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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偏將衝到近前,看見胡敬胸前的箭,大驚失色,撲過來喊道:“將軍……”
葫蘆站起身,後退一步,將位置讓給他.
偏將以爲他在爲自己防守,於是哆嗦着跟胡將軍說話。
胡敬見葫蘆一派淡然的模樣,竟是毫不慌張,抖手指向他,對偏將道:“他……他……”
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偏將體貼地替他說道:“這人拼死保護將軍,甚是忠心。將軍放心,等回去後,屬下會提拔他的……”
胡敬聽了怒不可遏,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頭一歪,就死去了,臨死還大睜着眼睛看葫蘆。
偏將痛哭道:“將軍——”
葫蘆眉頭一鬆,放下按住腰間寶劍的手。
他見有敵軍殺入叢林,便對偏將道:“大人,這不是哭的時候。依末將看,還是先出去要緊,不然,連將軍屍身也不能帶回去了。若是被敵將割了頭去,那可就……”
偏將醒悟,忙收了淚,將胡敬屍體搬上馬背,直奔南方逃去。
出了樹林,他燃放了一顆赤色信號,不多時,果然從前面山後轉出一支人馬。
葫蘆一見來人大喜,高聲喊道:“三叔!”
來人是個高壯的將官,面色卻稚嫩;旁邊還有個魁梧粗壯的將官,嘴邊一圈鬍鬚,要成熟不少。
兩人大笑着迎上來,各自給了葫蘆一個熊抱。
原來是趙鋒和老鱉。趙鋒已經升任爲營指揮使了,老鱉爲副指揮使,二人統領一千健卒。
那偏將很意外雙方竟然認識,但聽後面喊殺聲大了,便沉聲喝道:“這不是敘話的時候,先趕路要緊。”
葫蘆攔住他道:“大人。你不能走。”
偏將不悅道:“這是將軍和二皇子定下的計策,特地在南邊埋伏了人馬接應,好拖住敵軍。你一個小小的隊長,敢質疑此策?”
葫蘆定定地看着他道:“已經拖了一天了。這時候就該殺回去,不然,二皇子和洪將軍那邊可就危險了。大人難道沒有察看過,敵人並沒有派多少人馬過來。”
那偏將愣住了:這似乎不是一個小小的隊長該管的事吧?
葫蘆又加了一把火道:“不如大人穿上將軍的盔甲。再把旗幟豎起來,咱們殺回去,沿途收留散兵,這樣不是更能拖住敵人?二皇子只說拖住敵人。並未說怎樣拖,若是咱們往南去了,敵人卻不追了。那該如何?”
那偏將躊躇。他從來只知執行軍令,何曾這樣私自主張過?不過,聽葫蘆說得好像有理,又看看趙鋒和老鱉,有些擔心和猶豫。
葫蘆暗自撇嘴:一個將軍而已,只當自己多大的人物,有二皇子在。敵人會來攆你?
趙鋒和老鱉早就不耐煩,見將軍已經死了,哪管那許多,只說殺回去纔是上策。
偏將無法,又怕真的會誤了二皇子的事,心道反正就是一條命,不如拼一場,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就這樣,這一千人轟然出動,往回殺去。
那偏將穿上了胡敬的盔甲,將胡敬屍身綁在馬上馱着,被衆人擁在中央,一時間倒也有些大將風範。
葫蘆本不想插嘴的,畢竟他官職比趙鋒小,又不是他們營的人。可是,看着那一千人排着方陣就這樣嗷嗷叫着朝前衝,勇猛的氣勢跟趙鋒和老鱉一個樣,不愧是他倆帶出來的兵。他不禁嚇了一跳——這不是去送死麼?人家可是有五千人!
他急忙攔住趙鋒道:“三叔,這樣不成。對方人多,咱們要用錐形陣。”
趙鋒哈哈大笑道:“葫蘆,你看好了——”
跟在他身後的軍士一揮手中令旗,那一千軍士依舊是嗷嗷叫着往前衝,但跑動之間互相穿插,很快就變成了錐形陣,可見平日裡操練十分熟練了。
葫蘆微微一笑,他是白擔心了。
趙鋒若是沒歷練些本事出來,也不能升爲營指揮使了。更何況還有老鱉,那可是個讀書人,粗中有細,定不會讓趙鋒犯這樣的錯誤的。
只有他,這兩年是白忙了,還差點送了命。
他臉色又陰沉下來。
這錐形陣是軍中常用的進攻陣形,只不過,若是沒有勇猛的人充當尖頭,那這陣勢也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很快就會被衝散。
可是,今天不一樣,趙鋒、老鱉、葫蘆,這三人匯聚,自然另有一番成就。
出發前,葫蘆鄭重地往嘴裡塞了點東西,引得老鱉好奇地問他吃啥。
葫蘆搖頭,並不言語。
這支幾十騎兵帶着一千步兵的隊伍殺出去後,連那個冒充將軍的偏將也驚呆了。
趙鋒打頭,幾乎無人可擋;老鱉和葫蘆跟在他身後,一個殺左邊,一個殺右邊,也是無人可擋,餘者軍士按照陣形不住交替穿插,真如一隻尖錐般扎進敵人大隊中。
所過之處,均是一片人仰馬翻。
敵軍將領見事不對,就想包抄合圍,但葫蘆和老鱉怎會讓他如願?
他見趙鋒殺紅了眼,也不統領隊伍了,或者他根本就知道,葫蘆和老鱉自然會替他管的,只得替他把握全局,指點他忽東忽西,將敵人的包抄隊伍衝散。
元軍見始終不能把這點人包圍,不禁大怒,待要四散開來的時候,這支人馬忽然殺了出來,擦着大隊邊沿繞圈,跟削山芋似的,一層層地削皮。
靖軍散兵望見這支人馬,頓時精神大振,不少人跟了進來,隊伍也越來越大。
等劉井兒也殺到葫蘆身邊的時候,這尖錐的頭部就沒有人能撼動了。
趙鋒一馬當先,直往敵人帥旗下衝去。
葫蘆心中一動,對老鱉和劉井兒厲喝一聲,三人便護着趙鋒,以迅雷之勢殺向中央。
身後,那些步軍們差點都跟不上了。全仗他們勇猛,所過之處無人敢靠近——靠近的都死了——才能得以跟隨。
那元軍將領見他們自投羅網,得意萬分,令人層層包圍。勢必要耗死他們。
不料,這四人竟然勢不可擋地往自己面前衝來,不禁心驚,召集人馬不住前赴後繼地攔阻。又命弓箭手射殺。
混亂中,四人都身中數箭,卻絲毫不理會。
他們如同攜帶戰利品一般,阻擋的人多了時。順手就拔出身上的箭來投擲出去,必然斬殺一名元軍,看得人心驚膽寒。
幾次攔阻不住。四人一路勢如破竹。好幾個千夫長都是一合之下喪命。
元軍將領不敢冒險了——這是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來了。他在身邊人勸慰下,便緩緩往後移動陣腳,讓更多的人攔在面前。
這一動,可就不好了,葫蘆高喊:“敵人逃跑了——”
錐形陣中間的人也乖覺,他們暫時不用動手,便一起跟着大喊“敵人敗了”“敵人逃了”。一時間靖軍氣勢如虹。
而元軍見主將旗往後撤退,不知怎麼回事,也終於亂了起來;又有人要去圍堵他們四人,不讓靠近大旗;也有人害怕往後退,亂竄亂踩。
趙鋒只盯着那將旗,並斬殺一切敢於阻擋的人,兩側的人都由葫蘆等三人清理。
因而,當那元軍將領終於心驚,要轉身逃跑的時候,已經晚了——連同身邊護衛的人一起,被趙鋒攔腰斬成兩截,也省了他們挨個地替他阻擋。
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四人開始往帥旗殺來的時候,元軍將領還在嗤笑不已。當那驚天一刀橫掃過去的時候,戰場似乎死寂下來,只剩下元軍將領不甘的慘嚎。
元軍呆滯了:他們是草原上的勇士,每一個人從會走路起就騎馬玩弓箭,那麼多百夫長、千夫長圍着,竟讓人殺了萬夫長赫林?
不,這不是真的!
靖軍中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勇士,可以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老鱉割下赫林頭顱,讓身後親隨用槍插住挑了起來,然後和葫蘆等人仰天長嘯。
所有靖軍齊齊應和,喊殺聲如怒濤翻滾,令元軍心膽俱喪,以爲靖國援軍到了。
接下來,戰場上呈現奇怪的現象:人多的元軍被人少的靖**隊追殺,自相踩踏而死的,比被靖軍殺死的還多。
所謂兵敗如山倒,莫過如此!
***
凌雲關,中軍府衙大堂,二皇子秦源高踞帥案後,下面兩列將官一直排到中門外,有副將偏將,最低也是營指揮使,趙鋒就在其中。
秦源對門外寒聲道:“帶鄭昊!”
葫蘆被人帶進大堂,參拜過二皇子後,秦源一指堂下跪着的一個軍士道:“此人說你在戰場上斬殺營指揮使常飛,又害死鎮北將軍胡敬,可有此事?”
葫蘆慢慢地站起身,先盯着那軍士看了好一會,然後轉向大堂下的衆將官,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
先是低笑,接着是大笑,最後笑得前仰後合。
衆人都愕然!
秦源知道必有緣故,但也不能容忍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一拍桌案喝道:“大膽鄭昊!敢蔑視本殿下!”
趙鋒見此情形急了,就要出列,卻被身後一個人死死拉住。
那是李敬武。
葫蘆似乎並不害怕,他慢慢地歇了笑聲,擡頭輕聲對秦源道:“殺沒殺,有什麼要緊?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他叉開雙腿,如鐵柱般釘在大堂中央,對着衆將官道:“人家胡家一句話,我姑姑張家就被抄了;胡家一句話,我鄭家也被抄了;胡家一句話,我被人數次謀害、險死還生;胡家一句話,我數次建功,不但不得升遷,反而獲罪。如今胡將軍死了,我不是更應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