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候和虯將軍眼角抽搐,不看皇后,目光都是死死盯在楚歡身上。
這兩人曾經也都是風光一時,一個是太子府護衛統領,一個曾經在葫蘆山嘯聚爲王,可是下場卻都悽慘無比,往日風光煙消雲散,而導致這一切的根源,便在楚歡。
今日冤家路窄,仇人相見,自然是分外眼紅,無論是田候還是虯將軍,那是鐵了心要將楚歡殺死在此。
皇后深色平靜,只是淡淡道:“你們都起來,所有的兵將連同村民,撤到村外!”
皇后有令,宋州兵自然不敢違抗,早有一名宋州將起身來,大聲道:“皇后有旨,撤到村外!”
兵士們見到先前自己同伴傻笑斃命那一幕,心中其實都已經是發毛,當兵吃糧,剿匪殺敵,天經地義,若是真刀真-槍廝殺倒也罷了,可是這半死的詭異不明,着實讓人心寒,只是沒有命令,不敢撤走,此時既然皇后有令,也不耽擱,兵士們紛紛起身來,便向村外去,一衆百姓也是扶老抱幼急匆匆向村外去,便是那被射殺的村民,也被人擡出了村子,只是片刻間,宋州兵和村民都走了個乾乾淨淨,皇后見狀,這才鬆了口氣。
綿綿細雨打在衆人的身上,男人倒也罷了,皇后和媚娘雖然穿着粗布衣衫,但是夏日時節,衣裳十分輕薄,細雨打在身上,衣衫卻也已經淋溼,那輕薄衣衫雖然不似絲綢那般緊貼肌膚,可是卻也將兩人的身段曲線勾勒出來,媚娘身材自然是火爆性感,皇后亦是圓潤豐腴。
漢王眼角微微跳動,終於問道:“母后怎會和他們在一起?”他自然不可能想到皇后是被楚歡挾持出天宮,此後得知齊王在西北,甘願隨同楚歡前往西北與齊王相見。
皇后並沒有回答,反問道:“瀛平,你怎會這樣?”
漢王一怔,隨即脣邊泛起一絲冷酷的笑意:“母后是指什麼?是說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是說我怎麼沒有死?”
他曾經是皇家貴胄,享盡榮華富貴,亦曾百官捧持,宛若衆星捧月般,可是通天殿事件之後,他忍辱裝顛,飽嘗心痠痛苦,心性已經是大大改變,乍一見到皇后,想到皇后爲人,心存敬重,可是此刻冷靜下來,面對皇后,立時又想到自己受到的屈辱,他對皇帝存有怨恨,對整個大秦皇室都視爲仇敵,雖然心中依舊敬重皇后,卻已經無法將皇后當成自己的親人。
相比起從前的俊美飄逸風采,如今漢王的外貌已經是大大改變,雖然輪廓眉眼已在,可是卻再無當年那俊美的外表,身形消瘦,臉骨浮凸,對他來說,與從前相比,今日容貌,就如厲鬼一般。
皇后蹙眉道:“你爲何這般說?”
漢王淡淡道:“母后莫非不這樣想?所有人都想着讓我自生自滅,唔,或許除了我那位太子哥哥,也沒有人想到我,當年的漢王,對他們而言,不過是縮在狗圈裡等死的一條狗而已。”
“瀛平,你與太子的恩恩怨怨,本宮不想多問。”皇后嘆道:“可是你爲何會與這些人在一起?”瞥了黑先生一眼,魅力的眼眸子帶着厭惡之色。
“什麼人?”漢王笑道:“母后是說這幾位英雄好漢嗎?母后莫非不喜歡他們,他們可是大秦的忠臣,要幫着我成就大業!”
“大業?”
漢王冷笑道:“我的父皇當年放出風聲,要廢了那個殘廢,而且放任漢王黨壯大,他給了我希望,天下人都以爲,他要將皇位傳給我,既然他要給天下人這樣的感覺,我當然不會讓他失望,這大秦的皇位,當然該由我來繼承。”
皇后嘆道:“太子並沒有被廢,你又爲何心存他念?難道做一個太平王爺不是很好嗎?爲何非要弄成今天這個局面?”
“這怪不得我,甚至也怪不得那個殘廢。”漢王冷聲道:“是那個老怪物,那次過後,我一直在想,老怪物心裡到底是怎麼想,他既然不廢太子,爲何又要讓漢王黨壯大?他明知道黃矩掌管戶部,帝國財政控制在黃矩之手,卻爲何要將如此重臣故意推到我的身邊……那時候我確實很傻,我以爲他真的將我當成他的兒子,我以爲他真的要廢掉那個殘廢,將皇位傳給我,直到在馬棚裡的那些時日,我終於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皇后蹙眉道:“你想明白什麼?”
“老怪物從來就沒有想過將皇位傳給我們。”漢王冷笑道:“他一心修道,想要長生不老,他既然覺得自己會長生不老,又怎會將皇位交給別人?他扶持漢王黨,不過是因爲他醉心修道,無暇理政,擔心朝政落入太子之手,所以要拿我當一面盾牌,擋住太子黨獨大,我只不過是他用來平衡殘廢的工具而已,我們在朝中斗的你死我活,他纔好安心修道。”
皇后只是幽幽嘆了口氣,並不說話。
“可笑那殘廢也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漢王淡淡道:“老怪物擔心殘廢掌握朝政,用我來扼制他,同時又何嘗不擔心漢王黨掌控朝政,用太子黨來遏制我們?可笑我們還毫無察覺,朝野斗的你死我活,倒是讓那個老怪物安心修道,在他眼中,我們只不過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而已。”他擡頭望着黑色的夜空,細雨打在他的臉上,聲音變的輕了一些,“我以前也聽人說,寧爲田舍郎,莫做萬戶侯,皇家子嗣,命運最爲悲慘,可是我一直不相信。我一直以爲他真的將我當成他的兒子,母后可還記得,我小的時候,他還親自教我騎馬射箭,也曾檢查我的功課……每年的生日,他都會送我禮物,甚至會陪着我過生日……!”
黑先生和楚歡等人都是不發一言,可是雙方都不敢懈怠,楚歡知道黑先生是用度高手,固然要小心黑先生神不知鬼不覺施毒,而黑先生以前與楚歡有過交手,知道楚歡並不容易對付,而且那邊大火雖然在細雨中小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烈火熊熊,卻也依然繼續燃燒,火光照射着四周,他自然也能借着火光,瞧見媚娘
指縫間寒光忽閃,便知那是暗器,自然也是心存戒備。
漢王依然是望着夜空,任由細雨打在他的臉上,“我一直都以爲,他雖然立殘廢爲太子,那也不過是立儲爲長而已,他心裡最喜歡的,是我瀛平,所以我就算不能成爲太子,也要成爲他最優秀的皇子!”
皇后道:“你文韜武略,聖上一直以你爲傲。”
“母后,事到如今,你還要爲他說話?”漢王看向皇后,嘴邊劃過不屑笑意,微一沉吟,才繼續道:“當他下旨讓我開府,而且當着我的面,囑咐黃矩要好好指點於我,我便以爲他已經有了改立太子的心思,那時候朝野內外,也都在傳言他有廢儲之心……!”
皇后搖頭道:“你本就不該心存異想,是你的,不必你去搶,也會到你手中,不是你的,便是頭破血流,你也得不到。”
漢王冷笑道:“我一開始並沒有想過,可是他既然給了我希望,就由不得我不想。他自以爲運籌帷幄,將我玩弄於鼓掌之中,既然如此,我就奉陪到底。他既然不將我當成他的兒子,我自然也沒有必要將他當成父親……!”
皇后蹙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母后,大秦皇族中,我對你還有一絲舊情。”漢王向前走出一步,“我只想勸你,那個老怪物沉迷修道,已經沒有了人性,他固然不將我當兒子看,也未必會將你當妻子看。”掃了楚歡一眼,沉聲道:“楚歡,你是聰明人,應該清楚,當初你被派到西北,不過就是送到西北的棋子而已,老怪物送你入絕地,如果你運氣差一點,早就身首異處,如今天下紛亂,你手掌西北雄兵,總不至於還要當那老怪物的一條狗!”
楚歡神情冷淡,“哦”了一聲,反問道:“那漢王覺得楚某應該怎樣做?”
“應該怎樣做?”漢王嘴角劃過一絲冷笑:“這你不需要問本王。”頓了頓,道:“他自以爲武功卓著,只要長生不老,天下就算紛亂,他也可以一手手勢,只可惜……他既然不將我當兒子,那我也就不再是秦國的皇子,他毀了我,我便要毀了這江山。”
皇后眼角微微跳動,長嘆一聲,道:“瀛平,你心中的恨意太深了,無論如何,他終究是你的父皇……你所說的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當初你與黃矩謀反,天下皆知,他沒有殺你,留你一條性命,已經是看在了父子情分上……!”蓮步輕移,上前兩步,媚娘卻是瞥了她一眼,倒似乎是提防她逃脫,聽得皇后聲音溫和起來:“瀛平,聽母后一句話,既然活下來,就好好活下去,你既然飽嘗皇家子嗣的痛苦,如今大可以不問世事,過平靜的生活去,那……那纔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
漢王搖頭道:“由不得我選擇,我既然生在皇家,也就沒有平靜生活可選……!”看向楚歡,道:“楚歡,本王只問你一句,可願與本王一同成就大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