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中,身後傳來故意放低的腳步聲,很輕,但裴穗敏銳的聽力還是捕捉到了。她回頭掃了吳棠一眼,決定主動挑起話題,速戰速決:
“你今天約我出來,是爲了向我攤牌麼?”
吳棠一怔,手中捏着的不知該如何處理的小票被瞬間攥緊,皺成一團,她半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步移到裴穗對面的空座處,卻遲遲不敢坐下。
“那、那個……我……”
“別吞吞吐吐的,我時間很寶貴不想跟你在這裡耗下去。”裴穗深吸一口氣,她雙臂環胸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唯唯諾諾、猶豫不決的陰沉少女,低聲道:“吳棠,我假設你今晚叫我出來是抱着一種較爲友好的心態想向我傳遞什麼的,既然這樣,那我問你答,OK?”
吳棠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如果能回答主人的,我一定不會隱瞞……”她話語微頓了下,後半句沒有明着說出來。
“我懂。”裴穗很快接上話茬,語氣幽幽道:“關於你幕後僱主的相關事情,我是不會問的,這涉及到隱殿社的相關規矩,我不會讓你爲難的。”
吳棠眼底劃過一抹掙扎,暗暗攥緊了雙拳,以一種極爲僵硬的姿勢緩坐了下來,她低垂着頭像是頹敗了的花朵,看起來懨懨的:“現在……還、還不能向主人透露那些事,還、還不到時候……”
對於她的僱主,尹顧,吳棠也是抱有一種觀察懷疑態度的,如果對方有企圖迫害裴穗的心思想法,那麼,倒戈叛變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但在那之前,吳棠不想讓尹顧察覺到什麼,從而心生警惕與防備。
“我問你三件事,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裴穗將兩隻手搭在桌沿邊,身子向前傾了傾,她眼睛直勾勾注視着對面的吳棠,“第一件事,赤聖踐踏事件發生之前的警告恐慌與你有關麼?”
追溯踐踏事件的起因經過,能夠避開所有攝像頭與視線悄無聲息潛入教室內寫下足以引起師生恐慌威脅警告的,至今都沒有被抓住的“嫌疑人”無疑是後續踐踏事件的最強導火索。
服務員端着兩杯美式咖啡過來了,她低頭看了眼兩個女生對峙的僵冷氣氛,說了句“請兩位慢用”
就匆匆離去了。
嘶,好冷啊,後脊樑涼颼颼的。
待服務員走遠了之後,吳棠不安地動了動身子,說:“那件事其實我可以解釋的,因爲關係到更深層的利益糾葛,所以……”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其他的不需要你多說,我也不好奇。”裴穗很快打斷了她的話,目光灼灼。
吳棠沉默了半晌,隨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點頭承認:“是。”
“第二件事,宗玹FM首秀上鬧出黑粉襲擊風波,這件事你參與了麼?”
吳棠低垂着頭,額前略顯油膩的頭髮垂落下來,遮住了她充滿憎恨厭惡的渾濁眼眸,彷彿戾氣森森的厲鬼前來索命,喉嚨嘶啞:“……是。”
“第三件事。”裴穗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她琥珀色的眼眸在周圍昏暗不明的燈光映照下像是蒙了一層薄薄霧靄,光澤朦朧模糊,所有情緒被遮擋在裡面,從外面看不真切,卻美得不可方物。
燈光晦暗又曖昧,少女瓷白的肌膚也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她脣畔含笑的望着對面人,一慣冷漠疏離的眼神也彷彿變得嫵媚勾人了,一顰一笑驚豔時光。
“你突然轉入赤聖是因爲我麼?”
吳棠怔怔地看着眼前面容清麗精緻的少女,不由得看癡了。
美好的事物,哪怕看上幾眼都覺得心滿意足,更不要說還與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與糾纏,僅是這樣想着就感受到莫大的幸福與充實。
她眼底浮現出憧憬與渴望,纏裹着絲絲眷戀與愛慕,熾烈又深切,像是沉睡已久的火山漸漸甦醒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噴射出滾燙濃漿烈焰……
不知過了多久,吳棠才收回自己過於不加掩飾的炙熱目光,剛纔有短暫幾秒的時間,她曾奢求妄想過,如果主人只用這種溫柔繾綣的視線注視着她一人就好了。
那些企圖霸佔主人的渣滓們……都去死不就好了麼?都去死!
主人是屬於她的,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沉寂的心情再次變得浮躁焦慮,吳棠努力壓抑着體內興奮不已的破壞慾,語氣艱難地嗯了一聲,算作正面迴應。
她轉入赤聖當然是爲了主人,要知道,那些嗡嗡亂叫的蒼蠅實在太
礙眼了,她得想辦法把他們剷除乾淨才行啊……
【主人,你只需要看着我一個人就好了。】
“感謝你的誠實與配合,現在我大概瞭解是什麼情況了。”裴穗得到了三個與她預料一模一樣的答案,心情並沒有得到放鬆,她臉色微沉的端起瓷杯又喝了一口咖啡,起身告辭。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吳棠跟着慌張地站了起來,一臉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吞吐道:“主人,我……”
“你不用送我,就在這裡分別吧,再見。”
如果可以,裴穗真的很想說“再也不見”這句話,但對於即將開學的她們而言,這話幼稚又無聊,所以,她只能忍住咽回了肚子裡。
然而,吳棠卻誤解了她的話。
原本有些垂頭喪氣、戀戀不捨的吳棠倏然擡起頭,微微充血的三角眼裡滿是驚訝於喜悅,她語調都變得歡悅跳脫了不少:“是,主人,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裴穗頭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廳,心累了無痕。
面對着吳棠,她總有種對方是病態式忠犬的感覺,她能從對方眼裡捕捉到關於愛慕眷戀的零星半點,對此,她除了感到震驚、不可思議之外,更多的是無力。
深深的無力。
想她一個隱殿社奇術領域的頂尖高手,竟然淪落到要靠臉吃飯,靠美色引誘迷惑敵人的地步,這要傳出去,她還要不要混了?
如果吳棠是個病嬌忠犬,那麼她呢,她裴穗又是啥?
病嬌忠犬認定的“主人”麼?
#我的敵人好像暗戀我#
裴穗記得小時候聽過這麼一句話,平時身體強健從不生病的人,一旦病了,哪怕是小感冒都要命。現在這話放在尹顧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久勞成疾,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我說……”男人一開口就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到了,趕緊咳嗽了幾聲,清清嗓子,“我已經連續三天喝白粥了,能不能申請喝甜黑米粥?”
臥室牀邊,裴穗單手端着一碗白粥居高臨下的看着臥病在牀的某人,聲音淡然如常:“生病的人沒有選擇的權利,繼續喝你的白粥吧。”
尹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