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匆匆回了一句:【別怕,等着我!】就將手機揣回口袋,扯下雨衣兜帽後打開車門屏住呼吸在雨中逆風狂奔,仗着自己人高腿長,迅速地衝進了教學大樓內。
三班教室內,裴穗低頭擺弄着手機,被某人毫無邊際的回覆搞得一頭霧水:
什麼意思,等着他幹什麼?
少女眉頭蹙得更緊了,上帝保佑,宗玹那個智障千萬別來搗亂!
“……所以說,你們懷疑小偷是趁午休時間作案的,對麼?”李德貴在黑板上列下一條條信息,隨時補充學生想起來的線索。他相信,只要將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在調取監控錄像取得證據之前,基本就可以初步斷定誰是偷竊犯了。
這樣,他還可以在對方被警方帶走之前與之交流一下,真的很好奇,在貴族學院唸書的孩子還有缺錢的?
這關係着學院聲譽,此事處理得當也就罷了,若是處理不好,學院顏面又要掃地被拎出來批評。
敲了敲黑板,李德貴掃視臺下一圈,問道:“你們中午有沒有人是在校外用餐的?”
赤聖學院周邊沒有餐館酒店,基本上去校外吃就要駕車了,一來一回,午休時間肯定就耽擱在往返途中,首先就排除了作案時間。
一聽李德貴說這個,趙雪娜趕忙高高舉起了手,還不忘用另一隻手拍着身後好友的課桌,示意她也趕緊把手舉起來。
“阿穗,事實證明中午咱們那頓火鍋吃得太值了!”
裴穗舉着手沒吭聲,內心卻在暗暗懊悔,早知道中午涮火鍋她就應該多吃一點,也不至於現在餓成狗……
悔得她腸子都青了。
整個教室裡只有裴穗與趙雪娜兩個人舉手,李德貴一怔,隨即問道:“就你倆午休的時候出去吃飯了是麼?去哪兒吃的,方便告知嗎?”
“A區—39的連鎖火鍋店,貌似還蠻出名的。”裴穗努力回想了一下,肚子太餓實在想不出更多的內容了,半天才醞釀出一句:“他家的涮肥牛和蟹肉特別好吃,尤其是蟹肉,口感鮮美,真材實料。”
周圍不少學生紛紛作捂臉狀,啊啊啊別再說了,餓死了!
被她這麼一說,他們也好想涮火鍋嗷嗷啊!
李德貴的肚子十分應景的咕嚕嚕叫喚了,掩飾性的咳嗽了一聲,他正準備放她們兩個人走,就聽教室裡忽然冒出了一聲質疑:
“口說無憑,證據呢?”馬蕾在座位上雙臂環胸,臉上冷笑連連:“除了你倆,班上還有其他人目睹了你們午休時離校麼?你說你在A區—39的連鎖火鍋店吃飯,又有證據麼?把結賬時候的發票拿出來給大夥看看,時間、餐品若是對不上號,你就是在撒謊!”
裴穗抿了抿脣,一時無語。
按照馬蕾的思維邏輯順下來,的確,她與趙雪娜不管是離校也好,還是去火鍋店就餐也罷,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就連最具說服力的小票都沒拿,因爲,買單的人不是她們,而是陳冬。
是了,一個與她們僅有一面之緣的小混混,沒有他的聯繫方式,這點根本說不清。
見裴穗陷入了沉默,馬蕾眼底閃過一抹
狠戾的痛快與恣意,仰了仰下巴,她語調不由得升高了,故意放慢了語速道:“一聽可以排除作案時間洗清嫌疑,就迫不及待的把手舉了起來,結果又拿不出證據……真是打臉啪啪響啊!”
李木夕一臉幸災樂禍,連連附和道:“是啊,倆人急不可耐的嘴臉,真的好可疑哦!”
“閉上你倆的破嘴巴!”王凡最看不慣的就是自己女神被詆譭冤枉,媽的,這都些什麼人啊,見縫就插,無孔不入?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打擊傷害他女神的機會是吧?
他語氣暴躁不耐煩:“我可以作證!裴穗和趙雪娜兩人中午的的確確是離開了教室,她們比我先出門,等我從餐廳吃完飯回教室了,她們還沒回來。”
李德貴趕忙執筆在黑板上記錄下來這一條,完了他回頭看着王凡,目光灼灼:“然後呢?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可以作證嗎?”
教室內一片死氣沉沉,哪怕有人看到了也不想開這個口。現在大家是一條船上繫着的螞蚱,受苦受難都捆綁在一起。
現在要他們站出來作證,放走裴穗和趙雪娜?憑什麼呢?
放走了她們,誰又能給他們證明清白?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不是他們自私冷酷無情。要怪,只能怪裴穗、趙雪娜她們兩個人活該倒黴。
饒是李德貴也沒能料到班上一片死寂,除了王凡之外,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裴穗說話幫腔,明明就是順口一說的事兒。
看見了就說看見了,沒看見就說沒看見。說一句實話,很難麼?
李德貴內心是偏袒裴穗的,不僅偏袒,他還特別心疼這個小姑娘。自從裴穗與宗玹兩人戀情遭到曝光,她每天在校生活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被欺凌被孤立……各種花樣輪番上演。
幸運的是,不知是小姑娘抗壓能力較強,還是手腕更高一籌,在與學院“暗黑邪教勢力”作鬥爭時竟然沒有被打壓垮,反而越戰越勇,贏得了不少中立的欣賞與支持。
加上宗玹那邊不懈努力,多了個什麼感人夫婦的CP,形勢一下子就得到了逆天反轉。
可李德貴不止一次在心裡想,這要是換一個人遇到同樣的情形,對方能像裴穗這樣咬牙堅持到勝利曙光的降臨嗎?
對方萬一在那之前就被逼上絕路了呢?萬一就一個想不開,或抹脖子或割完的自殺了呢?
一個生命的凋零,會讓這些儈子手們意識到自己犯下的罪惡麼?很顯然,答案是不能。她們或許會爲此內疚一段時間,但絕不會爲此反省懺悔,甚至付出代價。
人言不止可畏,還能殺人不見血啊!
像裴穗這種活潑開朗又內心強大的小姑娘,李德貴是相當欣賞的。在他看來,三班發生的所謂盜竊案不過就是一場經過精心設計的“局”。
這一場“局”,之所以玩脫了是因爲有了變故,他大膽猜測這個變故,多半與教室多出來的監控攝像頭有關。
若是沒有攝像頭,這會裴穗多半要被指證爲“小偷”了,這種狗血俗套的劇情,估計也就天雷滾滾的電視劇裡會演到了。
李德貴胸口窩堵悶的厲害,從事教育行業幾十年,他越發感受到“孩子”是一個捉摸不
透的羣體。
說他們天真吧,的確是,可越是天真的生物,必有其“殘忍”的一面。
因爲天真,無知,所以殘忍。
就像現在。放眼望去,臺下一個個坐着的孩子們的臉上均寫着兩個字:自私。
現在,唯一可以說服安慰李德貴的就是,臺下坐着的這些“孩子”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了,所以,就算他們一個個自私又冷漠,倒也說得過去。
不然,真是寒心又失望。
“除了王凡同學之外,其他人都沒看到是嗎?”回過神來,李德貴捏了捏鼻樑,心有不死的又重複了一遍:“你們再好好想想,現在咱們就是在一個個排除。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心眼兒都不壞,可能就是上來脾氣了有點犟?時間不早了,你們真想繼續在這兒耗下去?”
一番說辭勸阻後,李承航猶豫了一下,緩緩舉起了手,說:“李主任,我好像也看到了——我當時在一樓走廊口瞥見了趙雪娜的側面,匆匆掃了一眼我就轉身走了,沒有多作留意。”
其實,李承航說謊了。
但他覺得既然有人死咬着“真相”悶不吭聲,他此時拿着“謊言”來說事兒,也無所謂了吧。
因爲,就算他中午沒有親眼看到裴穗、趙雪娜離校,他也是百分百信任她們的。
李德貴眼底閃過一抹讚賞,轉瞬即逝。他故作沉吟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嗯,你確定看清楚了?只看到了趙雪娜,沒看到另一個人是嗎?”
李承航皺了下眉,加重語氣強調道:“裴穗與趙雪娜是一起的。”
換句話說,他只要見到兩人中的其中之一,她們就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就算你跟王凡都恰好見到了裴穗、趙雪娜離開教室,可你們無法證明她們離校呀!出了教室很有可能是去學院餐廳了,赤聖這麼大,僅是有響噹噹名號的大型特色餐廳就有四個,更不要說還有其他中小型食堂了。”
李木夕看着坐在不遠處的李承航,嘴角掛着嘲諷的笑容,繼續道:“還有,距離教學樓最近的是一家便利店超市。天氣惡劣,保不準她們就在超市裡買了餅乾什麼的躲進哪個旮旯角落裡吃了飯,在這段時間裡,她們偷偷溜回教室,你們又能知道麼?”
“你……”李承航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不悅道:“照你這麼說,不止是裴穗和趙雪娜,全班每個人都很可疑。包括你和馬蕾。”
李木夕不禁嗤笑出聲,看向李承航的眼神愈發鄙夷,“拜託,你搞清楚好不好,我跟馬蕾是受害者誒!是我們第一個發現東西被偷的,你竟然把我們也算進去了?”
“你跟馬蕾丟的都是小錢,而且,你倆也不差錢。”李承航眼神銳利如芒,如隼捕捉獵物一樣緊緊瞄準鎖定了李木夕,“可吳棠不一樣,她丟的錢已經過萬,這筆錢對於她來說就是命。我照着你剛纔分析懷疑裴穗的路子也想了一下,愈發覺得你跟馬蕾很可疑,賊喊捉賊。更何況——”
話說到這裡時,他語氣微微一頓,脣角微挑起弧度,配合一雙狹長的眼睛,有種似笑非笑的意味。
“更何況,午休的時候,你跟馬蕾一直待在教室裡,哪裡都沒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