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交鋒(Ⅲ)
思想交鋒?(五)
“我們就是太相信不會發生,那當然肯定就不會發生!”林寒還年輕,他還沒認命。這樣的時候,自己的信仰,究竟要靠在哪一邊呢?認命似的一切都算了,然後如同芸芸衆生般,像他的大學同學說的那般“混”?還是執着的相信,憑藉自己的雙手書寫一段歷史神話?
林寒說出這樣的話,顯然讓家裡人都有點震驚。
不知舅爺爺是被林寒的年輕感染了,被他的話說動了;還是出於安慰林寒,不過分打擊他而頻頻地點頭,一邊說道:“對,也還是要考。”
“哦,也就是說,我等於還是要考公務員?那種方式?”林寒不作停歇,緊追不捨。
“嗯。那樣直接轉調機關幾乎是不可能。你,還是要考。”
“誒,你還別說,這真不一定的呢。”舅NaiNai又插話道,“這種機緣巧合,真講不一定的。小寒,我就特看好你。”
“嗯!我也覺得我還年輕,還有機會!”林寒有點激動。
“對,也是。年輕人總要闖一闖。就像你剛纔說的那樣,至少努力過。”
“對,我意思也就是,至少自己沒有遺憾。”林寒接着舅爺爺的話說,“W市畢竟小,沒有出名的IT公司。我還是想在IT業發展的,而且現在正好做的還是IT的事。我是想,這前五年,反正是啥別的心思都沒有,專心工作,一切選擇都在五年之後,到時候要是技術學上來了,也可以到大城市那些著名的IT企業裡去。要麼聯想,微軟,還有新浪,盛大!”林寒說到興致上,舉了好多公司,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哦,微軟,估計不大現實哦,哈哈。”
“嗯,很好很好。有這麼些想法很好,就是怕你沒想法。”舅爺爺表示讚許地說,“總之你還是要認認真真做。”
“嗯!那是當然!”
這是林寒第一次這麼詳細正式的在家裡人面前說出心事,自然也是他媽媽,外婆第一次聽,都很感動。
後面再來的談話便轉到了這次回來的行程上。這次回來,主要是給他們的父母親也就是林寒的太太了,掃墓。林寒從小到大等於沒有出過遠門,每每在書中讀到關於遊子的文字,都體會不到很深的感情。而眼前,年過六十的舅爺爺,不就正是一個多年在外的遊子嗎?六十多歲了,要從那麼遠的北京趕回安徽,給老父親老母親掃墓,這樣一種遊子祭祖的感情,林寒突然有點感悟到了,他似乎開始理解這種感情了。
晚上回家後,林寒坐在牀上開始思考起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他的爺爺在他剛出生不久就過逝了,小時候的他只能間斷的從父母、外公外婆那得知些絲爺爺的過去,還有他們家的過去。林寒只知道他們家祖上很輝煌,在W市也很有威望;後來因爲,他們家被打成了右派,從此一蹶不起。所以,振興家門這樣的思想,在林寒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根深蒂固了。於是,他總是經常地思考自己的未來,思考自己要如何做,不斷地自我反省,自我鞭策,這樣對自己的嚴格要求,也讓他比同齡人更早的獨立。
思想交鋒?(六)
星期天一早,林寒一家便駕車前往W市市郊的公墓園。陽光明媚,和風拂面,這是林寒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到公墓園。
園裡很寧靜,很肅穆,這樣的無聲似乎更像是在向人們傳達:不要打擾在此長眠的人。
林寒其實有些矛盾,一個受過本科教育的大學生,又是城市人,當他看到爺爺NaiNai輩的人燒着冥幣和紙錢嘴裡還不停唸叨的時候,他一面知道那是迷信,一面卻又不由自主的加入其中。祭奠先人,他還真不太懂,他覺得這種哀思的寄託,即便僅僅放在心裡也是可以的,或者一束鮮花也可,那樣燒冥幣和燒人民幣又有什麼區別呢?既是寄託,又何需流於形式。
但是,當他站到先祖墓前,看到舅爺爺舅NaiNai聲淚俱下地喊出“兒子不孝”,泣不成聲地說出遊子多年在外不能顧家的那些字字句句,他的心揪住了,林寒這一刻似乎才明白,才切身感受到那種“恨不得把一切都給你,而你卻不在了”的遺憾以及深深的“就算現在把一切都焚之一炬又能如何了呢”的無奈感。他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先祖的照片,沒有哭,兩行清眼卻自顧自的往下流。
這,便是親情嗎?天涯海角也能最終歸結到一起的感情嗎?
林寒還小,他還體味不到那更深層次的感情。
走出幽幽長長的小路下了山,外面和公墓園裡真的如同兩個世界,它們也確實是兩個世界呵。街上行行往往的喧囂,又把林寒拉回了這個世界,剛剛那種肅穆的揪心,瞬間就被掩埋在了心裡不知道的哪兒了,雖然在公墓園裡的一幕幕彷彿沒有發生過一樣,像在做夢,但那種深深的親情之感卻更深的烙在了林寒心裡。
之後幾天林寒晚上都沒有再回家,再怎麼說工作還是重要的,何況舅爺爺還有他們自己的行程安排,譬如見見老同學啊,去去老W市熟悉的地方,買些家鄉的特產乃至北京很難吃到的南方白菜。
越是團聚得歡樂,離別的時間就來得越快,十天,僅僅十天又怎夠道完幾十年的家,但他們必須得走,他們生活在北京,不是在W市,也還沒有到落葉歸根之時。
離火車到還有二十分鐘左右,林寒的外婆早就開始一言不發,她怕自己說了,就要哭了。
“林寒啊,你還是要把學習放到第一位,就是上班了,那才更要學習。”臨走了,舅爺爺也不忘囑咐林寒。
“嗯,那是當然的,我知道。舅爺爺舅NaiNai要保重身體哦!”
“這孩子,讓人放心。我就覺得他挺不錯,將來肯定有出息。”舅NaiNai還是不停地誇着林寒。
外婆拉着舅爺爺的手,強忍着淚說道:“你們到了北京,一到家一定要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我們好放心。”
“嗯嗯,沒事的。”舅爺爺還是笑着說,但很明顯他的眼眶也紅了。
這時站臺檢票的聲音響起了,人羣開始躁動,向站臺移動。林寒全家也一邊拉着二老的手一邊往站臺那送。
舅爺爺突然轉過身來,拉着外婆的手,周圍的嘈雜使得說話聲音都聽不清楚了,他邊向站臺急急退去,邊大聲地說道:“我用一個信封,裝了兩千塊錢塞在你枕頭下面。這次回來,你們花了不少錢,你身體也不好,不能叫你們花錢。”
“哎呀!”聽到這話,外婆大叫一聲,再也忍不住了,大哭起來,一邊數落着,“你喲!你哦!”
“走了走了。保重!”
舅爺爺說完,便和舅NaiNai一起隨着人羣消失在站臺另一側。