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劉相,這就是我的理由,這個宣府總兵官是無論如何不能去做的。”孫元一臉的急噪,端起茶杯大口地灌着水。
“還有呢?”劉宇亮微笑地看着孫元,就好象在看一個特別親密的子侄,又道:“太初,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下去。這幾日,你我都各忙各的事,一直沒有機會坐在一起說話。今日的閱兵儀式真是不錯,嘿嘿,洪承疇和楊嗣昌居然使這種手段,當真讓人意外。不過,最意外的是居然下了一場暴雨。”
“老夫也沒想到,其他鎮軍竟然如此不堪,一場雨就讓部隊混亂了。哈哈,不如此,怎麼顯出咱們寧鄉軍。這次不但天子,就連百官和滿城百姓都看得出來,誰究竟才真正能打的精銳。這次戰役,究竟是誰在獨挽狂瀾,挽天之將傾。”
說到這裡,劉宇亮手舞足蹈起來:“哈哈,當初老夫被派去前線視師,只怕朝中有不少人想着看老夫笑話,想整人。卻不想,老夫不但沒有被他們整死,反得了爵位,威望卓著啊!老夫這幾日進京,看到那些人的嘴臉,心中又說不出的痛快。”
看他高興成這樣,孫元心中沒好氣:當初代天子視師可是老劉你腦袋一熱放出大言的,怎麼現在反怪別人整你了。
“武定伯你說得是。”
聽到孫元喊自己的爵位,劉宇亮更是得意,呵呵地笑着,滿面都是紅光。
孫元見劉老頭一副膨脹到飄飄然的模樣,心中氣惱。他和劉宇亮一張牀睡了幾個月,早就無話不談,在他的面前說話也沒有什麼好顧及的:“劉相當初說舉薦我爲宣府總兵官,本來孫元以爲以我的身份的地位還不至於出任如此重要的官職。現在可好,皇帝竟然許了,這下可麻煩。”
劉宇亮:“太初,你也太小看自己了。以你的功績,宣府總兵官怎麼就做不得了,還有誰能比得過你?”
孫元:“劉相謬讚,既然劉相早就料到這一點,爲何還要舉薦我做宣府總兵官。這個官可不好當,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人給暗害了,只需建奴在入寇一次。”
“看來太初你是急了。”
“末將是有些着急,末將早就說過想回老家。朝廷就算想用末將,到時候我孫元再帶兵入衛就是了。”
“你啊你啊,雖然讀過幾年書,可終歸不是讀書人修養不過,胸中卻少了一分靜氣。”劉宇亮指着孫元,道:“你急,只怕楊嗣昌比你還急。宣府可是他花了大力氣才換成了他自己的人,宣大總督陳新甲是他的心腹。聽人說,新任宣府總兵的人選,楊閣老也醞釀已久了,怎麼可能因爲你而壞了他的大局。”
劉宇亮侃侃道:“天子說不日就有恩旨下來,可聖旨一日不下,這事就當不得準。就算下了,也有可能被內閣封駁換回去。按照國朝制度,如此重大人事任免,需內閣、六部商議才能實行。”
“太初,說句實在話,無論是才幹還是精明,楊嗣昌都強過你我吧?”
孫元點點頭:“確實,這種廟堂之爭,我等是鬥不過楊嗣昌的。”
“那不就完了,此事自然有楊閣老操心,咱們費這個精神做什麼。”劉宇亮笑了笑:“如果老夫沒猜錯,陛下的恩旨可是頒不下來的。到時候,老夫再退而求其次,舉薦你做揚州鎮總兵官,爲了另立一鎮。”
孫元一呆,然後一琢磨,頓覺劉宇亮之言大爲有理。是啊,如今自己和楊嗣昌一派都在同時用力不讓我孫元做宣府總兵,光皇帝一人同意,又管得了什麼用?
這麼一想,他心中頓時鬆快起來:“還是閣老說得是,末將也是糊塗了。”
劉閣老哈哈笑道:“你的宣府總兵官一職不用去爭,可老夫卻想和洪老亨爭一爭薊遼督師。”
“啊,薊遼督師?”孫元瞠目結舌。
私交歸私交,在心目中,孫元也在心目中將劉老頭當成自己的忘年交。可對於這個老頭的能力,他還是很不以爲然的。在他看來,劉宇亮唯一的優點就是會做官,至於做事的能力,那是半點也無。無論是爲政還是帶兵,都是撒手不管,混一天算一天。這樣的人,做好好朋友還算不錯,真若讓他獨當一面挑重擔,不但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國家。
相比之下,洪承疇這人雖然不堪,可能力卻非常突出,比劉宇亮更適合做薊遼總督……不對,兩年以後的鬆錦之敗不就是這個洪亨九打的嗎,到最後,他還可恥地做了漢奸。如果換成劉宇亮,就算什麼都不做,純粹當個擺設。只需讓所有的軍隊都收縮進城中死守,也好過被清軍全殲啊。
如果換劉宇亮總督遼西軍,歷史說不定會發生改變。
這個時候,孫元突然又猶豫了。
“怎麼,太初覺得老夫不適合做這個督師薊遼嗎?”劉宇亮笑道:“老夫可是同太初一道打了幾個月仗的,不是吹噓,在內閣中,單就知兵,未必就遜色於楊嗣昌,且他楊嗣昌也沒有親自帶兵上陣廝殺過,這一點卻是比不上老夫的。先前獻俘太廟的時候,老夫已經向聖上請纓了。”
“沒錯,老夫在這幾個月的征戰中,從不插手指揮部隊。不過,老夫卻以爲,這也是我的一個優點。”劉宇亮笑道:“文官統軍,武將實施。其實,仗可以由得武將們去打,做統帥的,只需制訂一個大的方略,甚至都不用制訂,只需用好人,籌備齊前線所需的糧秣就夠了。就如我與太初一樣,這一戰不也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洪亨九又算得了什麼,他知人善任嗎?”劉宇亮想到激動處,就手舞足蹈起來:“老夫已經一把年紀了,在內閣也幹不了幾年。有生之年,如果能夠爲國家做些事,能夠在青史留名,此生之願足矣!其實,總督遼西,也不過是守土。守土,不外是選擇合適的將領,以寧鄉軍之法編練新軍。到時候,國家若有戰事,老夫再招寧鄉軍去錦州出征就是了。若太處願意去遼西做個總兵官,老夫可以舉薦。”
“別,劉相我還是想回老家去。”開玩笑,做宣府總兵官已是下下策,去遼西,那地方可被盤根錯節的將門把持了百年,自己一個外人過去,不被排擠死纔怪。
不過,孫元心中還是一動:是啊,如果老劉能夠去遼西督師,一他謹小慎微的膽小性格,就算吃敗仗,也不會敗得全軍覆沒。而且,到時候,我孫元在南方積蓄到足夠實力之後,也可以北上支援。這歷史,不就被我給改變了?
“呵呵,你的思鄉之情,老夫是理解的,不爲難你。”
孫元想了想,道:“劉相等下可否將兵書借與末將觀摩,還有,若閣老有意總督薊遼,末將軍也曾經研究過遼西戰局,對於如何守住遼西防線倒有些心得。”
話還沒有說完,劉宇亮就驚喜地叫了一聲:“好,好得很,太初,你等下整理一個戍邊策給老夫。”
同劉宇亮說完話告辭回到自己院子之後,因爲事關重大,孫元卻是忘記了去見韶虞人,而是直接去了書房。
打開劉宇亮的稿子看了半天,然後提起筆在關鍵的地方改了幾處,又開始細心斟酌起來。
寧鄉軍的練兵之法乃是借鑑後世歐洲的近代部隊,訓練出來的部隊,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一臺猙獰的殺人機器。
如果自己能夠幫忙將這本兵書修改完善,劉宇亮若是督師薊遼,肯定會用新法訓練部隊的。就算關寧軍再不堪,如果能學到其中一點皮毛,將來對上建奴,也有一拼之力,至少不會再向山東戰場那樣一觸即潰,敗無可敗。
這也算是自己這個穿越者,爲這片時空的國家和民族所能做的一點貢獻吧!
劉宇亮的稿子很多,也比較亂,看了半天,直看得孫元頭昏腦漲,只能先放到一邊,等日後慢慢潤色增刪。
這事也不急,以後有的是時間。
看樣子,劉宇亮對於督師遼西是志在必得。對此,孫元也想通了,執贊同態度。
如今,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儘快拿出一個戍邊策,尤其是要爲日後的鬆錦大戰預先籌劃。
據孫元所知,鬆錦大戰一戰役,明軍敗得實在太慘。不但整個遼西走廊盡落敵手,花了幾千萬兩白銀構建的防禦體系徹底被清軍拆毀。就連九邊之精銳,多年積累的糧秣,也是一朝去盡。總督洪承疇,更是做了人家的俘虜,最後直接投降當了漢奸。
從這個時候開始,明朝算是徹底地輸得連內褲都被人給扒掉了。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明朝的元氣徹底被耗盡,無論是對國內的農民軍還是對遼東的建奴,都喪失了還手之力。就如同一個被人羣毆的孩子,只能蹲在牆角用手抱着腦袋,等着敵人打累了饒他一條小命的時候。
可敵我之間的戰爭並不是小孩子打架,不到一方徹底倒下,沒有人肯停手。
也就是從鬆錦之敗以後,明王朝就算是走到盡頭,再無力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