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靠譜與否,至少陳子錕的話讓比爾有了一線希望,心情也突然好了起來,兩人談天說地,提到了老同學喬治.霍華德。
“喬治從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畢業後,去了海軍陸戰隊,西點出身並沒有讓他受到排擠,反而風生水起,你知道,海軍陸戰隊總得找個專業點的陸軍軍官教他們怎麼打仗,哈哈哈,喬治現在是已經是中校了,在同學裡面算是晉升的最快了,對了陳,你現在是什麼軍銜,想必已經扛上將星了吧。”
陳子錕聳聳肩:“恐怕還要再大一些。”
“天哪,不會是中將吧?”比爾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事實上,是三星上將,我主管中國的軍事航空。”陳子錕道。
“恭喜你,我的朋友,看來我真的應該調到中國去,這是上帝的安排,艾米麗,可以再開兩瓶啤酒麼。”比爾眉飛色舞道。
錢德斯家境不太好,孩子衆多,臥室都不夠住的,每天艾米麗還要開車去曼哈頓上班,日子過的非常辛苦,如果調到中國上海這種不亞於紐約的遠東第一大都會,對他們一家來說都是好事。
第三天,錢德斯一家人回訪陳子錕在曼哈頓的家,十五間臥室的大房子讓他們歎爲觀止,門前鋥亮的最新款林肯牌大轎車更是讓錢德斯家那輛老掉牙的二十年代款福特車相形見拙。
這頓飯吃的是中宗中國菜,陳子錕的夫人們下廚烹製,用比爾的話說,舌頭都快吞下去了,孩子們更是把盤子都舔得乾乾淨淨。
陳子錕說:“艾米麗每天開車來往於新澤西和曼哈頓之間太辛苦了,不如住在我這裡,孩子們也一起來,紐約的學校比新澤西要好些。”
艾米麗驚歎道:“哦,上帝,陳,你真是太好了,我該付給你多少房租呢。”
陳子錕作驚訝狀:“什麼房租,難道不應該是我付給你看房子的酬勞麼?”
大家都笑了,這棟房子陳家不常住,空着也是空着,租給艾米麗一家是順水人情,當然房租還是要給的,一個月三十美元,只具備象徵意義,陳子錕還委託艾米麗把多餘的房間出租,收點錢給孩子們買糖吃。
比爾調動的事情,陳子錕已經委託帕西諾家族在操作了,估計調令很快就能下來。
錢德斯兩口子對陳子錕的慷慨感謝萬分,當晚就沒回去,住在了燈紅酒綠的曼哈頓。
爲了感謝陳子錕,比爾和艾米麗商量了一下,決定請他們在第五大道一家很上檔次的法國餐廳吃飯。
晚餐時,竟然邂逅了當年的時代週刊女記者凱瑟琳斯坦利,時光荏苒,當年抱犢崮上堅強勇敢的女記者已經是幹練的資深媒體人了,氣質出衆,無與倫比,身邊帶着一個可愛的亞麻頭髮的小蘿莉。
不期而遇總是會令人驚喜,陳子錕邀請凱瑟琳母女一起用餐,席間暢談當年,歡聲笑語,凱瑟琳現在紐約時報擔任編輯,她丈夫五年前死於海難,是個單親媽媽,女兒叫伊麗莎白,和嫣兒一樣的年齡。
不知不覺談到中國形勢,日本在華北屢屢製造事端,支持蒙古德王,分裂察哈爾,張學良引咎辭職後去了陝西剿共,平津一帶由馮玉祥舊部宋哲元掌管,宋部面對日本挑釁百般忍讓,華北已成火藥桶,隨時可能爆發戰爭。
比爾不由得後悔起來,陸軍十五團就駐紮在天津,萬一自己被調到那兒去,豈不是往火坑裡跳麼,不過現在後悔已經晚了,只能祈禱別被調到天津去。
忽然凱瑟琳話鋒一轉,提到了陝北的共產黨武裝,她說有個美國記者是自己的朋友,幾個月前從北平出發去了陝西,打算採訪蘇區,請陳子錕給予幫助。
“我的影響力可沒那麼大,共產黨和國民黨是死對頭,他們不聽我的。”陳子錕道。
凱瑟琳卻說:“不不不,共產黨是不會爲難一個美國記者的,他們迫切的想把自己優秀的一面展示給世界,需要提防的是國民黨的特工,藍衣社,你懂得。”
陳子錕道:“我知道,如果有麻煩,我會出面的。”
凱瑟琳道:“我先替他向你表示感謝,這頓飯我請。”
陳子錕道:“可是,你至少要告訴我他的名字吧。”
凱瑟琳拍拍自己額頭:“抱歉,太興奮了,他叫埃德加.斯諾,是一個優秀的記者。”
既然見到了凱瑟琳,就沒有理由不去拜會自己名義上的“養父”肖恩.斯坦利,斯坦利家族是美國精英家族,在商界和政界有很深的影響力,與帕西諾家族這種黑手黨家族相比,用中國式的理解,就是白道和黑道的區別。
老肖恩住在長島海邊的一棟別墅裡,孤零零一個人,只有一條狗陪着他,對於陳子錕的到訪,老頭非常高興,表示有機會還要再去中國。
陳子錕問他具體什麼時候去。
“需要我的時候。”老肖恩眨眨眼睛,很狡黠的回答。
……
陳子錕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帶家人遊遍美國,時間有限,只能浮光掠影的乘着飛機到一些特色程石去觀摩一番,紐約的自由女神象、華盛頓的國會大廈和紀念碑、邁阿密的棕櫚海灘、底特律的汽車廠、科羅拉多大峽谷、黃石國家公園、德克薩斯的牧場、舊金山的唐人街和金門大橋工地,當然也少不了陳子錕的母校西點。
此次出洋,陳子錕用的是考察歐美航空工業的名義,但是花銷的並非公帑,而是私人荷包裡的錢,一家人環遊世界,何其快哉,不過幸福的日子就快過完了,南京急電,徵召陳子錕回國。
臨行前,陳子錕給了兒子自己選擇的機會,是回國,還留在美國曆練,之所以用歷練而不是求學這個詞兒,是因爲小北實在不是上學的材料,騎馬打槍開飛機倒是樣樣精通。
大概是帝國大廈頂層劉婷阿姨的話起了作用,小北選擇留在美國。
紐約紐瓦克機場,小北和父母灑淚而別,銀色的DC-3升空而去,十五歲少年從此將開始美國之旅。
即便是最先進的道格拉斯客機,也不能進行跨越浩瀚太平洋的超遠程飛行,唯有經歐洲西亞原路返回,
回到上海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陳子錕馬不停蹄趕到洛陽面見蔣委員長,蔣介石大發雷霆,倒不是衝陳子錕來的,而是生張學良的氣。
熱河淪陷後,張學良下野出洋考察,一去就是八個月,把抽了多年的鴉片也戒了,回國後擔任西北剿匪副總司令,帶領東北軍舊部圍剿陝西共產黨,屢戰屢敗,東北軍上下皆受到共產黨宣傳影響,張學良居然主張停止剿共,一致抗日。
蔣介石說:“漢卿糊塗!共產黨是心腹大患,剿共已經到了最後五分鐘的關鍵時刻,這個時候怎麼能停,昆吾你和他相交多年,這次一定要幫我好好勸勸他。”
陳子錕道:“委員長打算派我去西安?”
蔣介石道:“視情況而定吧,如果漢卿迷途知返,這一趟就不勞煩你了。”
過了幾日,上海傳來消息,救國聯合會沈鈞儒、鄒韜奮、章乃器等七人因鼓動罷市反黨被捕,引起民間輿論反彈。
張學良從西安飛到洛陽面見蔣介石,請求釋放七君子,被拒絕後稱西安情況危急,部隊不穩,請委員長前去坐鎮訓話,蔣介石不置可否,反而讓陳子錕去開導張學良。
幾年沒見,張學良愈加清瘦,留着八字鬍,依然穿着東北軍的藍灰色呢子軍裝,繫着武裝帶,滿臉疲憊,一身滄桑,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軍閥少帥鮮衣怒馬風流倜儻之感。
陳子錕是軍事委員會裡的逍遙派,這一點張學良是知道的,加之二人多年情誼,說話也放的開。
“昆吾兄,咱們多年兄弟,我有話就直說了,中央軍剿共都剿了九年了,有用麼?以獅子搏兔之力都無法剿滅共產黨,我們東北軍又哪有這個能耐,我麾下六十七軍和紅軍交戰,被俘虜了幾千人,武器繳了,人放回來了,說什麼不願意再去打仗,共產黨主張停止內戰,一致抗日,我是贊成的,日本人佔我東北四省,企圖染指華北,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如此險惡的國際形勢下,蔣委員長依然口口聲聲剿共,難道共產黨的威脅真的比日本人還要大麼!”
張學良越說越生氣,義憤填膺,當場摔了一個茶碗。
陳子錕道:“漢卿,你手上有兵,大可以做馮玉祥閻錫山嘛。”
張學良愣了一下,沒料到陳子錕竟然這麼說:“昆吾兄,悔不當初啊,我丟了老帥留下的地盤,帶着部隊到西北剿共,我們是客軍啊,幸虧我和楊虎城相處的還算融洽,如果我想盤踞西北,別說老楊不答應,就是我那些部下也不會同意的,我們的家,在松花江上啊。”
陳子錕道:“漢卿,我是支持你的,需要我幫忙你儘管開口。”
張學良嘆口氣說:“謝謝你,我現在心灰意冷,惟願委員長能駕臨西安,給我們東北軍將士訓話,安撫一下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