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澂身子怔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身,靜靜地看着她。嘴角微動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卻終是沒開口。
笙歌暗自沉思了一會,她總覺得白天的事讓她心裡堵得慌,如果顧以澂要是知道,而她卻沒有告訴於他,他會不會多想,要是因此生了誤會,可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顧以澂在她的示意下重新又坐了下來後,她這纔將白天遇到齊志昊的事情告訴了他:“……其實不用我說,想必流雲應該也告訴你了,本來怕你誤會,沒打算告訴你的,想着要不與你說的話,又擔心你真的誤會了。其實我和他就只是碰巧遇到,順便聊了一會,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想到白天的事情,她一時心緒比較亂,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他和齊志昊之間的事情,上次的殿試,找他幫忙,他二話沒說就應了下來,問都沒問原因。她不清楚他是刻意閉着不問,還是心有顧慮纔沒問。雖然被齊志昊回絕了,但終究顧以澂還是違背自己的原則答應幫忙。
今日的事情,如果她閉口不說的話,要是他存着懷疑,那該如何是好,有時候誤會就是一點一滴積累而來的。越積越多,最後成了麻煩。
她思前想後,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彼此說清楚爲好。
她看着顧以澂,繼續說:“以你的聰明,應該看得出來我和齊志昊關係並不僅僅於他是我的妹夫這麼簡單。母親走的時候,我生了一場大病,聽父親說病得很重,整整病了三個月才見好轉,醒來的時候母親已經入土爲安了。她走的時候我沒能見上最後一面,下葬時,我也沒能送她最後一程,那段日子整個人就像被掏空了似的,以至於精神恍惚。再加上沒過多久父親經不住祖母的苦口勸說,在母親去世沒多長時間,就娶了陳氏進門。看着那個陌生的女人一點點將母親生前擁有的東西搶走,我的心像針紮了似的疼,可年幼的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卻什麼也做不了。”
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閃過,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可能這輩子她都無法忘記那些深刻的記憶,那些在她還提時發生的事。
笙歌慢慢說來,沒有注意到顧以澂當下異樣的神情:“你根本不知道當時的我是有多麼痛苦,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齊志昊的出現彷彿在我暗淡無光灰暗的日子裡點亮了一抹希望。想想也是,你是大將軍的獨子,生來衣食無憂,是不會有這樣的經歷,自然也就體會不到。”
聽到這裡,顧以澂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他面色微沉,靜靜地坐着聽着笙歌說。
“我還記得每每看到清瑾苑裡的那兩顆紅梅,就想起了過世的母親。那是母親生前親手種下的,母親種它們的時候,還病重着。她想着種在院子裡,等到紅梅開花了,她透過窗戶就能看到。遺憾的時候,母親沒有等到那個冬季就走了,後來紅梅開花了母親卻永遠的走了。清瑾苑因着母親的過世一時也變得十分冷清,那個時候的我常常待在院子裡,靠着兩顆紅梅,一待就是一整天,一天都不說話。下人們過來勸說不動,便將父親請了過來。父親過來的時候,什麼也沒說,揹着手站了半天才離開,似乎是由着我了。在那個時候,齊志昊每天都過來陪我說話,有時候他就一個人坐在我身邊說了一天的話,就算我不搭理他,他依舊過來,並沒有因此放棄我。當時我就在想這個男孩可真夠執着的。不過也是他的堅持不懈,才讓我慢慢敞開了心扉,願意同他說話,也看開了母親離開這件事。如果不是他的出現,很難想象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可以說是他陪我走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可能人都有依賴吧,可能是習慣了他在身邊,纔有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可能是被往事觸動了,笙歌在說這些的時候,眼淚滑輪臉頰,聲音也低了下來。
顧以澂的心不知怎的疼痛起來,也許在聽她說這些的時候,他就已開始心疼,心疼她的過往,心疼她默默承受的這些痛楚。
他伸手溫柔的替她擦臉上的眼淚,聲音哽咽的問道:“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他覺得說起這些過往的痛苦是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之前她並未告訴自己這些,而她在自己面前卻刻意說的輕描淡寫,刻意說的與她無關。她越是說的無所謂的樣子,越是說明她心裡是有多在意。
自從上次在木家見到齊志昊後,他就看出兩人關係不一般,尤其是笙歌看他目光時的與衆不同,他一直沒問,想等着笙歌有一天會親口告訴他這些事情,如果她不說,他也不會去追問,畢竟每個人心裡都有不願提及的秘密。
今日她毫無保留的告訴他這一切,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他感到意外的。過了那麼久都沒說,想不到今日卻對他說開。
笙歌解釋道:“本來是沒打算告訴你的,想着與其讓你生了誤會,倒不如將這些事告訴你,好讓你心底不再有顧慮。你我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我不想因爲無謂的猜忌和誤會阻隔了我們關係。說白了,就是因爲在乎,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個太願向人解釋的人,往往遇到這種事情,就隨它而去。”
確實,笙歌的內斂,不喜歡與人解釋過多的性子,這一點,他自然是清楚的。
他爲她把眼淚一點點擦乾,然後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沉默了一會,他才道:“你能告訴我這些事,我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因爲你在乎我,不想我誤會。但倘若你不打算告訴我,也沒關係,因爲我明白你有你的理由,我不會去追問。所以,不管你最後選擇了哪一個,說也好,不說也罷,我都會尊重你。”
白天的事,如笙歌所說,流雲一回來便找他說了此事。他當然是知曉的。
他過來不是要探問什麼,只是想過來看看她是否還好,心情有沒有怎麼樣,僅此而已,其他的,比起她來,都不足爲重。卻沒想到她會當面跟他說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