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月的臉上沒有太悲慼,只有目光稍稍有些低沉。
妖天之魄的表情就要難過,不捨得多,看任新月的眼神似看着冬日裡的暖陽,黑夜裡的星光,那麼渴望,那麼深情而明亮……
最後訣別的時刻,任新月的腦海中忽然決定問一個悶在心底多時的問題。
前段時間,自己與白華在白府大院中共沐夕陽之時,看到天書中白華的前世白帝千,拋棄殤月,逼殤月取出九轉神珠一事。白華解釋說是魔帝抹去了天書裡關於白帝千被控魂術牽制的經過……
魔帝就是妖天的前身,魔帝的所作所爲,妖天應該再清楚不過。
到底是不是妖天陷害了白帝千,這個問題,任新月在仙天幻境之中的時候就想問一問妖天之魄。只是一般人都不會承認自己曾經做過的齷齪事,所以她也就一直沒開口問。
如今,妖天之魄已經快要消失在眼前,不知道爲什麼,任新月突然想試着問一問。
不管妖天如何回答,也算是了卻她心頭的一個疙瘩。
沒有樹木阻擋的寒風颳過面頰,涼如寒冰,凍得任新月耳清目明,也冷靜沉着了許多。
她擡起頭,凝望着身前飄浮不定的妖天之魄,滿臉的肅色,沉聲發問。
“妖天,我最後問你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
“愛過……”
“呸,不是這個!我是想問你,你上一世,有沒有對白帝千下過控魂術,讓他逼死了殤月?”
這個問題,讓妖天之魄登時驚駭得眼睛大睜,彷彿迴光返照一般,魂魄竟然又清晰了幾分。
她什麼時候知道了自己還是魔帝時與白帝千的恩怨?難道她已經不知不覺衝破了封印雷,想起了所有的前塵往事?不應該啊!就算她想起了前塵往事,也還是被矇在鼓裡纔對!
妖天之魄不可思議地看着任新月,眼中有錯愕,有惶恐,甚至有心虛的神情。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一切?”
“這個你不用管,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任新月聲音更加低沉,表情越發嚴肅。
雖然任新月逼問得急,實際她的心頭也十分迷茫。
她不知道,如果是妖天陷害了白帝千害自己誤會了白華的人品,她會如何反應。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妖天陷害了白帝千,她又會作何反應。她此刻甚至像是隻爲了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後,知道一下自己的反應而已……
妖天的魂魄靜默了片刻,臉上的神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才聽見妖天的魂魄徐徐開口。
“沒錯,是我。”
這回答伴隨着晚風靜靜刮過,獸妖山脈的空谷裡頓時發出‘呼呼呼’的迴響,聽得人心頭也‘呼呼呼’地亂響着。
任新月的眉頭越來越緊蹙,臉色越來越陰沉,眸子裡訣別時的暗淡神情陡然一變,變成了暴怒的狠戾,越看越駭人。
妖天的魂魄一看這目光,就知道這女人是真的生氣了。
可是魄之將死,再欺瞞欺騙有何意義?
他只能承受任新月的怒火,老老實實的解釋,認錯。
“女人……我當初只是想要九轉神珠纔會那麼做的,現在我已經只想要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妖天的魂魄發出近乎哀求的聲音。
作爲一個妖中王者,他還是頭一次如此低三下四的對人說話。
然而,怎麼說,也無法平息任新月此刻眼中的怒火。
她冷然地打斷了妖天的話,怒聲呵斥:“住口!我因爲你,誤會了白華,還差點害得他吐血而亡你知道嗎?”
這句話讓妖天愧疚之前,卻先讓他大吃了一驚。
妖天之魄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奇聞,眉毛高挑,眼睛圓睜,臉上露出了十分誇張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重複問了任新月一遍。
“你剛剛的意思是,白華就是白帝千的轉世?”
“沒錯,你打算繼續對他下控魂術嗎?”
任新月此時看妖天之魄的眼神,已經變得十分疏離。
這目光,讓妖天之魄感覺到一種,比要消散於人世的情緒還要難過的感覺。
他不禁滿臉落寞:“你終歸還是心疼他……”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心疼白華,我只知道,我誤會了他許久!雖然那殤月與我非親非故,但是你如此傷她,實在是太爲人所不齒了!”任新月疾言厲色,少有的暴怒。
這隻傻兔子,竟然還不知道她自己就是殤月的轉世?
不過,能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暴怒成如此模樣,該說她傻,還是說她豪氣干雲呢?
妖天之魄盯着任新月看了一會兒,想笑又笑不出來。嘴脣牽了牽,忽然間恍然大悟了什麼,臉上的落寞更添了幾縷悲慼。
“女人,你明不明白,你並不是在爲那個殤月打抱不平,你只是在對白華苛求完美,苛求無暇。”
“好笑,我苛求他什麼……”任新月不以爲然地否定。
“你不用不承認,越是在乎的人,才越是容易被苛刻對待,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很在乎白華……呵呵,我當初竟然會以爲你討厭他,真是我自以爲是了。”
妖天之魄的話讓任新月在暴怒中忽然沉靜下來,低頭努力地思考着。
在乎白華?她不是隻將白華當做朋友嘛?難道不僅僅是朋友,而是……
任新月擡頭想去問妖天之魄,這說不清的情緒是什麼。結果卻看見妖天之魄已經淡得幾乎透明。
任新月下意識地伸手去抓。
可是伸手不住,七魄血玉也收不回,一切已經無力迴天……
就在這時,靈木牌忽然光芒一閃。
任新月連妖天之魄最後消失的一刻都沒看見,就眼前一花,整個人就消失在了獸妖山脈。
再出現,她已經站在了仙雲學院的練武廣場正中央的高臺之上。衣袂翩躚……
九尺高臺,冷風,輕雲,高處不勝寒。
任新月從低沉的情緒中回過神,正看見對面那碩大的青雲幕,幕上只剩下了‘任新月’這三個字。
自己這是在登臺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