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米,一百八十米、一百六十米……
地上震盪越來越大,孫元也學着其他長矛手的樣子半蹲在地上,將長矛斜指着前方。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看着敵人以驚人的速度朝自己衝來,一千匹戰馬,如同一千輛古代的重型坦克,對上這樣的敵人,即便是一個穿越者,他依舊緊張得口中發乾,心臟蓬蓬跳個不停。
手心中全是冷汗,感覺長矛杆子滑溜溜地怎麼也抓不穩。
“怎麼辦,怎麼辦?”朱玄水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長矛隊裡來,站在孫元身後充當起了傳令官,他也被李自成驚天動地的衝鋒驚得毛髮直豎。
孫元轉過頭,一笑:“穩住,穩住,長矛手什麼也不用做。”
“什麼也不用做?”朱玄水艱難地問了一句。
“對,就這樣,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贏。”孫元:“後面的火槍手準備。”
是的,按照歐洲長矛方陣的戰法,排在前頭的長矛手只需將長矛指向前面就是了,什麼都不用做,敵人座下的戰馬就回自動躲避。這些大畜生聰明得很,絕對不會直楞楞地朝槍尖上撲,這可是寫在書上的。
可是,書上所寫的就是真的嗎,真的嗎?
孫元也不敢肯定,但朱玄水已經猛地提氣傳令:“長矛手穩住!”
“長矛手穩住!”
“長矛手穩住!”
十多個旗總同時下令,然後,所有的長矛手也同時複述這一命令。
朱玄水:“火槍手準備。”
“火槍手準備!”
這個時候,孫元突然低頭問身邊已經因爲緊張,正大口大口喘息的士兵:“士兵,你剛纔大聲喊烏拉,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他也是有些鬱悶,上次清流關大戰的時候,他也是一時興起,隨口喊了一句,結果卻成了寧鄉軍的口號。說句實在話,他不太喜歡二戰時的蘇聯軍隊,那支部隊的戰鬥意志是非常堅韌,叫人佩服。可士兵的素質不是太好,卻比不上德國陸軍。、
那個士兵年紀不大,大約只十四五歲的年紀,年輕的臉上還長着一層絨毛。聽到主帥問,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帶着哭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旁邊有個四十多歲的老卒大聲道:“沒用的東西,連這都不知道。烏拉,就是污了,就是要將敵人統統給姦污了!”
“對,就是將敵人統統給姦污了!”
孫元瞠目結舌。
其他士兵同時大笑起來,經過這一打岔,隊伍好象也不那麼緊張了。
孫元心中還是有些緊張,他拍了拍身邊這個年輕士兵的肩膀,以減輕這巨大的精神壓力:“你叫什麼,是寧鄉軍還是俘虜兵,多大了,家中還有什麼人?”
“報告長官,我叫譚小三,是俘虜兵,十四歲,家中已經沒有人了。我是譚家的獨苗,我娘在世的時候,總唸叨着讓我早點成親,生個娃延續香火。”
孫元:“打完這仗,如果立了功勞,我幫你說門親事。”
譚小三一臉的驚喜,想磕頭,卻發現自己擠在隊伍中,根本動彈不得,就緊了緊手中的長矛:“多謝長官,我一定會立功的。”
一百米,五十米……李自成的騎兵已經將馬速提到了最高,先前還稀疏的陣型變得稠密起來。
轟隆的馬蹄一聲聲,如同敲到人的心窩裡,震得人骨子發酥。
“騎兵,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兵種啊!就是太花錢了,如果有將來,我也要組建這麼一支快速機動部隊。”
“好在朱汀他們已經開始着手,我寧鄉所也有一百多匹戰馬。”
“農民軍的騎兵居然如此之強,以前怎麼沒聽說過。單看這些騎兵的騎術,已經超過了我在現代社會馬術俱樂部的那些老師們。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丟。看樣子,這隊騎兵是農民軍精華中的精華,爲了滁州,高迎祥將壓箱底的本錢都掏出來了。”
顧不得爲敵人的騎兵感嘆,也沒有時間,孫元下令:“火槍手,射擊!”
寧鄉下軍前三排長矛兵都蹲在地上,露出後面的火槍手。一千把燧發槍早已經嚴陣以待。
“射擊!”
幾乎同時,十幾個火槍隊旗總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大吼。
“砰”一聲,一片白色大霧在陣中瀰漫開來。
孫元蹲在長矛方陣的最前頭,圓瞪着雙眼死死地看着前方的敵人。
他想看看,火槍兵的密集射擊是否能硬扛住騎兵的衝撞。
當然,內心他還是不抱幻想的,這也是他爲什麼火速組建長矛兵的緣故。在這個時代,要要打敗騎兵,出來以騎制騎,就只有長矛方陣。
上一次清流關大戰乃是偷襲,嚴格說來,現在纔是孫元第一上戰場。對於戰爭,他還是個門外漢,這種積累實戰經驗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只聽到頭頂有“絲絲”尖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聲,前方的敵人騎兵就好象被人用重錘砸了一下,隊伍猛地一頓。然後有一排戰馬倒了下去。
在勁急的鉛彈之下,無論是鎧甲還是盾牌都如同紙糊一樣。這年頭的火槍沒有膛線,彈丸又是圓形,止退性極好,一旦被擊中,馬上騎士都會被那巨大的衝擊力直接震落下馬。
因爲李自成的騎兵衝得實在太快,前面的戰馬倒地,後面的戰馬還在源源不絕地跟上,毫不留情的從落馬的戰友身上踩過。
戰場上,到處都是受傷和臨死騎兵的慘叫。
遠處,天雄軍大旗下,盧象升手下的軍官們還在聲嘶力竭地吶喊着,收集潰兵,已經有超過三百人聚集在帥旗之下。
盧象升這次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朝孫元那邊看了一眼,就看到這一幕。
見在寧鄉軍的第一波火槍射擊下,就有超過三十騎賊軍被擊斃,微微點了點頭:“寧鄉軍的火器使得真是不錯。”
他提高聲氣:“快快快,孫元支持不了多長時間。”
三十騎,對賊軍騎兵大對來說還傷不了皮毛。以他們這麼快的馬速,轉眼就能衝進寧鄉軍陣中。
果然,第一輪射擊的硝煙還沒有散開,賊軍騎兵轟一聲,就撲進寧鄉軍陣中。
即便隔了兩里路,即便大崩潰中的戰場嘈雜到沸反盈天,依舊能聽到長矛折斷的清脆聲響。幾乎一個照面,就有一排長矛兵被撞倒在地,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盧象升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寧鄉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