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腦看起來很像自免腦,似乎有瀰漫性的損害,卻又差點意思。
病毒性腦炎就更不象了。
大腦中動脈血流和搏動不對稱,好幾處地方血管舒縮障礙,這是啥意思?
偏頭痛?偏頭痛能到抽搐、大小便失禁的程度?
總之,這位病人的大腦裡就像籠罩着淡淡的迷霧,能讓你看到什麼,但是又看不清楚。
難怪鐘樓無法確診,我肉眼直視都確診不了,他們拿頭去確診?
按照常理,顱內壓增高、神經功能缺損表現,病因應該在頭部,而不是脊髓。
但王磊看來看去思來想去不得其解,還是第二次把目光投注在脊髓上。
又一番細緻的搜索後,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空洞。
脊髓空洞症,一種脊髓局部產生空洞,被腦脊液填滿的疾病。
由於相應功能受損,可以出現肢體麻木無力、暈厥等表現,部分患者也會頭痛。
但毫無意外,這不能解釋全部臨牀表現,比自免腦的可能性更小。
憑最基礎的知識和感覺就知道了,如果把它看做真正病因,就像是生命沒有靈魂,女友沒有黑絲,對方沒有老六,虛假而索然無味。
那到底是什麼病?
韓主任也初步檢查完畢,迷惑地擡起頭。
王磊還能看到空洞看到血管變化,他就完全兩眼一抹黑了。
見王磊和韓主任結束檢查,卻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鍾一清問道:“怎麼樣?”
韓主任搖搖頭。
王磊沒作聲。
見他們不發表意見,二班和一班都毫不客氣地擠了過去,開始檢查。
鍾一清對王磊寄予厚望,還是眼巴巴地瞧着他,問道:“王磊,你看,可能是什麼原因?”
偏頭痛、噴射性嘔吐、四肢麻木乏力、新出現的癲癇樣抽搐、二便失禁、腦脊液壓力升高、錐體束徵陽性、影像學無異常……
王磊眼前似有一幕大片播放,種種異常就是那千奇百怪的角色、光怪陸離的場景,在腦海內穿梭來去。
既然不是自免腦也不是病腦,那到底什麼病,纔會出現這種變化?
對了,新出現?
抽搐和二便失禁都是剛剛出現的,說明病情在加重。
病情加重不奇怪,但加重得如此明顯,按說大腦病竈應該隨之明顯了,但透視之下,大腦內仍未見明顯異常,這就很奇怪!
“王磊?”
“王老師?”
王磊思緒稍斂,鍾一清剛纔的問句這才清晰地迴響在記憶中。
他既是思考又是諮詢地反問道:“鍾院長,什麼病,會是影像檢查不可見,實則全腦廣泛性損害?”
雲想容最近惡補了相關知識,又得到系統灌輸,水平大進,馬上在門口答道:“自免腦、病腦、橋本氏腦病。”
“如果不是這三種呢?”
韓主任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說,要複查腦脊液。”
某些正常,尤其是無法解釋的、或者不該正常的“正常”,實際上就是異常。
有肯定不會錯的透視爲基礎,結合臨牀表現和輔助檢查倒推之下,王磊漸漸理清思緒。
韓主任眼中掠過輕蔑。
找不到原因就要求做各種檢查,檢查必定需要時間,也就可以先把眼前混過去,這是老江湖們的慣常手段。
鐘樓醫院裡有那麼幾個人,把王磊說得多神,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提醒道:“腦脊液也就是壓力高,其他病原學、生化等全部正常。當地市縣醫院做過兩次,咱們……我們醫院做過兩次,全都是同樣的結果。”
王磊堅持道:“按照發病時間,還有病情發展變化程度看,這一次,應該不一樣。”
他已經想明白了,真相,也許就在這次腦脊液檢查中。
鍾一清點頭:“還需要做其他檢查嗎,影像學方面要不要複查?”
“不需要。”
王磊聲音不大,卻富有自信。
這自信是如此的“囂張”,毫不掩飾,充滿了年輕人獨有的昂揚。
張山一家始終關注着他,此刻忽然覺得,這小王醫生肚裡可能還真有點貨。
不過再有貨,最多也就是在年輕醫生裡比較有貨,從沒聽說過哪個20多歲醫生能成爲世界權威的。
如果沒錢的話,也許可以考慮請他開刀搏一下,但自己家不差錢,絕對不能拿寶貝兒子的性命去賭。
查腦脊液是小事,不需要鍾一清韓主任操心,值班醫生護士做着腰穿準備,鍾一清王磊等回辦公室進一步討論病情。
蘇新月悄悄扯了扯王磊:“老師,我們還是回去休息吧,腦脊液一時半會也出不了結果。”
腦脊液檢查分爲常規、生化、病原、免疫等多個項目,全部出結果的話要六七天。
王磊搖頭:“加急做,十幾分鍾,最多20分鐘就行。”
“再怎麼加急,20分鐘最多出一個常規。”
“對,只要常規。”
“只要常規?”
鍾一清也聽到了,疑惑地問道:“常規就是看看顏色,數數細胞,加個潘氏,這有多大意義?”
腦脊液常規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很有價值,比如血性腦脊液、膿性腦脊液,一看就知道什麼病。
但象10牀這樣,多次檢查都只有壓力升高,常規就沒什麼參考價值了。
“有意義,會出現變化。”
聽到變化二字,鍾一清停下腳步,衆人都看向王磊。
“什麼變化?”
王磊笑道:“鍾院長,反正也就十幾二十分鐘,不如咱們靜觀其變?”
“你這傢伙。”鍾一清伸指點了點王磊,笑了起來:“好,那咱們就靜觀其變。”
“那誰,再去關照一下,讓化驗室加急。”
不同於大貓小貓三兩隻的基層醫院,三甲醫院永遠不缺那誰,當即有一隻規培獸疾奔而去。
回到辦公室,鍾一清對韓主任說道:“老韓,我們到你地盤了,你有什麼好茶好咖啡就趕緊地拿出來。”
韓主任不情不願地拉開自己抽屜,鍾一清見他這模樣,不由笑罵道:“真小氣,至於肉痛成這樣?”
我能跟你這大院長大主任比?
我能跟王磊那一臺手術上萬的傢伙比?
你們院部苛刻我們這些奉獻大半輩子的老傢伙,卻對外面的小年輕出手大方。
韓主任越想心裡越不平衡,把茶葉往桌上一丟,勉強應付道:“窮啊。”
“得了吧,就是小氣。”
鍾一清搶過茶葉,早有實習生拿來一次性紙杯,一連泡了七八杯茶,蘇新月等人每人一杯。
王磊這幫團隊成員都才幾歲啊,就一個個拿這麼高的手術費,還喝我窮鬼的茶葉。
韓主任哆嗦着臉皮扭頭不看,似乎看不見的話,心裡就能舒服一些。
喝了一口,鍾一清再次歉意地說道:“王磊,真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還勞你爲我們的病人費心。”
“沒事的,以後還有機會。”
“對,機會很多。其他大城市的醫生集團搞得如火如荼,張院長說你們在一院搞得也不錯,相信咱們會合作得很好。”
院長囑咐的加急自然很快,聊了沒多久,腦脊液常規結果就到了鍾一清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