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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見懲罰是免不了了,心中叫苦,忽見小蔥站在一旁看着,忙用膝蓋跪行幾步,對着小蔥磕頭哭道:“求大小姐,好心說句話吧!我們曉得錯了,咋樣都成,就是不要趕我們去竹園挑糞.家裡日子不得過,好容易得了這份工……”
他們不是怕打,而是實在捨不得這份工,去竹園挑糞工錢可是低多了。
之所以求大小姐,乃是因爲張家的佃戶僱工都知道,張家大小姐最是心善了。她不僅隔段時候就將佃戶家的老人和孩子聚集起來,帶着師弟師妹們爲他們號脈,平日裡也是很體恤下人的,這事求她說不定能有些轉機。
板栗頓時目光一冷,盯着他們不說話。
吳成本要上前呵斥兩人的,但又怕大小姐真的會饒他們,因此腳下不免有些躊躇,眼望着小蔥,等她示下。
出乎意料的,小蔥卻是理也不理他們,見朱師傅牽了馬來,便先扶秦淼上馬,然後自己也縱身上去,落在秦淼身前,身形矯健,綠衣翩躚,看呆了一衆人。
她輕踢馬腹,催馬前行。
馬兒“?N?N”跑了幾步,將要出大門之際,忽地一扯繮繩,轉過馬頭,秀眉一挑,狹長眼睛猛然睜大,閃現一絲厲色,揚起馬鞭指着那兩個跪地的人,對吳成喝道:“再有這樣事,也不用送去竹園挑糞,全家都趕出去!”
吳成聽了愣住,連衆人也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少爺說這樣話沒人覺得奇怪,大小姐發怒卻讓人心驚。
小蔥清叱道:“你們怕那兩人是書院的,不敢得罪他們也就罷了,沒派人跟着也算了,爲何回來也不向丁管事告知此事?今日算你們好運,那兩人真是書院的人,若是那有心來縱火的,這會兒怕不是已經燒起來了。那時候,你們十條命也不夠賠的!”
說完,徑自催馬去了。
板栗右手執鞭,輕輕擊打左手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吳成和丁大道:“都記住了?就按妹妹說的辦。這好日子過久了,有些事都忘了哩。閒的時候你們也該回想回想纔是。”
吳成慚愧低頭,丁大等人皆不敢吱聲。
葫蘆站在一旁,神情肅然,一言未發。
這裡是姑姑家的產業,有板栗在,他自是不好插嘴的。可是,他心裡也跟板栗小蔥一樣,認爲這兩人所犯之事絕不能輕饒。
永平七年末的那場大火,如同一個噩夢,嵌在記憶深處,張家和鄭家老老小小都不會忘卻。那場大火,燒掉的不光是銀子,還差點燒死姑姑一家。每想起這事,他都心驚肉跳。
防火,在張家和鄭家那是不容任何人懈怠的事。
板栗說完話,跟葫蘆縱身上馬去追小蔥,將這一攤子丟給吳成收拾。
朱師傅瞥了跪地的兩人一眼,也催馬帶人跟了上去,一邊心中好笑:大小姐心善?那也要看是什麼事,對什麼人,真當她是菩薩呢!
他在張家呆了這幾年,可是從不敢拿少爺和小姐們當小孩子看,據他看來,張家這些小輩只有比老爺太太更厲害的,連鄭家也是一樣。
前面岔路口,小蔥正駐馬等待他們。
這岔路一邊通向桃花谷張家,一邊是往山外清南村去的。
板栗便對葫蘆道:“葫蘆哥,晚上去我家吃飯吧。讓春子回去跟大舅母和外婆說一聲。”
葫蘆忙搖頭道:“不了。鬧了一天,我還有好些事兒要忙哩。等姑父回來我再去看姑姑。”
到了近前,跟小蔥也說了這話。
小蔥便託他順便送秦淼回家,說自己就不回師傅家了,想家去住一晚上,她都好幾天沒回去過了。
見葫蘆點頭,秦淼興奮地對他道:“葫蘆哥哥,我跟你騎一匹馬。”
板栗和小蔥見她一派天真,絲毫不在意男女之防,忍不住就偷笑起來,但都沒出聲打趣她。
倒是葫蘆略有些尷尬,卻也沒說什麼,只微微一笑,催馬上前。
兩馬靠近,秦淼斜身就要往他馬上爬過來。
葫蘆嚇了一跳,忙伸出手臂,一手牽她胳膊,另一臂攬住她小腰,將她接了過來,放在身前坐好,然後自己跳了下來。他在前面牽着馬兒,又跟板栗和小蔥約定下次相聚的事,方纔各自帶人去了。
跟隨葫蘆的小廝春子忙將自己的馬兒讓給少爺騎,自己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邊。
秦淼看着小蔥等一行人往桃花谷去了,方纔小聲對葫蘆道:“葫蘆哥哥,小蔥師姐剛纔可真厲害。往日裡我都沒見她發過這樣的火。板栗哥哥也是。”
葫蘆垂下眼瞼,沉聲道:“家裡用的人多了,不管嚴些是不成的。有些事可以不計較,但像今兒這事,一定不能置之不理,否則的話,這山林出一點事我們都承受不起。”
秦淼點點頭,忽閃着大眼睛好奇地問他道:“葫蘆哥哥,你也會這樣兇嗎?”
葫蘆轉頭,對她認真說道:“我也會兇。比板栗還兇哩。”
秦淼聽了張大嘴巴,忽地拍手笑道:“是嗎?葫蘆哥哥真厲害!怪不得我爹常說你很聰明有主意呢!”
葫蘆一愣,半響才無聲地笑了。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西邊山峰上晚霞似錦,映得半邊天空都紅了,煞是好看。
山道沿着山腳蜿蜒前伸,兩邊緩坡之上,各色樹木密集。除了橡樹之外,還有好些果樹,如柿子、棗兒等,卻還沒成熟。
這山道是張家爲了進出桃花谷而專門修建的,很寬敞,可以並列跑兩輛馬車。每隔一段就有幾戶人家簇居,都是張家的佃戶或下人,一爲看守門戶,二則打理山上樹林。
秦淼坐在馬上,看着周圍的山景,一邊跟葫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神情很是愜意歡快。
“葫蘆哥哥,你看那橡樹上有個喜鵲窩兒。好大喲!裡邊兒說不定有小喜鵲。”
“葫蘆哥哥,瞧那雲彩,就像馬兒在跑。”仰頭看了一會又脆聲喊道,“變了變了,又堆成山了。旁邊那個好像條龍噯!”
葫蘆見她在馬上仰着脖子,小腦瓜四面轉動,身子搖搖晃晃的,忙擔心地提醒道:“淼淼,你小心些,別掉下來了。”
一邊說着,一邊催馬靠近她些,伸手虛扶,防止她摔倒。
秦淼聽了收回目光,果覺有些頭暈目眩,控不穩身子,遂低頭扯住馬兒脖子上的鬃毛,閉目沉靜了會,方纔睜眼。
再擡頭,瞅見葫蘆擔心的面容和虛扶的手臂,不禁欣喜,嫣然一笑,嬌聲喚道:“葫蘆哥哥!”
葫蘆沒應聲,只含笑注視着她,視線描繪着小女娃優美的脣型,感覺那小嘴兒像一朵盛開的鮮花,清晨帶露的那種。
秦淼叫了一聲,卻無話可說,看着他只是笑。那純真的笑容如泉水般清澈無邪,滌盪人心!
葫蘆就是這麼覺得的。
他感到淼淼的笑好似山溪水,而自己是被溪水滑過的鵝卵石,柔柔的觸摸洗滌和清淙的流水聲,讓他的心情也飛揚跳躍起來。
少年從背囊裡摸出一支竹笛,往嘴邊一橫,吹出一縷清越鄉音。
秦淼聽了眼睛一亮,也不管他吹得是什麼,隨音哼唱。
樹蔭夾道,兩匹馬兒並列漫步,如行在秋嵐遠景圖畫中。一縷笛音盤旋在山野上空,又夾雜着稚嫩的歌聲,引動暮歸的鳥兒跟着鳴叫。
一時峰迴路轉,走過的農居被甩在身後,杳然深遠了!
山外跑來幾個六七歲的小娃兒,均是布衣垂髫,揹着各式奇怪的書袋,闖入這詩意圖畫中。
看見兩人,他們都好奇地放慢腳步,豎耳傾聽了好一會,待葫蘆停下了,纔對着他行禮道:“表少爺!秦姑娘!”
他們都是張家佃戶或僱工家的孩子,在張傢俬塾上學的。
葫蘆對他們點點頭道:“下學了?趕快回家去吧。”
小娃兒們忙答應了,待他們走過了,才鬨鬧着各自歸家。
葫蘆收了竹笛,道一聲“走吧”,和秦淼相視一笑,催馬小跑,沿途灑下歡快的笑聲,春子樂呵呵地跟在後邊追趕。
出了山,只見山前依地勢建了許多青磚小瓦的農家院子。各家房前屋後,道旁空地,種了許多桃樹和柳樹;往南則是大片田野,旱地接着水田,遠遠望去,待收的莊稼青黃夾雜。
這裡是清南村的新村,老村則位於東面田野中間,近些年好些人家都搬到山邊來了。
兩人穿過好幾戶石牆青瓦的院落,又不時招呼從田野歸家的農人,不一會,就來到秦家院門口。
木槿柵欄有大半人高,院子前方一箭之地有好大一片池塘,青青的荷葉、綠色的蓮蓬婷婷挺立,旁邊園地裡各色蔬菜和玉米山芋等作物,連綿一片。
那池塘和園地都是鄭家的。
連秦家的院子也是當初鄭家和張家劃出地方幫着蓋的,爲的是感謝秦淼爹孃。
葫蘆見秦淼到了門口,等她跳下馬背,又幫她搬下揹簍,就要告辭回去。
秦淼忙扯住他衣袖道:“葫蘆哥哥,你來,我包些玫瑰酥給你,帶回去給紫茄和青蓮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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