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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了,過來了,敵人過來了!”孔兆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用手不住地指着前方。
說話間,敵人的步兵方陣已經推進到五百步的位置,只需片刻就能同清兵接觸了。
清軍隊伍開始亂起來,有人要拉弓,有人要去尋盾牌,又有人想殺出去。
阿山也不能置信地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恍惚中,眼前這支明軍就如同登、萊海平面上的海市蜃樓,是那麼的虛幻那麼得不真實。
你就算射再多的箭,射擊中的也不過是一片幻影。
還有什麼比做這種無用功,更讓人喪氣的事情?
不可能,不可能,敵人也是肉體凡胎,中了箭一樣會流血,一樣會疼,一樣會死,我就不信拿他們沒轍。今日且讓你們看看,是我建州勇士的箭利,還是你們的血多?
阿山伸出紅紅的舌頭舔了一下因爲緊張而乾燥的嘴脣,大喝:“鎮定,鎮定,所有人聽着,弓放平,平射!”
他憤怒的紅着眼睛:“看仔細了,看仔細了,我就不信他們是金剛不壞之軀!”
“弓放平!”
“弓放平!”
聽到阿山的咆哮聲,隊伍稍微振作些,前排的弓手都大張着步弓,平指前方。
不過,阿山這個指令有點問題。敵人若是距離尚遠,弓箭還可以吊射。但若是靠近了,後面的弓手被前方的戰友擋住射角,根本沒辦法射擊。如此一來,真正能夠射擊的弓手只能是最前面一排,這樣的射擊效果自然是不值一提。
問題又來了,或許有人會問,後排既然無法射擊,爲什麼不讓前面的射手蹲下去,火槍兵戰法不就是這樣的嗎?
其實這個問題不難解答,拉弓射箭,尤其是步兵大弓,不但是一件技術活,也是一件力氣活。能夠做弓手的士兵,誰膀子上沒有一把子力氣?中世紀的蘇格蘭長弓兵,因爲長期拉弦,身體負擔實在太大,當上幾年兵,都落下了脊椎變形的毛病。
拉一石的步兵大弓,不但要用上手臂和腰上的力量,下盤也要使勁。蹲下去,根本吃不住勁,拉不開弓。
其實阿山也知道平射沒多大意義,不過,剛纔清軍兩輪射擊,敵人陣腳絲毫不亂,給人一種虛幻的不真實的感覺。如此一來,清軍的軍心已經開始動搖了。
如今,只能依靠平射,先射倒兩個敵人,讓士兵們見血,這士氣才能恢復過來。
看到清軍前排弓手放平大弓,那個敲鼓的童子突然停了下來。後排的長矛森林瞬間前移,將他徹底吞沒。
鼓聲還在響,還在響,敲得人腦仁一陣陣發疼。
“放!”
一排羽箭破空而出,在兩軍陣前散開,瞬間射到走在前前頭的寧鄉軍長矛手身上。
血花飛濺,在陽光下亮得晶瑩,一排寧鄉軍倒了下去。
“咳,我還以爲他們是不死之身了,原來也會受傷,也會死!”阿山不禁拍了一下大腿,如釋重負。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張大了嘴巴,那一排人在倒下之後,卻沒有任何一人發出一聲慘叫。而後排的長矛手對於身前戰友的死傷也是置若罔聞,同時向前加快了一步,填補上空缺,依舊不緊不慢地前進。
“放!”
“放!”
“放!”
清朝軍官的口令中,又是一排寧鄉軍長矛手中箭倒地。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到距離清軍大陣兩百步的距離,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他們面上那麻木的表情。
在寧鄉軍身後光敞敞的土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好幾十個死傷的士兵。卻原來,先前的吊射還是有戰果的。可敵人就是不亂,就是不亂,這些兵都瘋了,都不害怕死亡了嗎?
一股寒氣同時從清兵心中升起,在強大的心理壓力下,人人都是心中震懾。尤其是漢軍旗的士兵,已經開始下意識地朝後退去。
阿山額頭上有冷汗沁出來:“頂住,頂住,督戰隊,督戰隊,若有後退者,斬,亂我軍陣者斬!”
阿山:“孔兆,整理好你的部隊,我們準備進攻!”
是的,士氣已經沮喪了,若非是八旗軍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又有嚴厲的軍法。換成其他部隊,只怕還沒同敵人接觸,自己先就被嚇得先崩潰了。
但任憑敵人在我軍面前耀武揚威卻不是辦法,況且,驕傲的滿八旗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恥辱。
阿山決定出擊:混帳的東西,卑賤的漢狗,少糊人。真正的好漢,得一刀一槍手下見真章,今日就讓你們看看我八旗的勇士究竟是什麼模樣?
他抽出一根兩頭包裹鐵皮的棗木大棍,在空中揮了揮,發出沉悶的風聲。
然後跳下馬,大步朝前走去,直接站在隊伍的最前頭吶喊一聲朝前衝去。
身後是一百多真正的滿州八旗軍。將爲軍之魄,旗兵,軍之魂,好鋼當用在刀刃上。阿三決定在第一時間將手頭最精華的一百人用上去,將敵人嚴整的陣形徹底碾成粉末。
看到敵人呼嘯而來,一聲令下,寧鄉軍同時站定,上千支長矛同時放平。後面是無數黑洞洞的槍口,靜靜地等着敵人的第一波攻勢。
孫元坐在鞍上,滿意地點了點頭。剛纔敵人的幾波箭雨,至少殺傷了上百寧鄉軍士。換成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部隊,付出如此大的傷亡,只怕已經亂了。在戰場上,士兵的神經高度緊張,也知道向前越是靠近敵人,中箭死亡的可能行越高。因此,很多部隊的士兵都會下意識地放慢腳步躲避。
可自己的士兵卻沒有任何一人露出哪怕任何一絲畏懼,就這麼機械麻木地向前。
這就是現代軍隊的特點,這就是現代殺人機器。
經過長期不間隙的訓練,紀律感和榮譽感已經深入到每一個士兵的血液裡面。軍營之中舉止坐立都有嚴格的規矩,上了戰場,令行禁止也成了他們的潛意識。
是的,對於教官和軍法的畏懼,有的時候甚至超過了死亡。
這一仗,我軍在軍力、紀律還是心理上都佔了絕對上風。
這一戰,寧鄉軍贏定了。
“穩住!”
“穩住!”
“穩住!”
……
孫元舉起手:“火槍兵,瞄準!”
這個時候,天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就在這一剎那,戰場是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擡頭下意識地朝天上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的那一輪烈日已經被大團大團的烏雲籠罩。
密雲不雨,這個夏天變臉真快,眼見着一場大風雨就要到來。
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戰鬥,否則大風雨一起,火槍還如何射擊。
沒有了近程火力覆蓋,寧鄉軍的長矛火槍方陣就像是瘸了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