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此事你查的很好,不過驚了鳥,就要當心狗急跳牆了。”新帝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頭,盯着窗櫺露出的天空早霞升起格外好看,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說道:“要是日夜如此,朕覺得自己年不過四十便力竭而亡了。”
“皇上何出此言。”承煜有些吃驚的看着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皇帝,自古帝王都渴求長生不老,今日還是頭一次見說自己年不過四十的,着實有些不敢相信,不過自己自年幼與皇上相熟,深知皇帝的秉性溫厚純良,自不會怪罪於此,方纔一問。
“朕有時候有些疑惑先帝爲何會立我爲太子,論才幹和能力,七弟都比我強,可是父皇偏偏不喜。”承煜看着有些苦惱的皇帝,按理說自己應該喊皇帝一聲表哥,自己的母親乃是皇帝的姑母,看着皇帝有這些苦惱,承煜有些煩悶,帝王者都巴不得江山萬萬年長存與側,可是太子殿下卻不想當,甚至還有些厭煩,承煜覺得自己得回去睡一覺了,不能爲君分憂,還不如好好補補覺,不然自己也年不過四十了。
皇帝看着走的匆忙的承煜有些好笑,對着立在身旁的人說道:“朕可是嚇到他了?”
李戊是侍奉過太子的,太后怕新帝繼位侍奉的人不熟悉,便留下了他,李公公在宮裡幾十年什麼風浪沒見過啊,彎下腰笑着說:“回皇上,承世子怕是覺得您說的過於駭人了,哪有說自己壽短的,依老奴看啊,先帝庇佑,您得長命百歲。”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承宇堯盯着還在笑的發顫的李公公,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感嘆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啊,轉過頭來說道:“別笑了,上朝了。”
先帝在位時衆皇子中只有大皇子乃皇后所出,被早早的立爲太子,先帝言:“外無患,內有安,則帝位屬寬厚仁慈之輩,不善結黨之輩。”新帝繼位免了其他州縣得的賦稅,一律自給自得。
沒有人天生就是做皇帝的,但是一旦問鼎至高無上的位置就不是那麼容易捨棄的。
承宇堯在位十年,一切安穩祥和,邊境和平,但有承府在,大承國的戰旗也沒有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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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都不知道,你走後我擔心壞了。”
“你說怎麼不是京兆尹查案,居然驚動大理寺。”
“唉,可憐我的小心臟撲通了一晚上。”
“還有還有,這個人是從先生房中出來的,是誰啊?”
“還有先生怎麼會與承侯世子在一處?”
元福跟在清六娘身後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青雲長看着前面的身影微微皺了皺眉,不過清六娘倒沒有任何察覺。
因爲有做壽的幌子遮蓋住自己私下與韓成括見面的事實,現場也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誰都懷疑不到一個柔弱的女子身上,清六娘想着自己也該做出下一步計劃了。
“六娘,今天心情好是因爲見到了想見的那個人嗎?”清雲長看着將腿蕩在檐下笑意盈盈的清六娘輕聲問道。
“嗯?師兄怎麼會這樣想?”清六娘仰頭喝了一口酒反問道。
“因爲今天你很開心,而恰巧又遇到了他,我想應該是有關係的吧?”
“沒有,師兄想多了。”清六娘斂去了嘴角的笑意。
“當年若不是父親將我推進地井裡,我怕早已是一股灰燼,若不是師父從暗道裡將我救出,我就溺死在那黑黢黢陰冷的泥水裡了,這些年我每時每刻都在想着我父母兄長的慘死,至於和承國侯府的關係,那場大火已經給出答案了,林家幺女再也不會回來了,這些年林家一直沒有被正名,怕是沒有人想再提及往事,可是承國侯府和林家是至交,可是看現在的情況,情意也早已不復從前了吧。”清六娘縮到牆根,將腿曲起,雙臂環膝,有些傷感道。
“六娘,待大事了盡,師兄帶你回雲壺山。”清雲長最是心疼這個小師妹,聽到這說話的語氣懨懨得,怕是下一刻就哭了,自己雖然沒見過她哭,但是依舊心疼她幼年經歷。
承國侯府
書房中承國侯承恩義拿着一份模糊字跡的罪狀細細查看着,這位一品軍侯歷經兩朝,曾輔佐先帝登基,後平定外患,手握軍權,在朝中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我追查到韓大人的死因或許是因爲參與了林太傅之事,兇手殺人的手法與江湖上所傳的雙月煞相同,那雙月煞是不是與林府有什麼關聯?”承煜從宮裡回來便將另外所得的一份殘次罪狀帶回了府。
“切勿亂說,小心打草驚蛇,這個姓韓的也只是一顆棋子罷了,你在外切勿露出在追查此事的蹤跡。至於那個江湖殺手,只要沒有爲害百姓,聖上沒有裁決就無須多管。”承國侯將其收好放進壁閣中,隱約看到壁閣中有許多信件。
“煜兒可知林太傅年紀輕輕學富五車,通今博古,是世間少有之大才,爹爹年幼之時與先帝常聽其教導,後輔導先帝佐政,居功至偉。文定37年,林府世子大婚之夜被誣陷通敵,狀紙上達天聽,先帝因心疾突發便派了身邊最得信任的貼身公公出宮攜林太傅進京面聖詳查此事,當時巡街護衛在林府府門外的林轎中搜出了**還有往來的信件早就送達了宮中,貼身公公到達林府時滿眼都是驚天的火光啊,火勢滔天哪裡還有什麼林太傅,只是最後搜到了一份告罪書,說自己無顏面聖攜全家以死告罪,公公回去覆命,先帝一口氣沒提上來,便龍御殯天了。”承國侯看着大亮的天,深深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此事處理起來皆是萬般無奈啊,新帝繼位,朝中兩極分派,七皇子一派阻撓查案要給林太傅一家加重罪名,如此破綻百出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承恩義看着沉思的世子說道。
“你應當知曉陛下的心意,必須要有十足的證據,將其一網打盡,斬草除根,若非如此,只得藏匿風聲,再尋良機。”
“荒謬,林太傅什麼爲人,還需要證據,估計事情並非是我們想的這麼簡單。”承煜冷冷的盯着窗外月光透進來的光說道。
“還有,就是你與六孃的婚事,小時候的誓約,如今你已加冠,爲父考慮…”
“父親,兒臣眼下無心婚娶,待爲林氏一族洗清冤屈,還林氏清白之時兒臣再做打算。”承煜端端正正的拱着手行了一禮,還在躊躇不定的承國侯也只得作罷。
***一如往常的紅火,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來人往都有歸途,清六娘低下頭摸了摸腰間的佩飾,嘴邊端的是一個苦澀的笑,略顯落寞。片刻頂樓的窗戶便被關上了,既然已經沒有了,就不能奢望了,看多了難受,那就不看了。
“元福,進來。”清六娘對着門外喊了一聲。
“你去城郊處選一處宅子,買下來。”清六娘對着元福輕描淡寫的說道。
“先生買宅子是要搬出去嗎?”元福有些吃驚。
“早晚用得到,去吧。”清六娘直接催促道。
釵冠斜斜的總是插不好,清六娘有些惱意,直接拔下來這惱人的釵子扔在了一邊,不再理會。
“六娘現如今連簪發都不會了嗎?”窗外調笑有欠揍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今日清雲長換了一件藍領袍,有點那個扎眼。
“師兄如此得閒,有笑話我的時間,不如替師妹我去探探那蔣家一窩狗賊。”清六娘白了他一眼,覺得不僅衣服扎眼,連清雲長嘴邊的笑都無比的扎眼。
“你想到的,爲兄也想得到。”清雲長抿了抿嘴角,將笑意壓了下去。
清六娘自顧自的擺好棋盤對着窗外吹風的俠義之士擡擡下巴道:“來一盤,讓師妹見識一下師兄的棋藝有無進益。”
原本還在倚窗吹風的俠義之士聽到這挑釁的話,暗道翻天了不成,連忙跳進窗來急於證明自己高超的棋藝:“那師兄就好好教教你,讓你知道什麼叫下棋。”
在這一方天地的短暫愜意,與這波譎詭異的京中風雲毫無關係,彷彿本該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