田玉,這麼一小塊兒,也絕值不到這個價錢。不過葉老既然肯開出這麼高的價,不如就跟我們說說這其中的緣由,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猴子說完,葉老並未答話,卻是放下了手中的玉佩,向店鋪大門走去。
“難道被猴子這麼一說,這葉老頭子覺得不值了,反悔了麼?”一見這陣勢,餘飛心裡犯起了嘀咕,他轉頭狠狠瞪了一眼猴子,快步跟到葉老身後。
葉老走到門口便停下了腳步,他朝外望了望,卻是掛出了一塊‘今日歇業’的牌匾並順手關上了店門,然後轉身看着餘飛等人,微微一笑,道:“既然侯先生問起,我便也不瞞你們,這塊玉佩,或許還真有些來歷。”
葉老這麼一說,登時勾起了餘飛等人心底好奇的慾望,都豎起耳朵,等着葉老的下文。葉老拄着手杖,慢慢踱回茶几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並招呼衆人一同落座,便開始娓娓道來:
“不知你們可否聽過赤焰神獸的傳說。在上古時期,神農氏後裔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互不相容,在一次二者的大戰中,騎火龍的祝融大獲全勝,共工一怒之下,衝撞不周山,導致天河之水傾瀉人間,爲平衡人間水火之力,祝融讓火龍遊走於地下,這火龍後裔的一支便正是這赤焰神獸。
相傳這周身烈火的赤焰神獸性情極爲暴戾。一旦心血來潮,便會吞雲吐火,爲禍人間。赤焰神獸四處肆虐,舜皇爲解救天下蒼生,便命人前往北海極寒之地取得水之精魄,將這赤焰神獸封印於其中。至陰至寒的水之精魄,正是赤焰神獸的剋星,被困於冰精中的赤焰神獸邪火之威再無法發揮,其暴戾之氣也漸被冰精的寒氣化去。”
說到這,葉老停下來掃了大家一眼,深吸了口氣又繼續說道:“當然,我剛剛講的不過是個傳說,但接下來我要說的,卻是一件似是而非的古老往事。
北宋時期,宋徽宗趙佶嗜玉成癮,一時間,無論朝廷還是民間,士族還是草民,舉國上下都興起一股玉石收藏熱。當時的權相蔡京,爲博得龍顏一悅,便投帝王所好,置蘇州應奉局,蒐羅各地奇花異石,由水路運往東京開封。這些運送花石的船隻,每十船編爲一綱,從江南到開封,沿淮河﹑汴河而上,舳艫相接,絡繹不絕,在當時被稱爲花石綱。
而蘇州城便也因此逐漸成了全國奇石的集散地,各地的玉石匠人都聚往此處,專門在此收集璞玉原石,雕刻出一件件的精美玉器。現在流傳於世的幾件比較有名的北宋玉器,便多是出自於徽宗時期這蘇州城的玉石匠人之手。
有一天,蘇州城來了一位異域僧侶,這僧侶手拄一長拐,竟是一個盲人。盲僧沿着林立於蘇州城中的玉石坊逐一拜訪,每到一處,便會拿出一塊掌心大小似是普通的圓石,竟宣稱此乃和田璞石,內中藏有絕世美玉,現只要紋銀二十兩。玉石坊的掌櫃們見這人衣衫襤褸,且雙目失明,全都當他不過是個騙吃騙喝的乞丐,根本不信他所言。
盲僧在蘇州城中徘徊了數日,這天又來到了一家名曰神工坊的玉石坊,這神工坊剛剛開張不久,掌櫃叫陳湘,由於新店開張,生意清冷,見有顧客上門,陳湘便立刻迎了過去。盲僧道明來意,便又拿出來了那塊圓石。這些天陳湘雖也早有耳聞,說是有一西域盲僧不知在哪揀了塊石頭便冒充是和田璞石四處拐騙。但這陳湘天生一副軟心腸,他拉不下臉趕盲僧走,便招呼盲僧坐下,吩咐店內下人端上茶點,並接過盲僧手中的圓石細細品鑑起來。
這陳湘祖上三代都是玉石匠人,他自幼便跟隨父親識別玉石原石,對璞玉也是頗有研究。他這一看不打緊,竟還真覺得這圓石內確有乾坤,便吩咐下人取來了二十兩紋銀,豈料這時盲僧哈哈一笑,竟道:“想不到這中原東土,倒真有人識得這寶貝。此玉乃寒地冰精所化,內困一上古異獸,施主既然識得,便是有緣之人,貧僧便將它贈與施主。”說完,盲僧便閃身離去。
陳湘得了圓石,即刻便叫人取來工具,在圓石一側找準切口,一刀切下,圓石應聲而開。陳湘拿起一看,登時驚得不能合嘴。只見這圓石的切面上,一圈如羊脂般的白玉包裹着一團火紅。這羊脂白玉已算得上是玉中極品,而這紅玉,更是世間罕有。俗諺有云:“玉石掛紅,價值連城”。陳湘霎時驚喜萬分,想不到自己無意間竟得了一塊絕世璞玉。
陳湘得到寶貝的消息很快就在蘇州城內不脛而走,各大玉石坊的掌櫃們聽說這寶貝竟是來自那西域盲僧手中的圓石,個個氣得是捶胸頓足。一時間,整個蘇州城鬧得沸沸揚揚。沒過多久這事便傳到了蘇州應奉局總領朱勔的耳中,這朱勔乃是蔡京心腹,對花石素有心得。一聞得此事便立即差人去了陳湘的神工坊。
這時的陳湘,正在自家後院的玉石工房中,拿着刻刀精心細琢着那塊絕世璞玉。忽聞下人來報應奉局官差求見。一聽說應奉局來人,陳湘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趕緊藏好璞玉迎了出去。
應奉局的官差一見陳湘,便拱手道:“恭喜陳掌櫃,朱大人聞得陳掌櫃最近得了件異寶,特差小的前來,請陳掌櫃帶上寶貝去一趟。這皇上壽辰就快到了,朱大人正在爲準備皇上的壽禮發愁,陳掌櫃的這件寶貝要是讓朱大人看上並呈給了皇上,那可就是你陳掌櫃天大的喜事,以後這神工坊的金字招牌便天下皆知了。”“喜事!這分明是要強取豪奪。”陳湘在心中暗罵。
在當時,凡是應奉局相中之物,便會以供奉帝王之用爲藉口而強取之,若是不從,便會治以“大不恭”之罪。陳湘自知推託不過,便想了一條權宜之計,對來的官差道:“官爺辛苦了,小人近日確是得了一塊白玉原石,倒也談不上什麼寶貝,朱大人若是喜歡,小人自當雙手奉上。只是,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朱大人恐怕也看不上這麼一塊原石,不如等小人把這璞玉雕成了精緻玉件,再親自送過去請朱大人鑑賞。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展示一下我這神工坊的手藝。”這官差一聽陳湘也說得在理。便答應以三日爲限,三日之後由陳湘親自送去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