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琴揣着一顆複雜的心情,來到一家親子鑑定中心。
她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要做親子鑑定,然後將那包頭髮遞給了工作人員。
從鑑定中心出來後,她便找了處外面的椅子坐下,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趙小曼,那眉眼,那脣角,真是與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也許現在她的變化挺大,但自己的孩子,豈有不認識的道理,即便她不與自己長得相像,母女血濃於水,她也可以感覺得出這份親情。
當然,這些全都是猜測,最終的結果還是要讓科學來證明,等待結果的日子是漫長的,江琴整日茶飯不思,她即害怕知道結果又十分的想知道結果,沒有人可以體會她思念女兒的心情,那些年她是怎麼過來的,可眼下的趙小曼,卻又讓她陷入另一種憂愁。
那是個品性不怎麼好的孩子,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倘若她真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那她要如何面對這一切,她愛上的可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江琴可以想象,一旦母女相認,面臨的將是怎樣棘手的問題,但是如果她阻止,趙小曼必定會恨死了她,她那麼討厭自己,一定不會認她這個媽。
江琴想着想着,眼淚便流了下來。
幾日後,江琴再度來到親子鑑定中心,今天是取結果的日子,昨晚一夜未閤眼,她的心真的是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樣的滋味都有。
當工作人員將一份報告遞到她手中,她看到上面鑑定的結果是母女關係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接着,她便爆發出撕心肺裂的哭聲。
命運真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要如何解決這一切,她的心瞬間亂成了麻。
如果那個孩子不是趙小曼,她該多麼高興,她一定會高興的昏過去,可偏偏是破壞了養女家庭,奪走了養女愛人的小三,素素雖不是她的親生孩子,但和親生早已沒有區別,她要怎麼和養女說,趙小曼纔是她的親生女兒。
痛苦歸痛苦,她還是迫切的想去與女兒相認,在一切還未釀成大錯之前,讓所有人都回歸原位。
江琴淚流滿面的來到唐氏集團,她躲在大門附近,待等到下班時間,看到趙小曼從公司出來,正要迎上去時,她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如果現在去與她相認,她一定會接受不了,也許她該從長計議這件事……
程淑雅坐在臥室的沙發上,身上披着件毛毯,李載明從樓下端了碗熱呼呼的薑湯到她面前:“趁熱喝了吧。”
“謝謝。”
她木訥的接過,送到嘴邊。
“可以問個問題嗎?你父母……爲什麼那麼針對你?”
從那晚的情景來看,程衛國針對女兒一定事出有因,不然不會用那些惡毒的語言中傷她。
程淑雅放下手中的碗,眼神空洞的回答:“只因爲我不是個男孩。”
“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也不能決定自己的性別。”
“他們當初生了我兩個姐姐後,曾到廟裡求過送子觀音,想要個兒子,後來某一天夜裡,我母親便夢到送子觀音,說她下一胎懷的必是男孩,不久後,我母親懷孕了,她們做了B超鑑定,做鑑定的人告訴他們,懷的確實是男孩,我父母激動萬分,還爲那座寺廟捐了許多錢重建,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十月生產,我母親生的卻是我,依舊一個女孩,這讓他們兩人倍受打擊,就到廟裡詢問原因,寺廟的僧人告訴他們,我是急轉投胎而來,命硬,擠走了他們的兒子,所以纔會生個女兒,所以,你該清楚他們爲什麼那麼討厭我了……”
李載明哭笑不得:“沒想到你父母這麼迷信。”
“從小到大,我做什麼在他們眼裡都是錯的,而姐姐們卻做什麼都對,即使是錯的,他們從來不會鼓勵我,只會訓斥我,在那樣的處境下,我漸漸叛逆,也許在別人看來是不聽話,其實我只是想引起他們的注意罷了,我想通過我的行爲來闡述我內心的不滿,可是沒有人在意,我十五歲之後,他們就將我扔到了美國,之後數年幾乎不管不問,一直到我回國,他們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果然命硬。”
“他們這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與我脫離關係,因此我回國後,又不停的逼我相親,他們越是想和我撇清關係,我越不想如他們所願,所以每天都把自己弄得非常離譜,但我沒想到,最後你卻同意要和我結婚。”
“那一次,我本不想答應,可就是你的那句話,你說我可以在你們家盡情的胡鬧,這句話吸引了我,我想,也許我可以換個方式來氣我的父母,而且我還不用捱罵,畢竟我不再是程家的人,所以嫁到你們家後,我一直離經叛道,從來不怕把事情鬧大,不怕丟了婆家和孃家人的臉,這麼些年,從未有人顧慮過我,那麼,我爲什麼要顧慮別人呢,這就是我的想法,我一直以來的想法。”
“事實上你並不是,你開律師所,你幫人打官司,你的律師所最有名的就是可以免費替人打官司,這足以看得出你內心的善良,程淑雅,如果別人辜負了我們,我們爲什麼要因此而一蹶不振,越是這樣,我們越是要活出些人樣不是嗎?”
程淑雅不說話。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同樣是家裡的千金,你卻連一個保姆都不如,你很憤懣,這完全合乎情理,但有一點你做錯了,你不該爲了報復他們,而委屈了自己,既然沒有父母你都可以存活下來,那麼現在有你有能力了,更應活的驕傲燦爛,讓他們都看一看,你程淑雅是不是他們口中說的樣子,於他們而言,你越是頹廢他們越是瞧不起你,認爲你本就是這樣的人,相反的,如果你積極上進,名聲大噪,他們還會瞧不起嗎?只怕到時候他們會主動來向你貼近。”
……
那一天,李載明同程淑雅說了很多,原本他以爲她又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卻沒想到這次她聽進去了,因爲,他看到了她的改變。
首先,她不在晝夜顛倒,而是過起了正常人的起居生活。
其次,她換了髮型,改變了以往穿衣的風格。
最後,她不再隱藏自己律師的身份,勇敢自信的讓別人看到了她身上卓越的能力和閃光點。
程淑雅的改變,最驚詫的莫過於王冬雲,尤其是在電視採訪中,看到記者以採訪知名律師人身份而向媳婦做出的採訪時,她驚得下巴幾乎掉下來。
她彷彿又看到了結婚那天,閃閃發亮的名媛千金,一時心中複雜,不知是喜還是憂。
素素最終還是決定去參加肖戈瑩兒子的滿月酒。
也或許是她在國內參加的最後一次聚會,趁着這次機會,看看以往的老朋友,然後,她便決定出國。
這次離開的,將真的再也不會回來。
她決定把自己的人生,在26歲這個階段生生的分成兩段,前半段徹底遺忘,後半段重新開始。
下了飛機,直接去了閨裡香,只是數月未見,母親的變化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原本還算丰韻的臉上,此刻皺紋橫生,眼眶深陷,最可怕的是那一圈圈的黑眼圈,像是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還有體重也明顯下降,整個人瘦的一陣風就能捲走。
“媽,你這是怎麼回事?你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
江琴苦澀的笑笑:“你怎麼回來了?你舅舅身體還好吧?”
“我回來參加肖戈瑩兒子的滿月酒,你這次跟我一起走吧,算我求你了,你這個樣子我根本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江琴有苦難言,她還沒想好要怎麼把這個事實告訴所有人。
“我沒事的,就是前些天有些感冒,但現在已經好了。”
“一個感冒就把你折磨成這樣,說明你根本不會照顧自己,既然這樣,你就必須要和我一起生活。”
“素素,媽在這裡住了幾十年,早已經習慣了。”
“那你就沒有考慮過我嗎?我已經沒有親人了,連唯一至親的骨肉也被迫分離,我只有媽了,媽你再不和我一起生活,我該多麼孤獨……”
“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這裡。”
素素很難過,她沒想到母親會再次拒絕與她生活在一起的心願,她以爲分開一個多月,母親早已想好不會再和她分開。
結果,卻如此差強人意。
晚上,江琴坐在屋外突然頭痛欲裂,素素還在與母親嘔氣,晚上兩人都沒有吃飯,但看到母親那樣,她還是關切的上前詢問怎麼回事,江琴對她說屋裡有藥,她便急忙跑到母親屋裡尋藥去了。
江琴的頭越來越痛,痛的她直往牆角去撞。
素素在屋內慌不擇路的尋找,翻櫃子,翻抽屜,翻牀單,翻枕頭,突然,一張被疊的四方四正的白紙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張紙被壓在一本書內,她抽出來一看,
頓時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