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紹進到屋內見到定武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不過對於軒轅紹這樣的軍人來說,在院外等上半個時辰,只是小菜一碟,腰不酸腿不疼。
定武召見軒轅紹之前,琉璃已經從藥房返回,幫着定武換了一套衣裳,相比起先帝灜元,定武在衣着方面隨意的多。
先帝召見臣子,要麼是一身鮮豔的龍袍,要麼便是淡雅的道袍,很少以便裝示人,而定武召見臣子的時候,大多時間都只是穿着便裝。
“臣叩見聖上。”軒轅紹上前兩步,正要跪下行禮,定武已經擡手溫言道:“軒轅,這裡只有你和朕,朕多次對你說過,只有我們在的時候,不必來這些禮數。”瞥了身邊琉璃一眼,含笑道:“琉璃夫人是朕的身邊人,不必有忌諱。”
“謝聖上!”
“琉璃,給軒轅統領搬一張凳子。”定武吩咐道。
琉璃從旁拿過一張凳子送過去,軒轅紹忙拱手道:“多謝夫人。”琉璃溫柔一笑,宛若春風,回到定武身邊,輕聲道:“聖上,您和軒轅統領有事情要談,臣妾先行告退。”
“不用。”定武搖頭道:“無論是你還是軒轅,都是朕最信任的人,不必避諱。而且你聰明靈慧,真要有什麼事情,你還可以幫朕一起出出主意。”
琉璃猶豫一下,定武卻已經向軒轅紹問道:“軒轅,你急着見朕,可是有什麼急事?”
“聖上,是文普派人送來軍報。”軒轅紹道:“就在數日之前,遼東軍忽然向平州錦郡一帶集結,軍報送出來的時候,至少有兩萬遼東軍已經集結到了錦郡燕山一帶。”軒轅紹神情凝重,文普派出探子打探過,他們不但集結兵馬在燕山一帶,而且後勤輜重也都向燕山一帶運送,此外更是招募燕山一帶的獵戶入軍。”
“燕山?”定武眉頭一鎖,“你是說赤煉電準備反叛,要對河西動手?”
文普本是皇家近衛軍的驍尉,能夠坐到驍尉的位置,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定武收服河西軍之後,便調派不少兵馬往河西與遼東的邊境地帶集結,雖然河西的不少將領都已經歸順秦國,但是定武自然不會信任他們,從近衛軍中調出文普,擔任東部邊境的大將。
最近一段時間,文普的主要任務便是在邊境邊境一帶構築防線,河西東部山嶺起伏,有着天然的防守屏障,其中最大的燕山,橫跨河西和遼東兩道,山巒險峻,重巒疊嶂,文普正是利用這樣的地形,在各處險隘要處都部署了兵馬。
河西從一開始,便是以弱者的姿態面對遼東軍,並沒有想過主動對遼東發起攻勢,而文普能夠守住東部一線,便將居功至偉。
前番從遼東投奔過來的範無琦,聲稱赤備突騎的統領莫無益帶領赤備突騎的一干將領在遼東發動兵變,控制了遼東的政局,而赤煉電甚至有可能已經因傷死去,定武對此自然是將信將疑,雖然範無琦再三提出,遼東三騎發生內亂,遼東局勢動盪,應該趁此千載難逢之機出兵遼東
,一舉掌控遼東的局勢,但是定武行事謹慎,當然不可能因爲範無琦的三言兩語,便輕易出兵遼東。
定武心裡很清楚,一旦河西軍跨過燕山,進入遼東地面,也就等若與遼東軍徹底撕破臉,如果當真如範無琦所言,能夠趁亂一舉控制住遼東的局面,那麼自然是局面大好,復興秦國的希望也將大大增加,可是他更清楚,一旦無法控制遼東,反而落入遼東佈下的圈套,那麼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本錢,必將盡數敗掉,之前的一切努力,也將前功盡棄,而復興秦國,再無希望。
正因爲目下只有手中這點本錢,定武纔不敢孤注一擲,來一場豪賭。
只是此刻聽說遼東軍竟然開始往錦郡燕山一帶集結,定武心下便有些詫異,暗想如果真是莫無益篡權,也不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內變完全控制住遼東,對於篡權者來說,要做的應該是先坐穩自己的一塊地盤,而不是急切地對外發動戰爭。
軒轅紹自然已經知道範無琦前來投奔之事,肅然道:“聖上,如果情況屬實,那麼範無琦確實就是赤煉電派來的奸細,目的就是想要引誘我們進入圈套。”
“哦?”定武雖然心中盤算,但是臉上卻還是十分淡定:“軒轅,你爲何這樣看?”
“聖上,按理來說,如果一切真如範無琦所言,莫無益這個時候,絕不會輕易向河西出兵。”軒轅紹道:“莫無益雖然是赤煉電手下第一戰將,可是他終究不是赤煉電,赤煉電的威信可以鎮住遼東,莫無益卻做不到這一點。”
定武點頭道:“赤煉電在遼東隻手遮天,如果莫無益擁有可以取代赤煉電的威望,甚至哪怕對赤煉電的地位有一絲一毫的威脅,莫無益也就活不到今天。”
軒轅紹道:“聖上英明,所以臣以爲,莫無益就算取得了兵權,控制了遼東軍,但是隻要聰明的話,首先要做的穩定遼東,就算無法收買人心,至少也該將自己的親信安插在遼東各個地方,而且爲了不至於讓遼東另起變故,這些事情做起來還不能操之過急。”
定武頷首道:“所言極是。”
“臣以爲,他不但要穩住遼東,甚至還要提防咱們大秦出兵平亂。”軒轅紹道:“莫無益既然是赤煉電麾下第一戰將,此人就不至於太過愚蠢,定然知道,這種時候,不但不能有任何激怒我大秦的動作,甚至還要派人前來朝拜。”
定武聞言,卻是顯出笑容,道:“軒轅,你這句話,可是與朕想的一模一樣。其實範無琦過來之後,朕一直在等待,只要範無琦所言是真,莫無益很有可能會派人前來河西,向朕朝拜,甚至還會向朕懇求冊封他爲遼東總督。”脣邊輕蔑一笑,“他自然不是真心歸順於朕,朕只是覺得,他應該會想到藉助朕的名義,坐實遼東。”
軒轅紹道:“聖上英明,可是如今事實並非如此,遼東軍竟然開始往燕山集結,而且他們的所作所爲,顯然不是爲了虛張聲勢。”
“調撥糧草輜重到燕山,甚至招募山民入軍。”定武冷笑道:“這當然是
真的準備要侵攻河西了。山民擅長在山間行走,而且熟悉山裡地形,招募山民入軍,那時已經做好要入侵河西的準備了。”
軒轅紹道:“所以臣以爲,範無琦只是赤煉電派來的奸細,本想引誘我軍趁勢出擊,可是我們一直沒有動靜,赤煉電耐不住,知道我們已經識破他的軌跡,惱怒之下,這才準備出兵。”
“軒轅,按理來說,你的猜測應該不會有錯。”定武道:“只有赤煉電還掌控着遼東局勢,遼東軍纔敢集結出兵,可是......朕卻還是覺得這中間有些問題。”
“聖上說的是?”
“赤煉電久經沙場,當今天下,領兵打仗能夠與他媲美的,鳳毛麟角。”定武緩緩道:“即使他還活着,也還掌握着遼東兵權,卻爲何在這種時候會對我河西發起攻勢?”目光銳利,宛若刀鋒,“赤煉電不是蠢人,他之前出兵福海道,現在看來,也並非真的是想爲朝廷平叛,而是要與青天王爭奪地盤.....!”微沉吟片刻,才輕聲道:“青天王那羣烏合之衆,根本不是遼東軍的敵手,遼東軍連戰連捷,眼看即將便要將青天王的勢力從福海道驅逐出去,可是卻突然停止進攻.....,此後又設下圈套,想要引誘朕出兵遼東,未能得逞,卻要調動兵馬強攻河西......!”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盯着軒轅紹的眼睛,問道:“軒轅,你覺得這正常嗎?”
軒轅紹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纔回道:“回稟聖上,赤煉電丟下青天王不顧,卻又將矛頭指向河西,從情理來說,確實古怪。”
“不是古怪,而是愚蠢。”定武淡淡道:“他久經沙場,應該能夠判斷出來,朕就算用兵,也只會先去解決楚歡,暫時不會對他動手,而他正好趁此機會,吞下福海道,控制東邊的鹽路。遼東近十萬步騎兵,只靠遼東一道,根本不可能支撐下去,拿下了福海道,控制了福海道碼頭鹽場,以兩道的財力物力,還能勉強支撐上幾年,這個道理,赤煉電不會不懂。”
軒轅紹立時明白過來,眼中亦是顯出不解之色:“不錯,赤煉電要保障遼東軍的供應,就必須擴張地盤,而他能擴張的方向,無非只要三條路,東邊的高麗,西邊的河西,以及南邊的福海。無論是河西還是高麗,想要打下來,必將是一場血戰,而且還未必能夠穩操勝券,反倒是福海道,青天王的兵馬遠不足以與遼東軍抗衡,而且福海道還有鹽礦,只要腦子正常,誰都會選擇福海。”
“所以朕才說赤煉電突然丟下福海不顧,反過頭來要對河西用兵,那不是古怪,而是愚蠢。如果說他已經控制福海道,然後設下圈套,對河西起了心思,朕也覺得是情理之中,可是福海沒有控制住,他卻似乎要全力對付河西,這就是愚不可及了。”定武雙眸閃動,“可是以朕對赤煉電的瞭解,他非但不愚蠢,而且十分狡猾,絕不會犯下如此愚蠢的戰略錯誤.....!”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似乎在對軒轅紹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語:“河西到底發生了什麼,赤煉電......是死了還是瘋了,他究竟要搞什麼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