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交換

臨近天亮的時候宋念知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夢中的她穿着雪白色婚紗,身姿妖冶,旁邊站了位高挑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父親,穿着深灰色的西裝。

宋念知挽着父親的手臂走進殿堂,父親將她的手交給前面的男人,她順勢擡頭望去,隔着頭紗看見了新郎的臉,是顧衾,沒等她發出驚訝的聲音,就聽見他深情地說,“茜茜,放心交給我,此生一定不會辜負你。”

茜茜?

茜茜是誰?難道是夏茜?

她怎麼會是夏茜呢,宋念知猛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鏡子,鏡子中映出的女人同樣一身雪白婚紗,滿臉迷茫和無措,白皙的皮膚,高挑的身材,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可五官卻變成了別人的臉。

宋念知發出驚恐的尖叫,從夢中驚醒,渾身冒着冷汗,醒了有一會兒了,心情依舊無法平復,心臟突突突的跳得厲害。她側頭看着牀沿一盞溫暖黃燈,看了半天仍沒回過神,喉嚨沙啞的說不出話。

她坐起身將大燈打開,正想叫隔間的唐莉給她倒杯水的時候猛地愣住——她這是在哪?!

原本以爲自己變成了夏茜,未婚夫是顧衾這個夢境已經夠荒唐了,沒想到一張開眼,更荒唐的還在後面……

宋念知從小到大都是一個無神論者,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能讓她妥協和服從,但她卻十分相信科學,原因很簡單,科學讓世界在迅速進步,這能用肉眼看見,她就敢去相信。

所以當靈魂轉移這件反科學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被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久久不願相信,一直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放鬆點,或者這只是夢中夢呢?

抱着僅剩的僥倖,她打量了房間一圈,鼓起勇氣爬起牀走到梳妝檯前,當看見鏡中的自己和夏茜的五官一模一樣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等心底那種驚恐的感覺消散後,她又出現了新的疑惑,她變成了夏茜,那麼夏茜在哪裡,自己那副身軀又裝入了誰的靈魂?

夜裡風涼,宋念知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絲綢睡衣,她雙手抱臂重新爬上大牀,算了,天亮再給‘自己’打個電話吧,樂觀點,說不定一覺醒來就回去了呢。

……

宋念知適應能力強,能這麼淡定樂觀的接受突變的現實,不代表在她身體裡的夏茜也能這麼樂觀,她一早上被人催着起牀的時候整張臉都是黑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唐莉見她心情好像不太好,縮縮脖子說,“開機宴在七點,一會兒還得化妝換衣服,咱們可千萬不能遲到。”

過了好一會兒,夏茜才轉頭看向她,雙眼漸漸聚焦,打量着房間,問她,“你是誰?”

房間裡流動的空氣有片刻靜默,唐莉受不了地將她扯起來,推進洗手間:“哎喲我的姐,這時候能不能不要對臺詞了!”

“……”

夏茜不認識唐莉,也不知道她剛纔在說什麼,她以爲自己睡懵了,當她看向鏡子那一刻,魂都嚇跑了,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唐莉剛聯繫服裝師準備下樓給她拿衣服,聽見她尖叫聲之後關上房門火速折返,一臉擔憂的奔向洗手間,“姐,你怎麼了?”

“把、把我的手機拿來。”夏茜驚魂未定,一顆心劇烈跳動,伸手狠狠捏了自己大腿,不是夢。

唐莉是受過專業培訓的助理,看她表情不對勁也沒有多問,小跑回房給她拿手機,然後交給她,“我現在要下樓找小陸姐拿服裝,早餐放客廳桌上了記得吃,化妝師馬上就過來了,你自己動作麻溜點兒。我馬上回來。”說完拍拍她肩膀,離開了房間。

夏茜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白色手機,按亮屏幕,系統顯示輸入密碼,她猜了幾個都沒答對,不耐煩地將手機丟至一邊,開始洗漱。

洗漱完之後她又習慣性衝了個澡,驚慌的心情也被溫熱的水安撫下來,她仔細想了半天始終沒弄明白,爲什麼昨天見過那女人一面,第二天醒來自己就變成了她呢?這是老天爺開的玩笑還是夢境?

要是夢境的話,這也太過真實……

化妝師來的很快,她剛穿上衣服門鈴就緊接着響起了。

給她化妝的是一位年輕又稚嫩的小姑娘,身材嬌小瘦弱,手裡提着沉重的化妝箱,臉上掛着羞赧的笑容,開始自我介紹,“念知姐早安,我叫趙露露,是陳老師的徒弟,師父今天不太舒服,所以今天由我來設計您的妝容。”

“徒弟?你是實習化妝師?”夏茜蹙着眉頭,問道。

今天的太陽很大,趙露露一路小跑過來,額頭已經滲上一層薄薄的汗珠,她擡手抹去,依然咧着嘴,“算是吧,再過幾個月差不多就可以出師了。”

這個劇組真省事兒,隨便派個小學徒過來給她化妝,嗤,宋念知這個小明星可真好欺負。

夏茜收回視線,把門縫開大,側身讓處一條路給她進屋,一邊往裡走一邊懶洋洋地說,“今天開機宴導演估計請來了不少記者,我雖沒什麼名氣,但在劇中好歹也是女三號,你的化妝技術要是敢敷衍我,我一定要你好看,聽清楚沒?”

趙露露聽完這話,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完全不被她的話語威脅,“放心吧姐,我可是陳老師手下最得意的弟子,再怎麼樣也不能丟了他的臉呀!”

夏茜鼻子裡哼出一聲,走到梳妝檯前坐下,一言不發。

“時間還足夠,早餐要不要先吃了?”趙露露看了眼桌子上豐盛的早餐,詢問道。

夏茜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桌上放滿了包子豆漿和油膩膩的油條,她看了半秒後嫌棄的收回視線,涼涼道,“吃不慣。”

趙露露聳聳肩不再說話,手裡抓着化妝棉給她保溼,然後上妝,心裡忍不住嘀咕兩句——這小明星人氣不高,脾氣倒是挺大牌的,真難伺候。

等趙露露妝畫到一半的時候,夏茜手邊的電話響起了,她低頭掃一眼,來電顯示的號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是家裡的座機。

她拿起手機起身,“我接個電話。”

趙露露一個用力將她按回座位,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皮,手中刷子不停,“哎哎,眼妝還沒畫完,你不要亂動!”

夏茜哪有心情聽她的,撥開她的手就起身,語氣裡透着一絲急切,“回來再繼續,我現在有急事。”

趙露露見她態度如此心中也有些不快,但還是黑着臉將她放走了。

夏茜走到客廳的陽臺外,確保化妝師聽不見了,這才接聽電話。

那頭說話的人聲音細小緊張,生怕被人聽見,“……是宋念知嗎?”

畢竟是自己的聲音,夏茜一下就聽出來了,更加確定自己是和宋念知對調了身體,“我是夏茜,今天約個時間見面吧。”

“行。”因爲事關自己,宋念知也答應的爽快,然後想到了什麼,問,“一會兒有開機宴,你準備好了?”

“正在化妝。”夏茜頓了下,側頭看了看屋內的時間,說,“下午一點人民廣場東門見,不要遲到。”餘光瞄到趙露露過來準備催促,打聲招呼便掛斷電話,進屋繼續剛纔的事情。

那一頭宋念知聽着耳邊被掛斷的嘟嘟嘟聲響,面上生無可戀,還沒問到手機解鎖密碼呢……

她掛斷電話重新回到餐桌上繼續吃飯,夏茜的家很大很華麗,家裡主人不在倒顯得空落落,只剩兩位下人在忙活自己的工作。

宋念知手邊沒有解悶的娛樂工具,便百無聊賴的在四處走動,全當是飯後散步了。等回到房間之後才發現家裡下人找的着急,原來是老先生回來了,要見夏茜。

老先生是下人稱呼夏茜父親的方式,據她所瞭解,一般有錢的家裡都愛人讓下人這麼叫。

宋念知換了身衣服之後往書房走去,書房在二樓的最裡邊,去書房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夏茜這個脾氣對她父親應該是什麼態度。

結果去到書房,沒等她開口打招呼,就聽見夏父嘆口氣說,“閨女,我知道你現在還在生我氣,但家裡現在不如從前了,很多事情由不得你說拒絕。”

宋念知愣了一下,知道這是夏茜的家事,沒吱聲。

夏父擡眸看她一眼,見她沒有動怒的跡象,這才繼續說下去,“顧衾是家裡長子,行事果敢深沉,是個聰明的男人,把你交給他我也放心。更何況我們和他家十幾年的交情,他家願意幫助我,並且有心討你去做兒媳婦,也不會待你差到哪裡去的。”

宋念知聽到這裡,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一面有些羨慕夏茜好命生在這富貴人家,享受榮華富貴;一面又有些同情,爲了家族利益,她連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由主張,何來快樂一說?

但她始終不是夏茜,所以沒有反駁,也沒有答應。

夏父見她不說話也不擡頭,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只得擺擺手讓她回房歇息。

宋念知帶上書房的門,輕輕呼出一口氣。她低頭看了眼手腕處的腕錶,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回房化了個精細的妝容,踩着高跟鞋出了門。

司機去車庫取車了,宋念知站在院子樹下陰涼處,望着頭頂上炙熱的太陽,突然有些惆悵,開機宴誰都能應付,演戲就不是了,不知道夏茜的演技好不好……哎……

偏偏這個節骨眼上發生這等奇事,真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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