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蠱?我身體裡怎麼會有蚊蠱?張元奇的表情,證明他的話並非謊言。我愣了愣,猛然想到傍晚時,被毛蠱吃掉的那隻大蚊子。我立刻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張元奇聽過後,恨恨的跺了下腳,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說:“誰知道那是蠱,我還以爲就是隻普通的蚊子。”
張元奇沒有說話,他盯着我看了會,然後微微側頭看了眼正逐漸熄滅的火堆,面色陰沉的可怕。我有些被嚇到了,剛纔那名男子死的太過悽慘,不禁問他:“我真的中了蚊蠱?”
張元奇點點頭,說:“本來如果只是毛蠱,這一次已經可以解掉,但是蚊蠱的卵也藏在你的血液裡,事情變得更麻煩了。想要解蠱,恐怕不太容易。”
我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危險的意思,連忙急聲說:“既然都是在血液裡,多放點血不就行了嗎!”
張元奇搖頭,解釋說:“蚊蠱不同於毛蠱,它本身就屬水,與血液契合。所以,除非把你的血瞬間放乾淨,否則它依然能找到地方藏身。”
我愣在當場,把血放乾淨?那不是成乾屍了?不用張元奇講下去,我也明白,想解蚊蠱,絕不能再用放血的法子了。這時,張元奇又說:“另外,蚊蠱現在和毛蠱糾纏在一起,如果單獨除去一種,另一隻便會立刻藉機吞噬你的血肉來成長。”
他緊緊皺眉,看得出,事情確實變得極爲複雜。我又急又怕,也顧不上之前的那些猜測,說:“那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張元奇瞪我一眼,說:“急什麼,這兩種蠱雖然難除,但它們現在互相爭鬥,你也沒太多危險。再說了,剛解過一次蠱,哪怕我想出辦法,也不能立刻去做。否則,你的身體會受不住,自行崩潰。”
我呆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完全出乎所料。
與此同時,我想到一個問題,那隻蚊子如果是蠱的話,誰放出來的?蠱不是寵物,也不是野獸,按張元奇的說法,沒有養蠱人的引導,它們不可能毫無目的的四處遊蕩。所以,蚊蠱出現在寨子裡,必定是人爲!
張元奇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但他並沒有要和我探討這個的打算,只有些煩躁的擺擺手,說:“這件事你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等我想出辦法,會告訴你的。”
他這種有些冷漠的態度,與之前有了些許變化。我低頭看了眼腳邊的木桶,本想問他爲什麼要接我的血,但環顧四周尚未散去的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敢去問。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如果張元奇真打算對我做什麼,我是毫無反抗之力的。現在我的小命,已經完全掌握在他手裡。
很多人都不喜歡被人掌控,但大部分時候,我們都必須得承認,這是命。可以不信,可以不服,但你仍要這樣走下去。
回到房間裡後,我直接鑽進了那間小臥室。躺在硬梆梆的木板牀上,腦海裡,盡是解蠱時的痛苦,以及那名死狀悽慘的男人。這件事裡藏着太多的古怪,讓人想不明白,看不清楚。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從寨子裡“逃走”。這裡既然是雲南,應該可以找到其它的養蠱人,說不定能幫我解蠱。
現在,我已經不再完全相信張元奇,總覺得他把我帶來雲南,是基於某種特殊目的。
這個猜測毫無理由,只能說是一種直覺。女人喜歡相信自己的直覺,但男人也是一樣,因爲所謂直覺,其實就是潛意識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做出的本能判斷。
但是,如果跑,跑去哪裡呢?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大山深處,說不定走半路就遇見豹子毒蛇什麼的。
身上殘留的血腥味,讓人沒有半點睏意,血蠱毒的效果,似乎還沒有完全散去。我仍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血液比平時流動的更加迅速。這讓我的精神,也保持在亢奮狀態。於是,一直到天亮,我都沒能睡着。
太陽升起的時候,我聽見外面傳來聲響,便走出看。只見張元奇正從一個大布袋裡往外掏東西,其中有藥草,也有毒蛇蠍子,還有些不知名的果子。張元奇見我出來,立刻扔過來一把小刀,說:“來的正好,放半碗血拿給我。”
我愣了愣,沒去撿地上的刀,而是問他:“又要血幹什麼?”
張元奇的動作停頓,他擡頭看我幾秒,然後問:“怎麼,不想解蠱了?”
這話的意思,應該是你要放棄了嗎之類的,但在我耳邊,卻有些像要挾。或許這是我對張元奇的偏見,但他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看着我。彷彿我不去放血,他就不打算進行下一步了。我們倆安靜的對峙十數秒,在此過程中,我從他身上聞到了危險的味道。
不,應該說是血腥味。
昨天晚上,我吐了正常情況下,一輩子都不可能造出的血液。整個身體,更是完全被血氣覆蓋。因此,對血的感觸,可能比正常人強上許多。剛纔因爲其它東西分散了注意力,現在仔細看着張元奇,我才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
不知道爲什麼,我本能的感覺到,這不是他的血。或許,是因爲他的衣服比較乾淨,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這同樣也不是我的血,那麼,是誰的呢?昨晚我一夜沒睡,清楚知曉,他同樣整夜沒有回來。這一晚,他去做什麼了?
採藥?半夜時分,不太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我猜不出答案,但最終的結果,是我妥協了。
命在人家手裡,有什麼資格反抗?我彎腰將刀拿起來,問清楚哪裡有碗,便返身回屋。從堂廳的木櫃中找出一隻碗,然後拿刀割開自己的手腕。
根據科學研究,人類如果想要自殺,最容易成功的是跳樓,最不容易的是割腕。因爲動脈血管很粗,很厚,人在割腕時,本能會阻止自己自殘。因此,大部分自殺的人割腕時,很難用上全力。如此一來,想割破動脈並不容易。
我並沒有想結束自己生命的想法,但不知爲什麼,拿刀割開手腕皮膚的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更沒有半點害怕或者疼痛感。看着血不斷流入大碗中,我就像個旁觀者一樣冷靜。
待血已經流滿大半碗,我立刻將之端出去。張元奇瞥了一眼,讓我放在一邊。他正在用錘子砸那些藥草和毒物,砰砰砰的聲音,一下比一下重。與其說是在配藥,更不如說是在發泄。
如我曾見過的那樣,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材料混在一起後,然後又拿刀割開自己的手指,滴下幾滴血。我一直不明白,張元奇爲什麼總愛滴自己的血,難道配置蠱毒,人血比較有用?
張元奇當然不會和我解釋這個,他將其中一堆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的材料,輕輕揪下一角放入碗中。如冷水進了熱油鍋,碗裡的血液頓時沸騰起來。我探頭看一眼,見碗中隱約有東西在遊動。它們的速度太快,難以看清是什麼,只感覺很多。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我體內的蚊蠱和毛蠱。
想想血液中混有這麼多東西,我忍不住渾身發麻。
沒多大會,血液逐漸歸於平靜。張元奇微微皺眉,將刀子伸進碗裡攪動一下。讓人驚疑的是,之前不斷遊動的東西,此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以爲這是成功了,可看張元奇的表情,反而更像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