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人馬輜重橫渡長江天塹,怎麼着都要幾天時間,先行過江的部隊在漢口進行休整,師部軍需處趙玉峰帶了幾個伙頭軍到街上去買麪粉,一幫北方大兵在衡陽駐紮了兩年,天天吃米飯,嘴裡都要淡出個鳥來。
漢口最繁華的就是沿江大道,放眼望去,招牌鱗次櫛比,太古洋行、日清輪船公司、亞細亞火油公司,盡是洋人的買賣,江面上更是泊滿了輪船,熱鬧程度不亞於上海灘。
一幫人眼睛都看花了,不知不覺往裡走,忽然兩個洋人巡捕過來攔住他們,指指他們背上的步槍,搖手做拒絕狀。
趙玉峰立刻回過神來,怕是到了英租界的地頭,但凡租界,都是嚴禁中國武裝人員入內的,惹出外交糾紛給師長添『亂』,自己有幾個腦袋也抗不住,他趕緊點頭哈腰,帶人退了出去。
找到一家糧鋪,趙玉峰大大咧咧問道:“老闆,有面粉麼?”
老闆正撥着算盤和前一波客人算賬,擡頭道:“信了你的邪,今天怎麼這麼多買麪粉的,最後兩袋剛賣完。”
趙玉峰眼珠一轉,掏出香菸衝前面兩個工人打扮的顧客道:“朋友,打個商量,讓我們一袋麪粉如何?我們從北方來,整天吃大米都吃膩了,就想吃口饅頭。”
“成,我們也是北方人,聽你口音山東的?”那工人極是豪爽,當即將一袋麪粉搬了過來。
“我是山東人,老哥是?”趙玉峰笑眯眯的將菸捲遞上。
“我是濟南府的,祖上搬到北京,老總你們是哪個部分的?”工人接了菸捲,湊着趙玉峰的火柴點燃了。
“我們是 第 139 章 ,背後『插』着大刀,往門兩旁一站如同兩尊門神一般,緊接着一個憲兵上尉走了進來,銳利的目光在伙房四下掃描。
趙玉峰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腿也在發抖。
憲兵上尉道:“你們幾個,看見李長勝沒有?”
王德貴一挺腰桿:“回長官的話,沒看見。”
陳子錕也大聲道:“沒看見。”心裡卻在嘀咕,馬伕老李犯了啥事,連憲兵都出動了。
聽到憲兵是找老李的,趙玉峰的臉『色』立刻恢復了正常,掏出煙來遞過去:“老李咋的了?”
憲兵上尉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接過煙,卻並不點燃,換下公事公辦的嘴臉道:“這個老李也是昏了頭,這個節骨眼上居然當逃兵,逮到肯定要砍頭的,你忙着,我先走了。”
憲兵們走了,趙玉峰長吁一口氣,道:“晚上涮羊肉,照舊。”說完也出去了。
陳子錕不解道:“老李爲啥要當逃兵?”
王德貴沉默了半晌才道:“老李和我是同期的小站兵,聽說他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親,這回當了逃兵,我估『摸』着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傍晚時分,外面一陣喧譁,陳子錕跑出去一看,一隊全副武裝的憲兵捧着大令和鬼頭刀進來,後面緊跟着灰頭土臉的馬伕老李,領章帽徽都被摘了,軍裝上還有幾個鞋印,看樣子沒少吃苦頭。
老李被按在地上,雪亮的鬼頭刀高高舉起,師部的馬伕、伙伕、勤務兵們噤若寒蟬,憲兵上尉威嚴的看看他們,叉着腰說道:“都看見了麼,這就是當逃兵的下場,來人啊。”
憲兵們腳跟一併:“有!”
“斬了!”
老李眼睛一閉,兩滴濁淚從眼角流出。
“刀下留人!”正當鬼頭刀舉起之際,陳子錕大喊一聲,這個籍籍無名的二等兵義無反顧的首先站了出來。
憲兵上尉盯着他:“大膽,你想造反不成?”
陳子錕毫無懼『色』:“長官,放老李一條生路吧。”
“軍法如山,憑什麼放他?”
“請長官給李長勝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我等願意爲他擔保。”王德貴也站了出來,緊接着,馬伕伙伕勤務兵們也站了出來,一起替老李求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憲兵上尉『摸』『摸』下巴,殺雞儆猴的效果已經達到,他也不想造殺孽,便順水推舟道:“看在衆位弟兄的面子上,我今天先不殺你,等打完仗再行處置。”
轉臉看看趙玉峰,又道:“趙軍需,跟我到軍法處來一下。”
趙玉峰一哆嗦,勉強一笑:“啥事?”
憲兵上尉道:“哦,小事,到了再說。”
憲兵們帶着趙玉峰走了,老李趴在地上老淚縱橫,哆嗦着給大家磕頭道:“大恩不言謝,我李長勝這條命是大夥給的,這份情我記下了。”
王德貴過來扶起他,嘆氣道:“老李,你咋整的,不說一聲就跑。”
老李道:“家裡人捎信來,老孃不行了,我……一時糊塗啊。”
……
趙玉峰被帶到了軍法處,望着神龕裡供奉的關公和牆上掛着的鬼頭刀,他的虛汗溼透了衣衫,心中後悔不迭,不該貪那五百塊錢的便宜,在軍糧上做手腳。
憲兵上尉笑『吟』『吟』的在他面前坐下,正要發問,忽然一個傳令兵進來道:“大帥有令,即刻開拔不得有誤。”
“呵呵,趙軍需,咱們的事情改天再談吧。”憲兵上尉道。
趙玉峰失魂落魄的趕回了軍需處開會,原來兩軍已經在涿州、高碑店一線展開激戰,討逆軍兵力吃緊,不得不將師部的後勤兵派上一線使用。
趙軍需的任務很簡單,帶着炊事班的人將乾糧運送到前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