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府。
胡不凡沒有練過武,他是文人出身,從前也一度瞧不上武人,正如古來有之的傳統,武人眼中的文人是跌跌不休的窮酸書生,而文人眼中的武人則是粗俗不堪的莽夫。
文武自古都是互相輕視,胡不凡骨子裡對於武人自然也是不屑。
如果不是因爲隨着年紀漸漸大了,身體的某些機能嚴重衰退,他或許永遠都不可能拿起劍。
他拿劍,還真不是爲了防身。
文人風流,這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甚至文人混跡風月場所,都被認爲是風流雅事,而胡不凡年輕的時候,便是沉醉於花街柳巷,自詡風流,他在美色上面,從來不曾虧待自己,現如今除了正室妻子,更是有五房小妾,其中第五房小妾納入門不過一年多,而且府中丫鬟如雲,個個都是水靈靈的,任他褻玩。
或許是自年輕時候開始便縱慾過度,胡不凡如今的身體很不好,特別是在房事之上,很爲吃力,盯着那些水靈靈的美妾俏婢,卻有心無力,這自然是莫大的悲哀,實在忍不住,便以春藥強行催發身體的能力,以此來圖一時之快,但是再好的房中藥物,事後都會帶來副作用,這也是一度讓胡不凡苦惱之事。
他也明白,如果一味地用藥物支撐,很有可能就會死在這個上面,他如今才五十出頭,自覺地還有許多時光要活,私下裡少不得打聽一些既能享受美色卻又能保重身體的法門。
司天臺的道士會時常前往戶部催要各項修道銀子,胡不凡熟識了幾名道士,自然少不得私下請教,有個道士出了主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讓胡不凡每日裡花半個時辰吐納修氣,如果可以,若有月光之時,便在夜深人靜十分,於月下舞劍,一來可以強身健體,二來在夜深之時,月光的靈氣最足,月下舞劍,對人體的修煉大有裨益。
胡不凡將信將疑,如今已經堅持了近一年,倒還真是有些作用,至少現在隔三差五,不需要用藥,也可以在女人雪白的身子上縱橫揮戈一番。
有此功效,胡不凡便一直堅持了下來,只要有月,必會舞劍。
這事兒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是郎毋虛一直是他親信之人,對胡不凡這個習慣卻是一清二楚。
今夜有月。
夜空之中,一彎新月似鉤,胡不凡手握寶劍,一身輕便的白裝,在月色有模有樣的舞劍,動作輕緩,倒也是煞有其事。
一名青衣僕從急匆匆來到院子裡,遠遠瞧見胡不凡在舞劍,不敢接近,只是遠遠地站着,胡不凡幾式過後,緩緩收劍,旁邊一名伺候的丫鬟急忙送上熱毛巾,胡不凡伸手接過,擦了擦額頭,放下長劍,接過遞過來的茶水,嗽了嗽口,那名青衣家僕這才靠近過來,躬着身子。
“出了何事?”胡不凡將茶杯遞過去,這青衣家僕是他的親信,練功之時,一般人自然不能來打擾,但是如果有什麼特別的情況,此人卻可以過來通稟。
青衣僕從上前兩步,恭敬道:“老爺,有封信!”
“哦?”胡不凡倒是氣定神閒,他每日裡都會接到許多信函,多是大秦各地地方官吏的信函,身在戶部尚書的位置,總會諸事纏身,悠然走到旁邊的一張石凳上坐下,問道:“哪裡來的信?”
僕從稟道:“剛纔有人將這份信送到府前,只說這封信十萬火急,要立刻送給老爺,否則要出天大的事情!”
“天大的事情?”胡不凡眉頭一緊,接過信,問道:“那人什麼樣子?是誰派來的?”
“倒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僕從道:“他送了信,也沒說是什麼來歷,本要離開,小的存了一個心眼,只怕那人來歷不明,所以讓人先將他穩住,沒有放走。”
胡不凡點頭道:“那做的很好。”看了那信封,上面寫着“胡不凡親啓”五字,這五字十分方正,這樣的字跡,大街上賣字的便能寫的出來,平平無奇,從字跡上根本辨不出是何人所寫。
胡不凡微皺眉頭,取出信,掃了兩眼,神情大變,霍然起身,就像被蛇咬的兔子一樣,眼中剎那間便顯出驚恐之色。
家僕見狀,只覺有異,小心翼翼問道:“老爺,你怎麼了?”
“不好!”胡不凡臉色蒼白,驚恐萬分道:“將那送信的人抓住,不要讓他逃了。”再不言語,緊握那封信,心急火燎地擡步便走。
那家僕聽胡不凡吩咐,知道事情嚴重,急忙往府門奔去,胡不凡則是神情驚恐,穿庭過院,心急火燎地在府中穿梭,他這尚書府面積極大,綠意盎然,庭院深深,曲橋迴廊,流水假山,雕樑畫棟,無一處不見精巧華麗,飛檐翹角,黛瓦白牆。
胡不凡腳步甚快,神色驚慌,額頭上早已經冒出汗來,走路時甚至有些打晃,卻是不敢停步,那封信已經被他窩成一團,捏在手心中,手心裡早也是汗水滲出,將那封信浸溼,所過之處,夜裡依然在值守的丫鬟僕從都是有些驚訝,平日裡老爺在府中可是泰然自若,很少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
沿途過處,幾名僕從顯然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情,都跟在了後面,胡不凡也顧不得身後跟着誰,一路疾行,東拐西彎,也幸虧他是這座府邸的主人,熟悉無比,換成生人,東拐西彎一定要被繞暈了頭,也不知轉了幾處迴廊,穿過幾處院落,走過一條漢白玉小橋,到得一處寂靜的院子外面,這院子邊上是一池小水塘,水塘邊上青柳依依,院子不大,紅牆環繞,在龐大的尚書府內獨居一角,顯得十分的幽靜。
胡不凡走到院門前,這院門竟然上了大銅鎖,鎖的正緊,這纔想起身上並沒有帶鑰匙,一拍腦門子,或許真的是太過急切,一腳踹在大門上,只可惜這大門厚實的緊,他一腳踢在上面,這院門竟是紋絲不動。
“來,把門打開!”胡不凡叫道。
身後跟着七八名家僕,都是青衣青帽,月光之下,人影閃綽,早有兩人衝上前去,一起踹向大
門,雖然這兩人有些氣力,但也只是將那厚實的大門踹的動了動,根本無法踹開。
胡不凡急的直跺腳,便在此時,卻見一名青衣家僕跑到牆邊,蹲下身子,胡不凡倒也明白了意思,此時大門被銅鎖鎖住,而且一時又踹不開門,急切之下,卻只能翻.牆而入了。
他此時也真是急在心頭,好在這紅牆還真不算高,幾步過去,踏在那人背上攀上了牆頭,那人將胡不凡送上牆頭,隨即自己敏捷的爬上牆,率先躍下了牆頭進去,在內牆裡又將胡不凡小心翼翼地接了下去,胡不凡落地之後,立馬往院子的正堂過去,想到什麼,回過頭道:“你在這裡候着,不用跟來!”
那家僕低着頭,答應了一聲。
胡不凡這才快步走到院子的正屋,好在這裡沒有上鎖,將門推開,進了門去,裡面昏暗一片,胡不凡對這裡卻顯然是十分的熟悉,很快就點起了香油燈,裡面頓時便亮了起來。
這屋裡正中央卻是供奉着不少牌位,卻原來是胡不凡供奉祖宗牌位的小祠堂,裡面冷清的緊,四下裡死一般的寂靜。
從上到下襬了三排靈位,有十幾尊牌位,看來胡不凡是將自己知道的祖先都奉了牌位,供奉於此,這樣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人敢輕易過來,更不會有人願意過來。
小祠堂內陰氣森森,胡不凡四下裡瞧了瞧,神情有些緊張,他緩步走到靈牌前,將其中一尊靈牌用一隻手握住,然後向左旋轉了一圈,然後又到得另一塊靈牌邊上,伸手往右旋轉了一圈,剛剛旋轉到頭,便聽得“咔嚓”一聲響,其中有一塊靈位猛地往下一沉,就似乎陷進去了一般。
胡不凡神情凝重,腳如灌鉛,緊張地走過去,只見靈牌陷下去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拳頭般大小,胡不凡回過頭,外面一片寂靜,這才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極其緊張地將手伸入洞口,探了進去,很快,他臉上那緊張的表情慢慢地舒緩下來,猛地抽手,從裡面取出一本雖然不厚卻也不薄的賬本來。
胡不凡那這張本湊到香油燈邊,翻看了幾頁,臉上最後一絲緊張驚恐之色也全部消去,冷笑一聲,將賬本放在桌上,展開手心中那張已經被汗水浸溼的紙團,輕聲念道:“聞君有紅銀冊一份,借走一觀,五日後奉還!”冷笑道:“真是狗屁不通,紅銀冊收在此處,隱秘至極,根本無人知曉,老子看看誰能盜走。借走一觀……借走一觀,事關老子的性命,你想借也借不去的,難不成老子還要將性命借給你?”此時確定信上所言都是一派胡言,紅銀冊在這裡好好地並未消失,不由鬆了口氣。
陡然間,胡不凡忽地感覺有些不對勁,一時有些迷糊,皺起眉頭,但是很快就想起來,這紅銀冊是隱秘至極的事情,怎會有人寫來這樣一份信?是誰知道紅銀冊的存在,開這樣天大的玩笑?
“不好!”胡不凡腦子還沒有愚蠢到家,猛地意識到什麼,神色再次大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